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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佳时倍惜风光别 ...

  •   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唱名之人、道贺之人、引领之人、伺候之人,御剑山庄庄主江湖地位,实是不低。到了此处,就连说话也要多用些力,身旁人才能听得清。
      天阴教大祭司亲临贺寿,御剑山庄何等荣幸,一路早派人做好安排,每到一处一切用度住宿,均安排妥当。似乎早已料到,花映夜只随身带了一男一女两小童,全作游玩来了。
      每日满目山秀水清,酒醇肴美,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相陪着玩耍,连菡倒是宁愿那旅程更长一些。
      到得御剑山庄,庄主亲自吩咐,为贵客准备了一处花光天香的清静之地,更是为大祭司挡去了所有无谓拜候。
      所以,当被点中穴道之时,连菡心中确实惊怕了一番。
      玄衣之人缓缓往自己面前的茶杯中注满了极品雨前,“在下恒玉!”
      “阎,江湖中最神秘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据闻当今领导者相貌俊美,且年轻有为,看来确实名不虚传”,花映夜在恒玉对面坐下,细细打量起眼前人。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素衣乌发萦绕起来的是如梅高洁的容颜,这令多少江湖豪客变色之人,原来如此俊色动人。
      “大祭司对江湖传闻也如此有兴,那不知是否对最近发生之事也有所闻?”
      “不知此话何意,还请恒玉公子明言。”
      “在下一直以为修灵之人,必有一颗绝于红尘之外的不动心。”
      “身于六道之中,岂可超脱于三界红尘之外。”
      远处,杯酒豪情,觥筹交错的声音不绝于耳,江湖中人,结朋论交,似乎总是在这入夜之后、繁嚣之中。
      连菡隐身窗后,却很是享受这近处的宁静。那叫恒玉之人将他点穴于此,是想让他听到些什么吧。
      修灵、六道、三界、红尘。莫非恒玉想让他明晰一些灵修之道,可他如果真想知道,问花映夜不是更好,又何苦被人点穴在屋外受这寒风。
      “你真以为可以留得住他么?朝夕相对二十年之人,他也能那样伤,你……”
      “在下之事,无需恒玉公子担心!”
      “你……”恒玉拍桌而起,裂帛之势直逼青息,白衣祭司沉潭般黑发如蝶飘飞,波澜不惊的一张脸,美的惊世惊人。
      就在连菡担心两人真动开手时,恒玉却拂袖而出,掠起他的身子,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御剑山庄之外。
      “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连菡揉着酸涩的后颈,刚被解穴便忙不迭地问。
      御剑山庄之外,林木广袤,在这夜深之时,寒风簌簌,虫鸣蛙叫东一处、西一处,遥望山庄里火光熠熠,连菡只觉得后背发凉。
      莫不是与花映夜谈不妥了,要拿自己泄愤吧。
      一想到这里,连菡吓得直退了好几步,一个是阎的首领,一个经脉未通,他要真出手,也许就真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
      可是,连那两人所谈何事尚不清楚,就这么被殃及,那实在是冤啊。
      “你做什么?”见身前人萎缩后退,脸色发白,恒玉瞪大了那双在黑夜中仍是闪亮的墨瞳,疑惑不解。
      然而这幅模样看到连菡眼中,却变成了狠决,骇得他更是不停摇头,连话也说不出。
      风动林间,依稀的月光照到连菡脸颊,恒玉凑近,忽地明白了什么,出手如风,钳住他的手腕,怒不可遏,“你……你以为……我会……伤害你……”
      怎会有如此大怒气?
      连菡疼得一张脸皱到一处,鼻尖一阵酸却仍是不敢出声。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这一字一顿说出的话,带着隐忍的忧伤。
      轻启略微失色的双唇,连菡不解地看着恒玉,见他脸色煞白,眉间怒气不减,眼中却是悲伤,一时忘了疼痛只能呆呆望着。
      “呵……呵……你对他都能如此狠心……更何况是我!”
