《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20、巫咒案20

　　第二日傍晚，仪鸾卫新招的一百零五名检校名单呈到了皇帝御案前。真真有趣，每个人都配有活灵活现的小画像。这小画像也就寥寥几笔，见着就如见到真人一般，这也是一种才能啊！
　　说书人、云水僧、掮客、货郎、伎师、画师、写书人、厨子……形貌不雅的市井之徒，隶属仪鸾卫，很是辣眼睛！
　　好在，皇帝不看重容貌，见他们都有一技之长，混迹市井，确实适合当探子，手一挥，“准了！”
　　齐平斋见皇帝心情尚好，连忙把众人的腰牌式样和俸禄标准的建议，递给皇帝审阅。
　　皇帝眉眼一挑，哟，俸禄比亲卫们要求还高啊！
　　齐平斋连忙进言：“卑职等，自给自足。”
　　“哦？如何自给自足？”
　　“检校中，有当过梁上君子擅长寻宝的，踩点到前朝大户人家隐匿的无主财宝，卑职等取来，充经费、俸禄。”
　　“……”皇帝打了个手势，暗卫统领从梁上跃下，站在齐平斋身侧。
　　齐平斋知机，立即朝蒙着面的暗卫统领拱手道：“有劳大人相助，所获之物，五五分。”
　　皇帝见暗卫统领向他请示，便点了点头。
　　暗卫统领忠心，身手也好，但其他才能略显平凡，否则，皇帝也用不着起用齐平斋。

　　齐平斋倒也不是哄骗皇帝，是真的踩点到前朝权贵的私藏。
　　皇帝其人，齐平斋此时方看得分明，是个善用权谋，心中有度量的。用人，需要的时候，不拘一格，忠奸一视同仁，真真一副贤明君主派头。但，这得有个前提，不能诓骗他，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
　　须打叠精神，小心应对。
　　齐平斋收拢的人手，都是实实在在皇城根儿人，除了皇宫，没哪地儿不熟。他们的出身，有的跟齐平斋一样，是前朝达官贵人悄悄保留下的血种；有的是豪门大户管家、豪仆的子侄。前朝灭新朝立，他们沦落到底层，遑遑如阴沟地鼠。但是，过了八年还安然于世，他们的心便活泛了起来。要知道他们幼年富贵过，享受过，见识过长辈的煊赫和末路，过了好几年担惊受怕的日子，胆子吓着吓着也变大了，机会降临谁会甘于平凡？齐平斋振臂一呼，他们立马响应。发血誓，纹身以证，真真是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求齐平斋带去皇帝跟前，表明他们的心是朱色的。
　　当齐平斋提到皇帝缺钱，他们新组建成的这一卫，分不到多少军费。大家纷纷献策，最后敲定起出他们所知的前朝大户人家隐匿的无主财宝，自给自足。
　　财宝，谁不想据为己有？
　　只是，他们这样的人能平安活到现在，没几个傻的。迟迟不动那些无主财宝，是明了，到手了未必能保住，谁叫当今皇帝也穷呢。再者，知道的人不少，彼此牵制着呢。
　　大宅门的那点事儿，齐平斋也是倍儿清。当初他父亲把他和大侄子送出京，也捎带了一笔可以令齐氏东山再起的财物和保护他们性命的人手。不过，比起还年幼的他，他那位好大侄子即将成年，又是长子嫡孙，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半途抛下他，把财物和人手一起卷走了。
　　闲话扯远了，且不提他那位皮外光鲜的好侄子，号称“老实人”的父亲，都会做二手准备，其他奸诈成性的权贵豪富，当然也不会把家财全放在府宅里等叛军一锅端。不过，不少权贵豪富目光短浅，以为前朝能万年昌盛，等意识到情况不妙时，城外有大军镇着。匆忙间，财产只能在城内转移。转移地点，多半是他们隐蔽的私宅或者心腹、外室或外室子女的住处。这类转移，能瞒住新皇朝这个外来户，却瞒不过本地有心人。不过，命比钱财重要。等保住了小命，安身立所，才有余力筹谋其他。只是，新帝屠刀一举，砍的砍、逃的逃，七零八落，物是人非，知情者寥寥。
　　齐平斋是有听到过风声，不过，他不在意钱财，没上心。这次有人提出，他才正视起来。
　　他想，皇帝会喜欢。

