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21、巫咒案21

　　突然有人闯入，在座的五位官吏先惊后惧，刚要出声叫人，便被齐平斋和暗卫统领封了穴位，放倒了。暗卫统领回宫禀报皇帝，留下齐平斋和几个暗卫看守这几位祸从口出的典型人物。
　　齐平斋关心时政，知道天下未平，皇帝偏重军事，握着兵权不放，对文官钳制不严，朝政交付于左丞何文惟和右相古怀德。
　　何文惟是皇帝的同乡，是七、八皇子生母的亲族，保荐他任相的又是大朱朝皇帝亲封功勋第一人韩国公季长春，很是势大。古怀德出自人才辈出的江左士族，国师曾言古怀德有良相之才，加上有皇帝宠信，同乡拥戴，在朝中势力也不小。何古二相常常针锋相对，在朝中形成党争之势，不过目前还没脱离皇帝的掌控。何相姻亲众多，又与跟皇帝一起兴事的功勋关系密切，手握七、八两位皇子，人称“淮右党”；而古相听皇帝的，是太子党，人称“江左党”。
　　有趣的是，六皇子巡视北地，缴获前朝财宝无数，越过其他兄弟，跟二皇子一样被封为亲王，除了身后有母族立着，更是得到一批出身北方，遭到淮右、江左党共同打压的官吏支持，拥有了夺嫡的资本，人称“北派”。与之相对，立国后，太子坐镇京城，皇帝领着二皇子率兵征战，二皇子少年勇猛，在军中声望高，又在西南立功，拥护他的人也不少，人称“南派”。
　　又是党又是派的，可没安好心，这是自个儿玩不够名气响亮，便把皇子们扯上，摆棋盘博弈呢。

　　齐平斋没想到，官吏几句口无遮拦的闲话，皇帝居然亲自来了，还带着太子。
　　就着灯光，齐平斋偷瞄了一眼太子，大惊失色，闭上眼睛，垂下了头。
　　“血光之灾，不假天年”，居然是真的！太子的龙气染有血色……
　　如今皇后死得蹊跷，若太子出事，二、六、七皇子，必有一场血拼。
　　谁，会成为最后的得利者？
　　这五人，可以确定吏部郎中是淮右党……此事，皇帝会怎么处理呢？

　　皇帝怎么处理，不会支会齐平斋一声。他还不是皇帝的心腹，无缘参与跟朝政有关的机密。皇帝、太子跟那五只倒霉蛋详谈时，他候在屋外警戒，为撇开嫌疑，故意离得远，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皇帝离开前，命齐平斋近前，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此次，朕记你一功。把地道清一清，然后封了。给朕盯紧何文惟！”
　　“卑职遵旨。”
　　皇帝看着低头耷脑像只鹌鹑的齐平斋，一时心血来潮，挥退左右，只留下太子在身后。
　　“齐平斋，依你之见，如何根治癣疥之疾？”
　　齐平斋答道：“回陛下，卑职以为癣疥非痼疾，不当用重药。若厌之，对症下药。”
　　皇帝又问：“何文惟之流，如何置之？”
　　齐平斋惊愕的抬头看皇帝，见皇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手握重兵，不分散兵权，便无唐高祖之患。何相非天策府，也无大功勋，更没有离他不可的才干，他的归途，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皇帝点指齐平斋，无喜无怒的道：“你这滑头小子，不肯说实话。”
　　齐平斋慌忙单膝跪地，“请陛下恕卑职妄言。”
　　“你啊，非得朕逼一逼，才肯讲！说吧，朕要听真话。”
　　“是。卑职以为，何相有才，且长袖善舞，帮衬者众多；且任期不长，无大过。陛下贸然处置，会惹来非议。卑职以为，何相野心甚大，目前尚未披露，可先骄其心，移其志，令其自暴其短，然一举成擒。”
　　“此乃……”皇帝沉吟。
　　齐平斋答道：“捧杀。《风俗通》言：‘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
　　皇帝道：“朕担心打鼠伤玉瓶。”
　　齐平斋道：“何相有一女，待字闺中，其甚怜爱之。”
　　“善！此事你来办。办好了，你的第一条愿望便可应验。”
　　“是！谢陛下隆恩。”

