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李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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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别了二十年的男女再度重逢，当然不会是巧合。
一般情况下，对于女人来说，旧情人实在是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东西，时过境迁，过去的旧情早已褪了色，就算提起，也只会给生活造成妨碍。倒不如没有的好。若是能够忘得干干净净，更是最好不过。
不过，倘若旧情人是当朝右相，那就另当别论了。
若能用压箱底的那一星半点旧情，交换到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是相当划算的买卖。
至少，在李浣下定决心去找秦过之前，她就是这么盘算的。
在她的计划里，她当然没打算和他发生点什么，她想找他办的事又不是非办不可，犯不着把自己搭上。
在秦过书房里发生的事，一开始纯粹是意外。
只是她没想到，这意外的滋味居然不坏。自从炯郎去后，她再没和谁做过那事。倒也不是全然不想，只是从没遇到过什么合适的人——李浣不喜欢凑合。
来找他之前，她原本是想好了的，与他谈妥了事情之后就撤出来，不再与他有什么牵扯。想不到，到了最后，她到底还是又和他纠缠在一起了。
这一切全都要怪他。
李浣想也不想，就把这件事的责任全都推在秦过身上，这种擅于推卸责任的做法，两个人倒是很一致的。
在李浣看来，秦过身为朝中的重臣，被称为国之柱石的右相，为人做事本来应当更加庄重自持才对。既然明知道自己容色至美，就该稍作遮掩，偏偏他见她时穿着华美的紫蟒，光艳绝伦，害她几乎没法冷静思考……这当然是他的错。
李浣心里的道理，比秦过还要歪。
自从再度见到秦过，李浣常常要回想起他二十年前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个子刚刚拔高，身材好像青竹一样纤细修长，那时他容貌虽美，却不像现在这般，有着非同一般的气度。如果不去考虑他那麻烦的身份，李浣觉得，能和一个长着这样面孔的人有一点这样的关系，还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
每隔数日，她都要到这里来一次，不过是在书房里停留一会儿，没有人会起疑。秦过御下甚严，就算是相府里的下人们隐约觉察到一点什么，大约也不至于流传出去。
所以这样的关系也就维持下来了。
说到底，在这段关系里，李浣心中的疑虑远比秦过要少。她是个寡妇，又是个女商人，这社会对她的约束并不算太多。她是自由的。她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这也是秦过对这段关系感到不安的缘由。
不过不管怎么说，秦过知道，她现在还用得着他，也就不可能与他就此决绝。秦过并不觉得这能让人感到安慰，但这至少也是一重保障。
明天她又要到这里来，到那时她会带来几位给她写书的女才子，让他见一见她们，看看她们的窗稿，从中挑出两三位才学最好的，推荐上去参加今年的女科考试，她在走之前提醒他的正是这件事，这也正是她来找他的缘由。
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他就会再次与她相见。到时候他们会装作并不特别熟悉的样子，面上挂着得体而又冷淡的微笑。他会和蔼地接待她带来的女才子们，询问她们平时都读什么书，赞同哪位先贤的主张，然后从中选出他觉得合适的人。
对于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们来说，为女科考试推举女仕子，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情。大燕朝的女官们虽然职位不高，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是帝后身边的近臣。谁门下若能有两三个机灵点的女官，前朝后宫之事，便可以尽在掌握。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也可以避开旁人的耳目，向皇帝递上密函。
秦过曾经做过几次科举的主考，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因此对女科并不算太上心。再加上一般的女子不敢到相府投卷，因此他的女门生数量远比其他高官要少，门下只有两个出身显贵的女门生在太后身边供职，料想不久就要入宫为妃。今年他若是收下几个女门生，考中之后不拘被分到哪个女官衙门，对他来说总算也能有些用处。