　　是夜，齐平斋带着几十名新上任的仪鸾卫检校，与暗卫统领带的人会合，一部分人潜行，一部分人冒称夜禁巡逻兵丁，出发前往无主之财隐匿的宅院。
　　这样暗中有料的宅院，仪鸾卫手中有十几处，都是有主的。
　　当年皇帝攻占了京城，京城所有的一切都被皇帝接手，但收获比皇帝预期的要小得多。别说恩泽天下百姓了，连赏赐有功之臣都捉襟见肘。于是，皇帝派人清点宅院，还算完好的宅子按规模大小，由皇帝做主，用功劳换算分给了自己人；破损的宅子，按破损程度和占地面积，或封或赏或卖。
　　总之，时至如今，京城的宅院不缺人住。
　　齐平斋他们要起出隐匿在有主宅院里的无主之财，就算有皇帝默许，也不能不小心行事，避免惊动屋主，闹了开去，皇帝也不好收场。

　　今晚，他们的目标是同一街道两家相邻的宅院。现任屋主，一位是户部侍郎，一位是领兵在外的功勋，把宅子租借给了同乡吏部的一位郎中。
　　皇帝主张清廉，在皇帝眼皮底下，大朱朝的新贵官吏们夹起尾巴，就算自个儿有私钱，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摆阔养一宅子的美婢健仆。所以这两所宅子的主仆，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人。
　　两家的情况，早就被仪鸾卫摸得一清二楚。功课做得足，第一次正式出动，仪鸾卫这群鸡鸣狗盗之徒，那真是斗鸡神附身，特别激狂，若不是顾忌皇帝身边的暗卫，恐怕就要敝开着撒欢儿了。
　　齐平斋是个冷静的，到了侍郎府，明知宅子里的主仆都被药倒，还是谨慎的和暗卫统领清查核对一番，才直奔后院，起出被封尘在地窖中的无主财物。

　　噫？观察地窖里的泥壁，齐平斋目露惊讶。有一面跟其他几面的颜色不一样，显得新，没那么陈旧。手指敲击，回声也不同。
　　暗卫统领跟齐平斋看齐，有样学样，敲击泥壁后，明白了，“假壁。”
　　两人朝各自的下属打了个手势，暗卫们比仪鸾卫更有眼色，赶紧加快速度，把无主之物搬出去，清空地窑。仪鸾卫这边，过来一高一矮两个着潜行装的汉子。
　　矮的那位，附耳贴于异常的那面泥壁，朝高个伸出左手，比了一下两根手指。高个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榔锤，按照矮个指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敲了一会儿，矮个对齐平斋道：“大人，高六宽四尺的地道，壁厚二寸五。”
　　齐平斋点头，“开。”
　　高个收起小榔锤，从怀里掏出一块硝制过的狼皮，包住右手，右掌击向了泥壁，泥壁碎裂，露出后面黑幽幽的空洞。
　　矮个猫身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道：“大人，地道内呼吸顺畅，没有蛛网虫鼠痕迹，不像是久置未用的。”

　　地道岔道多，不少岔道的出口被封闭。齐平斋他们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时辰，到了地道的终点，一口枯井。
　　这枯井口比地道更明显能看出常有人出没。
　　齐平斋他们悄无声息的出了枯井，见院子里有间房还亮着灯，齐平斋和暗卫统领悄悄摸了过去，缩在窗下，听到屋内有交谈声。
　　侧耳聆听，有人道：“皇帝玩的这一手，可真狠！这是在宣告不会再立后，断了下面几位皇子的念想。”
　　“立不立后，国之大事，这可由不得皇帝！”
　　“三、四皇子真不是皇后亲生？”
　　一阵嗤笑过后，有人接话：“哈哈，伎娼、罪妇之子，咱们大朱朝的正宫娘娘可真不讲究，香的臭的……”
　　“嘘！莫言娘娘是非。”有人打断这不敬的话语。
　　“确实，娘娘品行高洁，唯独欠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是生不出三皇子这样貌美如花的皇子。说四皇子不是皇后亲子，倒是令人意外。如若皇帝真不肯再立新后，太子若有个好歹，四皇子是最有希望登上大位的。如今可好，三、四皇子丧失资格，把二皇子显了出来。”
　　“二皇子是个武夫，若为天下主，吾可不奉陪！”
　　齐平斋觉得身边的暗卫统领散发着冻人的寒气，暗赞：这些官吏好大胆，夜深人静时，敢把皇帝娘娘皇子当下酒菜！
　　“各位大人，娘娘突然驾崩，皇帝以雷霆手段，镇住浮动人心。不过，百密必有一疏。卑职有一计，可令京城风云再起。”
　　“哦？说说。”
　　“只需一则传言：太子有血光之灾，必不假天年。”
　　暗卫统领闻言大惊，不加思索的破窗而入。
　　太莽撞了！齐平斋叹气，只得跟随而入。
　　这是间书房，主人居上，左右各有两位客人，其中右边靠近主人的就是本该被药迷倒的那位借住同乡家的吏部郎中。齐平斋再次叹气，这运气无法言其好坏。皇帝知道了，恐怕不相信是巧合，以为是他齐平斋暗中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