　　等皇帝太子离开后，去吏部郎中府里寻宝的仪鸾卫来报，找到藏物的暗室，但里面是空的。不过，地道里那些被封住的岔口敲开，七处藏有无主之物。这七处都不在他们的踩点内。
　　齐平斋来到书房门口，浓浓的屎尿味，好臭！不得不佩服若无其事坐在里面审讯人的暗卫们。
　　“齐大人，有事？”一名暗卫过来打招呼。
　　齐平斋看着瘫软在地的几位官吏，眼神一暗，嘴角一勾，看到好东西了！
　　“想借用几位大人，问点事。”
　　暗卫已经取得口供，让人画了押，很爽快的把人交给了齐平斋。他们对齐平斋态度好，那是因为仪鸾卫找到的无主之物，有一半是他们暗卫的。虽然这些无主之物到手后，大头需要上供给皇帝，真落到他们手上的不多，但他们还是很高兴，这可是白得的。

　　有条件的话，齐平斋还是挺讲究的一个人。他吩咐人，先后把五位官吏洗刷干净，然后反客为主占用主人家的一间厢房休息。
　　小憩片刻，天亮了，才开始见人。
　　第一个见的是吏部郎中，从四品，大治三年进士。短短五年，从白丁到从四品吏部郎中，升官之快，文官中少见。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淮右党人的扶助，以及他借住同乡府邸，发现藏于暗室的无主之物，并擅自动用了它。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这位黄大人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腿不颤、手不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一副正大光明官家大老爷的模样。
　　齐平斋挑眉，这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抗压能力挺强的啊，难怪能短短五年升到从四品。
　　齐平斋接过下属端来的一杯热茶，揭开茶盖，盯着竖立在水中的茶叶，轻轻嗅了嗅茶香，“黄大人，是个聪明人呐。”
　　黄大人没吭声，安静的直视着齐平斋。
　　齐平斋笑了，转眼变成阳春白雪世家子。
　　黄大人一怔，眼中闪过嫉恨，旋即垂下眼睑。
　　齐平斋没错漏他的表情，饮了一口茶，赞道：“好一个君山银针，果然不负‘娥皇女英天上降，婷婷玉立水中央’。几位大人真真是雅致名士。”
　　躲藏在屏风后的暗卫统领磨牙，这姓齐的小子废什么话呢！他就不明白，为啥陛下要他留下来，看齐平斋如何审讯这五人。

　　黄大人不搭腔，齐平斋唱独戏，也不着恼，继续心平气和的道：“咱们大朱朝，满朝文武三分之一的淮右人。天子，天之子，老天爷厚待皇上，让一个个百年难出的人杰，纷纷投胎淮右，助皇上平定天下。黄大人真·真·真是聪明人啊！只要说出一口流利的淮右腔，流落街头，有同乡借住；参加科举，能中二甲；当了官，有同乡提携。短短五年，升从四品吏部郎中，成为炙手可热的淮右党人。”
　　暗卫统领大惊，姓齐的这话很诛心啊！
　　黄大人动容，怒道：“荒谬！大人莫不是要诬陷下官冒籍？”
　　“黄大人是不是冒籍，查无实证。”
　　自皇帝有成龙之姿，但凡有点小心意会讲淮右话的，莫不自称淮右人。时至今日，冒籍的人海里去，皇帝心知肚明，不过问，谁会多事去查这个？
　　“你！”
　　噗嗤一声，立在齐平斋身侧的一位仪鸾卫检校，忍不住笑出声，“哟，黄大人，您的假脸翻皮了，要不，给您拿面镜子照照，重新把假脸贴好。”
　　“假脸？！”暗卫统领从屏风后窜出，只见黄吏部郎中滑下椅子，瘫坐于地，双手捂脸。
　　一位獐头鼠目的仪鸾卫检校端来一盆水，洒上药粉，把黄大人的假脸剥下来，丢进水里清洗，然后铺开在一块布巾上，细瞧，道：“人皮的，活儿精细，用油糅过，不伤脸。这手艺绝了！能做到的没几家。”
　　“你到底是谁！”觉得被愚弄的暗卫统领，愤恨的捏着黄大人的下巴。
　　假面被揭穿剥走，黄大人失去了冷静，哆嗦着，牙齿咔咔作响，喉咙好像有东西堵着，出不了声。
　　齐平斋吩咐道：“给他一杯热茶。”
　　听到齐平斋的声音，黄大人转动死鱼般的眼珠，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我、我、我认得你。”这次出声，不再是一口淮右腔，而是标准的京话。
　　齐平斋看着黄大人那张因长期戴着面具而苍白细嫩的脸，笑道：“黄大人借住的宅院，原是前朝奸相外室子双绝公子的别院，双绝公子擅书法、茶道，身边有童子十六人，分别是陪读四人，笔墨四人，品茗四人，起居四人。前朝灭亡，奸相斩首，其亲族夷灭，唯有双绝公子下落不明。你是童几？”
　　黄大人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童玖。”
　　齐平斋了然，“品茗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