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袭》三无是萌点

18、吃糖

　　‘哐当——！’

　　厚实沉重的餐桌被整个掀翻在地，发出闷闷地声响，似乎震得周围景色都摇晃起来了。
　　碗筷杯盘桌碎得满地都是，刚送上来的热菜直接糊在那位服务生胸口，隔着薄薄一层制服，烫得她尖叫一声跳开老远。
　　饭店老板听到这片动静，急急火火赶来试图劝和，却被谭礼冷到凝冰的气场吓得不敢靠近，隔着满地狼藉探过身子远远问，“怎、怎么了？”

　　“手滑。”谭礼未做太多解释，伸长胳膊拉起蜷缩在座位上、整个人几乎又要被稀薄埋没的季言。
　　季言木木任他拉起来，肩膀小幅度瑟缩，思绪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噩梦里。
　　谭礼带他大步走到老板跟前，瞥了眼旁边衣衫脏乱花容失色的小服务生，声音冷得如同千年寒冰开了刃，稍微挨一下便能皮开肉绽，“贵店损失我会照价赔偿。不过，如果贵店的服务宗旨，是让店员随意诽谤顾客，我认为由此产生的后续问题，咱们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详谈，”
　　“这…”老板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先让他气势唬得动弹不得。诽谤的意思他懂得，面前这位似乎是专职法律工作者，要是闹到打官司可糟糕了。
　　做生意，最讲究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老板审时度势，狠狠剜了眼吓到要哭了的小服务生，连声跟谭礼赔罪，说什么都不敢让他赔偿损失。
　　谭礼冷眼看着他们，心情差到极点。他是很想跟他们清算到底，但身后跟着的孩子掌心微微发颤，显然无法在这种地方多呆一秒。

　　罢了。

　　谭礼没有再理会他们，拉起季言径直离开饭店。他走得又快又急，一双长腿迈动间几乎带起了风。季言被他拉着手腕，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季言整个人思绪混乱，却也察觉到他心情糟糕，便连自己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再触动到谭礼。

　　直到一路走进单元楼下的小花园内，谭礼才放开紧握季言的手腕，让他坐在花坛边沿，居高临下俯视他，一言不发，面上依旧冷得凝冰。
　　季言用另一只手轻揉被他捏红的手腕，被谭礼阴沉地视线看得害怕，出于本能想低下脑袋，又记起谭礼讨厌他总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只好犹犹豫豫着抬眼跟他对视。
　　沉默的对望五分钟，谭大律师才收起一身冰霜，深深呼出胸腔内的愤懑。

　　“刚才那个人说见过，你是什么意思？”
　　“啊？”考虑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事。
　　季言眼里陷入痛苦的挣扎，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些不堪的往事。
　　不想回忆，可是谭礼问了，又不得不回忆。
　　他声音很轻很轻，细细软软的解释，“方天笑…就是倚天长啸，他发现我指控他抄袭后，就把我资料，还有照片查出来，放在他微博上，说我借机营销蹭热度，用肮脏手段污蔑他。虽然才挂了两个小时就删了，但是他粉丝多，有人存下来放在公开论坛里，就…”

　　少年说得很慢，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快要随风消散般清淡，却能感觉到他在暗自用力，似乎极力克制什么。
　　这个孩子才十九岁，谭礼再次记起这个事实。
　　他是接触过网络暴力的，深深知道流言蜚语会把人攻击成什么模样。纵使在旁观者角度，他都觉得那些言论太过极端，更何况眼前的少年被推到风暴中心。
　　到底是怎样的噩梦，能把应该享受未来的少年，变成这副濒临厌世的模样？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季言摇摇头，抗拒再翻开回忆。

　　母亲责骂，同学羞辱，校方舍弃。
　　撕碎的衣物，陌生人的指控，毫无征兆的殴打，还有桌上满目血迹…

　　“你这种人，居然有脸活在世上？”
　　“说别人抄，也不看自己写的什么东西？”
　　“桌子上有血为什么要问我们？也许是你来大姨妈了吧。你要是觉得生气，拍个照发微博啊，你不是最擅长污蔑了吗？”
　　“季言同学，你暂时休学吧。”
　　“季言，你不在学校呆着怎么回来了？休学？你肯定又给学校添麻烦了，看我不打死你！”

　　那些漫长，冰冷，暗无天日的生活，为什么要去想呢？

　　“没有，没有然后了…”
　　“好好，没有就没有了。”发觉他情绪有些失控，谭礼不敢再问，单膝点地半跪下来跟季言保持平视。半晌，才低低问，“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言眼里尽是仓皇，伸出手无助的揪住谭礼衣角。他
　　用力哽咽了下，仿佛吞下去的不是口水，而是世间的苍凉。