      银色的月光被林间绿叶撕成碎片,星星点点映得撑额苦笑的恒玉满身,连菡揉着腕间瘀痕,见恒玉直是苦笑的苍凉,忍不住碰碰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菡儿,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恒玉捉住连菡不停摇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如此伤他?”
      “什么?发生了什么?他是谁?”被摇得头晕,就连声音似乎也飘摇。
      “你……”
      “你又是谁?”
      “好……好……你好……”,玄衣之人几欲咬碎牙关,力贯双手,掌下之人痛呼落泪仍是不肯松开。
      这荒野之地,树影憧憧,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面对有些疯狂的恒玉,连菡乱了心神,慌乱之下狠狠咬上了恒玉手臂,似乎要将所受之痛全发泄与那施与之人。
      一时间天地失去了声音,口中血腥蔓延,连菡松口惊恐推开恒玉,来不及理会他作何反应,慌不择路,往着火光之处拼命跑起来。
      御剑山庄之外,百年的枯叶覆地让连菡辨不清路径,或是跌跌撞撞滚落斜坡扭伤脚,或是转过灌木丛却被荆棘划破脸颊,或是被野蛇惊吓跌破衣襟,极是不易到得御剑山庄门前,却是迎面一声断喝。
      “来者何人?”
      两柄银剑相交阻于连菡眼前,山庄职守弟子眼见来人衣衫破烂,浑身是伤,虽然容貌清俊仍是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
      憋足劲跑回,乃是强弩之末,连菡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分辨,只能跪倒在地不停喘息咳嗽。
      山庄弟子相视犹豫,庄主寿辰,庄中云集江湖各路英雄豪杰、侠女名士,若是贵客,他们怠慢不得,但若是捣乱之人,他们却也担不起责任。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明亮的声音由庄内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是少庄主的声音,弟子回身,收剑行礼。
      少庄主低身欲扶起跪于庄前之狼狈男子,忽地眼前白影闪过,人已不见。
      好轻功。
      只赞得一声,少庄主招呼随行弟子追随白影而去。

      心中恐慌已去,身上伤痛便愈烈,尤其是双肩与左手腕,连菡心中埋怨恒玉定是用了内力。两个童子见自家公子满身伤痕,衣衫破落不堪,血迹脏污,吓得躲到一边,扶住床沿,相互拉扯,盼望另一人能先去服侍。
      连菡忍住伤痛,软和了声音,哄着吓坏的童子。倔强的孩子,被人一哄,再也拗不起劲,顿时哇哇哭出声。连菡这下慌了,一时无措。
      白衣祭司脸若寒冰,轻轻一句“不许哭”便冻住了小童所有的声音。两人咬住樱桃红唇,大眼忽闪忽闪为忍住泪水憋得小脸通红,连菡心疼坏了,偷了空招呼两人到外间屋子玩去。
      冷戊辰一跨进这父亲明令无事不得相扰的贵客居处,立刻冻住了脚步,不由惊叹天下竟有如此绝色。美的惊人白衣男子,正手执绢帕小心为方才所见之褴褛男子擦拭伤口。
      “在下冷戊辰,御剑山庄少庄主!”一直不明白为何父亲对此人如此礼待有佳,初初看来,虽美貌惊天,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待自报了身份,见那人依旧仿若不闻,兀自安慰他人。
      只是皮外伤,不妨事。
      有玉芙膏,脸上不会留疤。
      这些瘀伤,散掉淤血便是,只是会有些疼。
      ……
      少侠豪情,自小娇尊,何时被人如此冷落,戊辰胸中之火已燃到头顶,这是何时,这是何地,所对何人,已顾不得多做理会,拔剑凝指眼前二人,就是家教森严,也是抑不住泄露了心中情绪,“究竟是何人,敢妄顾少庄主之话,来御剑山庄撒野?”
      那两名跟随而来弟子,眼见少庄主拔剑,顿时慌了。此地为庄主明令轻易不得相扰之地,虽不知住的究竟何人,但必定身份极其尊贵。那白衣长发之人,仿若天神,虽温润如玉,却气势逼人,绝非易与之辈。若是出了差错,有伤贵客,如何担当的起。可少庄主的怒气,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正犹豫无措之时,只听一个轻幽如夜风的声音飘起,“你,是何人?”
