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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重逢(1) ...

  •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不知道。
      只知道手机铃声那首《小星星》,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换过。
      无数次地,无数次地想联系他,想跟他说话,想看看他,哪怕他不给我好脸色,却又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你不应该再联系了。
      不要再打扰他的生活,他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于是我开始删照片,写日记。
      写下来的,就是准备忘记却又不想忘记的东西。
      可是照片,却是删掉了就不会再回来的东西。
      一张一张删掉,删到最后,手指抖得,按几次都按不到删除键。
      到最后,只剩下那张,视频里的在漆黑雨夜里,在喧嚣世界里拯救我的,给某国总统做随行翻译的小哥哥。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他还不认识我,多美好。
      到最后,就像是一场梦。从一张照片开始,到现在只剩下一张照片。我们相聚,相爱,又分开。一切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由于从前学习刻苦,底子好,再加上曾经在三大深造,我在公司晋升很快。从入职到首席,只用了不到三年。
      我疯狂地工作,连破加班记录和绩效记录。
      没日没夜,不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
      只要稍微停一停,就会想他。
      他修长的身形,他的锁骨,他的喉结,他白皙清秀的面孔,还有柔软的头发……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哦,还有送自己鲜花,知道至少自己还爱着自己。
      买盆栽,搭配精致的陶瓷小罐,精心侍弄。
      所谓小资情调,所谓文艺的生活,半是自己喜欢,半是为了忘掉那个人。
      到底忘掉没有,天知地知。
      只是时间确实有奇效,现在,似乎没有刚分手时那么痛了。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快乐吗。

      我们的大学班级没有搞过同学聚会。聚不起来。
      外院的学生,注定像蒲公英,散落天涯——这说的是仍旧吃法语饭的。至于那些毕业就跟法语再无关系的,有的在做微商,有的卖鞋,有的代购,有的人频繁跳槽,或者还没找到工作……跟我们刚踏入外院大门时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我们寝室?呵呵。

      至于爱情么。
      外国的男人多情,不愿余生只对你一人负责。
      中国的男人怯懦,生怕你缠着他让他负责任。
      其实上面两句是污蔑胡扯。好男人确实有,也曾受到几个人真挚的殷勤。可是……可是……是我没用吧。
      在感情的事上,我是个傻子,笨蛋,不及格学生。
      程家阳,不知道他现在及格了吗……

      程家阳,程家阳……

      入了夏,陪客户吃过中饭,从餐厅里出来。
      还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待会儿还要继续做翻译。
      外面太阳耀眼,我不愿晒,于是想躲到咖啡馆去看书。
      “Cle,你应该多晒太阳,这样会更健康。说实话,我们有时候会担心你。”客户是个热情的黑人姐姐,顶着标志性的爆炸头,大大的温暖的笑,一口大白牙。
      我笑笑让她别担心。她先离席上楼休息去了。
      我挎上包,刚要走,脚步却黏在地上,怎么也不动了。

      不必戴眼镜,连猜测都不用,橱窗边的那个男人,那是程家阳。
      那个温柔的,英俊的,才华横溢的,曾经那么爱我的程家阳。
      现在他正对着桌对面的女孩子笑,黑曜石般的眼睛,右嘴角比左嘴角高一点点,好看的弧度。
      曾经,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那样的目光,只倾注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承认我嫉妒了。
      那个女孩子白皙的皮肤,细而柔的大波浪卷发,大眼睛,高圆圆一样的脸,满面单纯的神色,清纯得像个沾着晨露的水蜜桃。
      比我漂亮十倍不止吧。
      此刻不知程家阳说了什么,女孩子笑起来,捧着脸,似乎很害羞。

      心被数不尽的利齿撕咬,血肉淋漓。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似乎有感应似地,那个女孩子将脸转向我的方向。
      我拔腿而逃。
      冲出酒店,冲到街上,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对面绿灯亮了,我直冲到马路对面,差点撞上一个飚摩托车的阿拉伯人,被他狠狠骂了一大串。我不管,我要逃跑,逃到……逃到……

      在布鲁塞尔街头无目的地走,天旋地转,日光格外耀眼,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有走着,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到再也走不动,我一屁股坐在广场中央的喷泉边,把脸埋进膝盖,嚎啕大哭。
      “腾”地一声,喷泉启动,将我从头到脚淋个湿透。我不管,自顾自哭着,听见来来往往的人议论一个可怜的女孩子。
      还有好心的白人大婶停下脚步安慰我。
      我抬起头看着她,眼泪止不住地流,摇了摇头。大婶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你们不必可怜她,活该,她活该。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她自己一手推开了爱情,现在爱情来惩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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