　　“说了，有用吗？”
　　“当然有，我是律师，是帮你讨回公道的人。他这样做，已经侵犯到你个人隐私了，你有权利提出控诉。”谭礼抓过少年微颤的手，用力回握住，把掌心的温暖渡给他。
　　“控诉会有用吗？他们会…”放过我吗？
　　“有用！”谭礼坚定地回答，“相信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季言眼里渐渐有了神采，瞳孔深处燃起星点希望。
　　“都说了，天塌下来，我护着你。”谭礼握紧他的手，把少年拉起来。
　　季言摇摇晃晃撑起身体，用微小的声音喃喃自语，“也许，天还没有塌呢。”

　　“嗯？”谭礼略晃神，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季言只是定定站着，轻轻抿起唇凝望谭礼，眸中暗波涌动。
　　又过了会，确定季言情绪稳定下来，他接过少年手里的纸袋，带了些歉意说道，“抱歉，本来是想带你出去吃大餐，结果闹出这种事。现在到了饭点，其他餐厅肯定爆满，要排很久队才能吃到饭。”
　　“没关系啊，我吃什么都可以，不挑！”季言努力表现出自己‘好养’，唯恐谭礼什么时候嫌他麻烦，把他抛弃了。
　　让少年急切的态度惹笑了，谭礼故意问，“真的？今天不给饭吃也可以？”
　　“没饭吃啊…”季言皱起脸，揉揉肚子，觉得委屈极了。

　　刚刚才觉得谭大哥是世上最好的人，他又做出这种事情降低印象分，太过分了。

　　“真信了？”见孩子脸色变得纠结而复杂，嘴撅起来把不开心写在脸上，谭礼乐得笑出声来。
　　带着闹别扭的小孩走到小区楼下超市里，停在零食货架前，他才停下恶趣味解释道，“没饭吃，可以允许你买点零食回去。”
　　面对种类繁多，包装花里胡哨的小零食，季言眼睛一下亮了，兴奋的望向谭礼。

　　扣掉的那点印象分，蹭蹭蹭全涨回来了。

　　谭礼抽回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从旁边拉个小推车递给他，“随便挑，喜欢吃得可以多拿点，零食放不坏，囤在家里慢慢吃。”
　　打出生气家里就不富裕，双亲又都是比较严厉的类型，很少在物质方面纵容季言。所以小时候，季言看别的孩子在父母带领下肆意购买零食总算满脸羡慕，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场景太过虚幻，他忍不住再度确认道，“可以随便拿吗？”
　　“嗯，快去拿吧。”谭礼催促，见他迟疑半晌，在货架上犹豫不决，便从货架上拿下两大包小孩最喜欢水果糖放到购物车里，“买点糖给你回去吃。”

　　讨厌甜食的季言：……

　　“嗯，知道你爱吃甜的。”他的沉默被谭礼理解为感动到无语凝噎，新晋宠娃狂魔觉得两包似乎不怎么够，又从旁边拿了两包其他品牌的硬糖，还有甜甜的蛋糕和奶油糕点，又选了果冻布丁等，净是些甜到腻味的东西。
　　在他要拿第八包水果糖时，季言慌忙按住他的手，尴尬地说，“你还是我让自己拿吧。”
　　“嗯？你要吃什么糖？”说话同时，谭礼挣开他的手，把第八包糖扔进购物车里。
　　季言：……
　　可以不要糖吗？

　　旁边路过的五岁小朋友扯了下妈妈裙角，指着季言跟妈妈撒娇，“大哥哥吃那么多糖，我也要吃！”
　　漂亮妈妈望了眼‘糖山’，用敬佩的目光打量季言，弯下腰轻声跟小宝贝说，“不可以哦，吃那么多糖，会长蛀牙。”
　　小宝宝跟在母亲身后，奶声奶气的追问，“为什么大哥哥不怕长蛀牙？”
　　年轻母亲已经走远了，声音却还是飘了过来，“因为大哥哥已经长大了，可以带假牙啊~”

　　假牙…

　　十九岁带假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季言欲哭无泪的脑补了下自己因为蛀牙，牙齿全部掉光后带上假牙的场景，跟谭礼商量，“谭大哥，放回去一点吧？”
　　谭礼才意识到蛀牙问题，深深感觉不能再纵容季言吃那么多糖，便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嗯，放回去吧。”

　　孩子长蛀牙是大问题，以后要注意控制季言饮食，不能再吃那么多糖了！
　　养个太喜欢甜食的孩子在家，真是甜蜜的烦恼啊，谭礼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