      “我是……”,原来方才之言,对方竟全然未入耳,此辱何其之大,戊辰手腕一抖,便攻向了白衣祭司,剑势流畅,招招取向要穴,不愧名家之后。
      两名弟子,惊呼声尚未出口,只见花映夜矫若游龙,也不见他有多快,轻易便躲开了冷戊辰的攻势,凌空飞起,越过少庄主头顶,变指成剑,向后一指,戊辰便僵立当地,再也动不得分毫。
      “少庄主——”,一弟子护于戊辰身前,另一人转身跑了出去。
      “你想做什么?”
      “你该问你们的少庄主想做什么,这就是御剑山庄的待客之道么?”
      敛去了情绪,静若处子,细细品尝桌上茶点,连菡知他是真的动怒了。那人是少庄主,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老庄主寿辰之时,实在不宜得罪,于是,好声对那忠心护主的弟子说道,“你别急,他只是被点了穴,夜不会伤他的!”
      那弟子听连菡这样说了,放下半颗心,然而仍是略有担忧,看看连菡,看看花映夜,再看看冷戊辰。刚才片刻,他已试过各种方法,均解不了少庄主被点之穴,少庄主无礼在先,被制于后,那人虽美得像天人下凡却好似并不愿息事宁人。为何此事却偏偏被自己碰上。庄主寿辰,江湖各路英雄聚集御剑山庄,若出了丝毫差错,坠了山庄名声,便是死也不足谢罪啊!
      夜——
      很是熟悉的名字。
      不知又是那位武林名宿。庄主厚待之人,少庄主怎地就如此轻易得罪呢?
      那弟子脑子里正百转千回之时,忽听说话声与脚步声愈近,急忙迎了出去。
      御剑山庄庄主冷书宇一进屋便见到爱子被人点了穴,天阴教大祭司优雅品尝精致的茶点,一名淡衣女子甚是狼狈倚床而坐,脸上、身上均有多处伤痕。蓦地一愣,心道莫不是爱子欺辱了贵客,一时心中又怒又惊,暗恨怎地惹上了这人。
      连菡见来人探究的目光,连忙拉了身旁花映夜的外袍盖到身上。
      冷书宇灵机一动,一步上前,挥掌打到戊辰脸上,口中痛骂不止。
      数十年的功力,就算未用内力,一掌下去,冷戊辰白皙的脸上也立刻出现了五根清晰的指印,口角更是渗出丝丝血迹。连菡正待劝阻,忽见花映夜坐于桌前,仿佛入定的老僧,对这一切仿若未闻,嘴角不动却隐见笑意,顿时明白了几分,又倚了回去,待看寿星公将如何扮演下去。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冷书宇向花映夜抱拳道,“犬子得罪贵客,老夫在此代为赔罪,要如何处置这无知逆子,但凭贵客一句话。”
      以退为进,好高明的一招,连菡不禁冷笑。
      “令郎年幼,看在老庄主的面上,就断一臂以做惩戒吧!”云淡风清的一句话,听得冷书宇冷汗直冒,心中却恨极眼前人。
      连菡好笑,不知花映夜是否有心戏弄,不过那张风云不改色的脸此刻看在眼中却实在是美的惊心。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冷老庄主何等名望之人,已亲自代子赔罪了,你仍是要取人手臂,这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不知是谁,忽然冒出的话,连菡这才发现屋外尚有许多看热闹之人。
      “宇文老兄,何出此言,这位是天阴教花映夜大祭司,乃老夫贵客,犬子得罪贵客,实是罪不可赦!”
      花映夜名字一出,连菡只听围观人群中冒出数道抽气声,还有一些细碎的窃窃私语,心道看来这大祭司在武林中确实算个人物啊!