这样看来，这件事对于他二人来说，倒也算得上是互利互惠。李浣希望她悦红亭的作者里能出几位女官，好能打响悦红亭的名号，秦过也需要几个女门生在朝中做官，以备不时之需。这样说来，倒好像是他们两个合起伙儿来算计了那几位女郎，不过实际上，对于这些没有门路的女才子们来说，能够得到右相的举荐，得以参加女科，就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李浣离开了右相府，并没有立即回家。她忙着乘车赶往悦红亭，去见那些要参加女科的女子。
近年来一直为悦红亭写书、想要参加这一届女科的女才子们，此时正齐聚于此。她们各自都将往日里的窗稿取出，挑出其中写得好的，彼此参阅品评，想要选出最令人满意的交给右相看。右相事忙，无暇多看窗稿，只许她们每人选出一文一诗带去，每个人的文稿都有那么多，到底要带哪一篇，实在是一件大费思量的事。
见到李浣到了，她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围过去七嘴八舌地问：
“先生来了？明天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们真要去相府吗？”
“先生，右相有没有说他要选几个人？”
“先生快来帮帮我们，小玉觉得一篇好的都挑不出来，急得快哭了。”
在悦红亭写书的女子，无论长幼，都对李浣十分尊敬，管她叫一声先生。李浣常想，做商人做到这份上，就算不赚钱，大概也算是够本了。
她向众女郎笑笑，一个个地回答她们的问题，帮她们选文稿，一刻也不得闲。一直看到晚饭时候，她派车夫去鸿雁楼叫了酒菜，与众位女郎一起吃了，与她们约定好明日见面的时间，又叫了马车把她们一个个送回去，才关了悦红亭的门，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准备回家。
李浣一坐上马车，就瘫倒在了座位上。
和这些有才华有抱负的年轻女郎们聊天，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正因为如此，李浣在工作的时候完全不会感到疲惫。不过编辑的工作毕竟需要消耗大量的脑力和体力，因此，当李浣结束掉了这一整日的工作之后，顿时感觉自己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马上就能回家，这真是太好了。
她懒洋洋地躺在马车里，轻轻敲打着酸痛的双腿，闭着眼睛养神。
虽然乘坐马车会觉得有些颠簸，不过李浣却很满足。从乐观的角度来看，只要习惯了这种颠簸，可以勉强把它当成是按摩。况且马车相当宽敞，如果感觉困乏，还可以在马车里睡上一觉。李浣觉得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毕竟从前她读高中的时候她不得不每日乘上拥挤到不可思议的公交车。虽然那车子足够平稳，但在那种车子里，不要说躺着睡觉，就连找到一个足够让人站稳的角落都几乎是个奢望。这样比起来，马车还是好多了。
当然，如果她没有穿越，一直在她原来生活的世界里努力奋斗到这个年纪的话，说不定已经拥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私家车，不过既然这里没有汽车这种方便的东西，李浣也就不去考虑那些没意义的事情了。
这种乐观的精神一直支持着李浣，让她能够在这个类似古代中国的异世界里好好地生活下去。她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二十年时光，比她在原来的世界度过的时间还要长。虽然与她的来处相比，这里是异世，但对李浣来说，这里早就已经是她的家了。
李浣已经不再像刚来时候那样渴望回去。
倒也并不是完全不想念的，但她通常让自己不去考虑那些，以免分心。对于李浣来说，现在的这个世界虽然不够好，却有着让她最为重视、无法舍弃的珍宝。
不是书坊，虽然书坊也重要，不过她的珍宝在她心中才是第一位的。想到她的珍宝，李浣微笑起来，她笑得温柔极了，好像所有的疲乏都已经消失不见。如果秦过看见她此时的笑容，一定会有些愤愤不平——她从来没对他这么笑过。
这是她的珍宝专属的笑容。
马车停了下来，李浣听见车夫在前面说道：
“夫人，我们到家了。”
家，多美好的一个词。
听到车夫的话，李浣一下子从车厢里坐了起来。
她跳下了马车，走进了家门口，她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欢呼着跑过来，像枚炮弹似的一下子冲进她的怀里。
李浣一把抱住那活泼的女孩，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重量，感到非常幸福。她吻了吻女孩的面颊，对她说了一声：
“小英子，妈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李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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