      “他就是天阴教大祭司……”
      “就是那人……”
      “如此美的人……”
      “天阴教大祭司又如何,难道就能在此撒野,冷庄主宅心仁厚,我宇文卿却偏不信这个邪,倒想向大祭司问个明白,我这小世侄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你,要失掉一条胳膊才算得赔罪!”
      莽撞的可爱之人,被利用了却还不自知。连菡向花映夜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从他人看不到的角落,捅了捅那人的腰,忍笑忍到肚子疼。
      宽大的衣袖挡去了所有动作,花映夜反手握住连菡的手,轻轻重重揉捏起来,这下反而是他尴尬的脸红成了一片。
      见那叫宇文卿的怒气已濒临爆发,再看那人玩自己五指玩的投入,连菡清了清嗓子,说道:“夜跟各位前辈开玩笑呢,少庄主并无得罪我们!”
      “并无得罪?姑娘此话何意,姑娘不用再为犬子开脱,我御剑山庄虽算不得高门望族,但也绝不会亏待了姑娘,择日便会将姑娘明媒正娶进门!”
      “啊……”
      连菡差点跌下床,张大了嘴望着那长须白发老者,心道这误会大了。
      一声轻笑,如夏日清泉叮咛之声轻的能乘风,一下夺去了所有的声音,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人。
      “庄主大寿之日,难道还想双喜临门?只是不知庄主是否还有千金嫁给我的菡儿。”
      如磬之音,震慑了在场各人,就连那方才义愤填膺,要替世侄主持正义的宇文卿也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收拾局面。
      臭小子,这不是越搅越乱了么?
      连菡狠狠瞪了花映夜一眼,兀自生气。
      越过重重人影,天空中的月亮清冷地照进屋里,温柔地抚弄世间万物,无论是绝世的花映夜,还是算尽心思却反被算计的冷书宇,均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毫无偏薄。
      连菡常常想,如此世间,也许只有头顶的明月才是真正皎洁干净之物。
      “公子!”挂着泪水的小童举着翠绿水晶瓶,跑进屋,边跑就边喊开了,“公子!”
      “童儿,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有人给我这个,说公子一用,伤便可立即好的全了”,脆生生地说着这话,仍然挂着泪的脸上有着满满的期待,怕是方才真的被花映夜吓得不轻,此刻得了灵药,一心只希望能被公子另眼相看。
      白衣祭司接了翠绿水晶瓶,轻轻一笑,那小童便如被赦之人,片刻鲜活了起来,拉住连菡的手,叽叽咯咯说个不停。
      “庄主请回吧,今日兴起,与少庄主玩笑了,让庄主见笑了!”说话间,一道蓝光击到冷戊辰胸前,已解开了那被点之穴。
      一获自由,冷戊辰又待拔剑,虽被冷书宇拦了下来,眼中怒火却是更深。
      连菡怕花映夜再生事,急忙对那老庄主说道:“庄主请回吧,我要疗伤了。”
      场面之话也不待多说,冷书宇便强架了爱子离开。
      连菡看着远去的人影,又看看花映夜,心道御剑山庄之行,恐怕真的会因为这人多姿多彩了。

      清晨起得早,花映夜修习灵术,两个小童兀自酣睡,连菡独自往御剑山庄后山游走打发时间。
      御剑山庄地处北地,干旱少雨,却难得布置得郁郁葱葱一片翠绿,就连后山也是引泉成塘,种荷成片,俨然一派江南小景,只是可惜了皆为人造,少了天地灵气,再逼真也是虚假。
      然而见到喜爱的菡萏,连菡仍是好奇了靠近欣赏。
      尚未转过假山,一个轻轻荡荡的声音把连菡定在了当场。
      “烦劳庄主费心,只是这可爱之物,如此强求却是可怜了!”
      微微探出头,更是震惊。
      塘边两人,一人坐于轮椅,另一人站于一旁。
      吸引连菡的正是那轮椅中的绝世之人。衣服是极淡的绿色,努力想看清,却又蓦然变得毫无色彩。流泉一样的长发,只用与衣服同色的丝带松松系了淌过肩头垂于胸前。圆润的耳珠,上嵌月色玉珠。白皙的脸剔透着病容,花瓣一样的双唇犹如那塘间开的正好的粉荷。一双扶在轮椅上的手干净、修长。最让人注目的是一对冰蓝的瞳仁,那是像天空一样明净的颜色。
      “他为了讨你喜欢,这又算得了什么?”轮椅旁是一名绝色女子,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的是鄙夷。
      “庄主一片好心,栀络又何必妄断!”微启薄唇,连菡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这世间,原来也有可媲美花映夜之人。想到那人,连菡唇瓣挽起一朵微笑,好似为自己心爱的,遗世而独立的珍宝找到了伙伴般开心。
      “只有你,才受得了这份虚情假意,这里怎可比得纤月宫的寒烟湖!”
      听得此话,连菡忍不住眉端下沉,聚起些微惋惜。
      纤月宫,怎么又是纤月宫,那日潜入天阴教之人就是来自纤月宫,花映夜与叶夕居然用上了尸虫,天阴教与纤月宫定是仇怨已久,怎会偏偏碰见了纤月宫的人。
      连菡落步小心,欲悄然离开,不想踩到一颗乱石,暴露了身形。最让他悔恨的想寻个地缝钻下去的是,他以一个仿若某种饿极的动物扑食的姿势趴到了那天人一般的男子脚前。
      干笑、轻咳,无济于事,反而更是吸引了那人注意。
      连菡正思考是否该把脸埋到地面,扮作缩头乌龟,一只干净修长、骨节均匀的手伸到了眼前,“公子是否伤着了!”
      躲不了的,就是注定。
      丢脸是丢定了。连菡正想握住那好看的让自己生出怜惜的手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月,你可真是魅力无边,又惹来一个不知廉耻的人。”
      日朗天清,流泉碧荷,如天人的男子,绝美的画卷就被一句莺歌般的声音彻底破毁。
      孰可忍,孰不可忍。
      连菡跳起身子,双手叉腰,十足刁蛮模样,怒目瞪着眼前人,正想豁出去了大骂,却见那绝美的女子如见鬼魅,惊得脚步微晃,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声音颤抖,“你……你……”
      连菡顿时怒不可遏,难道自己就真的如此狼狈,用的着似见了鬼的看着自己。
      “我……我……怎么了?”
      在这绝美两人眼前,本就落了下乘,如今更是无需不顾什么形象,连菡只想出了胸中那口怨气。
      不知廉耻么?不好意思,我还担不起如此“殊荣”。
      “栀络——”天籁之音带着寒意,那绝色女子闻声,狠狠瞪了连菡一眼,极不情愿愤然拂袖而去。
      “呃……”,仿若耗尽终生,寻到毕生渴望之物,却突然发现一切原是假一般茫然不知所措。连菡望着远去的丽影,满腹的怨气得不到发泄,倒有些遗憾,至少也该被他骂几句才能走啊。
      “菡……公子……我朋友失礼了……在下代她道歉。”
      “啊?”连菡笑道,“呵呵,无妨,无妨!”
      “在下容月,公子可有伤着哪?”
      “容月……”细细咀嚼,仿佛一首绝美的词,“花容月貌,倒是配得上你这人!”
      那被称赞的人白皙脸颊染上红晕,动人心魄,连菡禁不住遗憾,为何你偏是花映夜的敌人呢。
      蓦然想起那日在地牢所见情形,居然不忍细想面对敌人之时,这美好的人儿又会是何样的残忍。
      江湖中人,有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呢。哎,可惜了上天给你们这般容颜。
      “不知公子名号?”眉目如画的人,推动轮椅靠近连菡,仰起脸,立时被阳光镀上了金粉,冰蓝双瞳更是如深海瑰宝夺人心魂。
      “我叫连菡。”
      “连菡么?”
      这世上,想找的东西往往就在眼前,却总是失之交臂。
      容月的声音轻飘飘荡入连菡心中,仿若绝世的宝玉,骨子里轻轻荡荡,却有了微小的杂质,让他忍不住怨恨起苍天的残忍。

      空自忆,清香未减,风流不在人知。
      刻意留住这一片红肥绿瘦,仍是掩不住空气中北地特有的干燥。连菡独坐塘边山石,不禁想起容月。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似有隐疾,说不多几句话,便咳嗽不止。细致如瓷的肌肤透出病态的绯色。老天竟是如此残忍,给了他那般清水出芙蓉的美貌,也将病痛和一双不能行走的腿留给了他。
      抬头望月,连菡叹息,就连你也有缺时,人间又怎会有完美。只是不知那人怎会心如静水,云淡风清的笑指水下游鱼,仿若那时咳至吐血的是他人。是的,虽然他把那污血生生又吞了回去,然而掩嘴轻笑的衣袖下,若隐若现的是泄露秘密的血丝。握住轮椅的手,用力到苍白,骨节毕现,血脉清晰可见,然而映着水色的容颜上仍是如春风拂面,笑得烟笼明月,水笼纱。
      塘间紫莲,好似也心疼这暖心的人儿,如沐甘露,刹那完美。
      他不忍心说破,陪了他谈天论地,笑侃江湖。于是,如风动护花铃,那花容月貌的男子,仿若被吹了口仙气的剪纸人影,鲜活到了连菡心间。
      “你找我何事?”玄衣的人一走近破口便问。
      “阎君倒是不怕泄露身份,刺客组织不都是隐于天光之下么?”
      “我现在叫恒玉!”
      “呵……”,他知道。
      “究竟是何用心,你为何又接近月?”
      又么?果然不出所料。
      那日,容月本欲唤自己菡儿的,可只得菡字出口,便又转了话头。如果没记错,恒玉也曾叫自己菡儿。他不认识他们,而他们认识他。
      “月的身子已大不如前!”
      “他又咳血了么?你为何不找人替他治?”
      “菡儿!”恒玉扣住连菡手腕,“既是如此挂心,为何又要伤他?”
      “恒玉——”
      月正当空,少了日间的纷呈烦扰,塘中游鱼欢悦,乘着皎洁月光跃出水面,立即砸入水中,清脆的声音是上天奏起的弦乐。
      “我不记得了过去!”
      他的一生被折断,仿佛灵魂落在前生,身体跌进后世。
      “你……你说……什么?”
      恒玉露出衣袖的一截手臂上,月牙形的齿印小巧清晰,嗤笑着泄露主人的震惊、怀疑、了然、悔恨、心疼。
      那一刻,连菡作了一个决定。

      临晚镜,伤流景,云破月来花弄影。
      御剑山庄庄主寿筵,欢腾至极,几乎整个武林中的所有门派都派了人前来贺寿。天阴教大祭司与纤月宫宫主亲自前来,寿筵上的冷书宇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精致玉食呈于眼前,连菡却无甚胃口。少庄主冷戊辰,拿了一双恨意的眼睛瞪了花映夜又瞪连菡,仍是未泄气。
      纤月宫宫主容月,柔润如月,静静吃着眼前的美食,无论是劝酒的,还是仰慕拜候的,都由身旁的无花门门主栀络挡开了去,就连眼睫也不曾抬起,仿若整个世界在他眼中也只是当前的一只玉碟。
      “菡儿尝尝这羹汤!”
      碧绿的荷叶,如轻舟飘浮碗中,执勺,低头,一片清香,馥郁满口。
      花映夜,日后再见,唯愿不相责。没有了过去,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无数个梦回之时,你可知道,我拥住朱弦暖被,仍是止不住心中寒冷。因为不记得过去,梦醒了,只有碎片扎在心上。容月与恒玉,分明认识我,过往的一切,终是放不下。江湖号百晓生君千,知尽天下事,寻到他,解开心中疑问,我便回南疆,在朝雨殿陪你一生一世。
      “童儿有些倦了,我先带他俩回屋!”
      “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庄主寿筵,客人怎可先离席!”
      回首一顾再顾,终是背起包袱离开。
      童儿,日后要好好伺候大公子,大公子开心了,二公子在远方也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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