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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你要是艰难我赞助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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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芒看着桃黎进了身下的屋子,守卫人员就站在院子中,还有巡逻在院子附近的护卫来回交替,但对于站在房顶的他来说,相互就好像各在一个不同的世界一般界线分明。轩辕芒掀开瓦片,发现桃黎正准备沐浴,丫鬟伺候他脱下衣服,只剩下亵衣时桃黎挥手让她们退下。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桃黎才脱下最后的衣服,走入热气氤氲的汤池。
轩辕芒的眉梢挑起。
桃黎的长相有点相似贺春雨,五官如画,比女人还要漂亮,可气质却比贺春雨阴柔得多,而且有时候似乎是他刻意为之,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媚态来掩盖自己眼中的锐利。作为男子,尤其是身份尊贵的皇子,通常都不愿意人们太过关注于自己的外貌,但桃黎似乎是在特意塑造一种花瓶的形象,即使很多人都知道他并非如此,但总会在视觉上导致难免的轻视。
蒸汽很浓郁,很快就模糊了桃黎的面容,随着他往下滑入水中的动作,破水声伴随着划开的蒸汽响起。白茫茫的气体围绕这桃黎过分苍白的身躯,附着在他青色的血管,水珠滑过喉结,挤在锁骨处的凹槽中,然后再沿着他的骨骼溢出,漫过桃黎的胸膛,漫过他正心口前旗帜图案的刺青。
轩辕芒盯着那个刺青看了片刻,突然有人敲响了桃黎的房门。
“殿下。”是森二。
“等一下。”
桃黎迅速离开水池,披上一件外衣,然后才让森二进来。
森二低着头不敢直视桃黎:“殿下,派出去的那些人都回来了。”
桃黎倨傲地仰起头俯视森二,露出纤细透白的颈部,可能是刚泡过澡的缘故,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慵懒与缱婘:“货呢?”
“都关好了。”
桃黎伸出舌尖快速地点过双唇,脸上流露贪婪的神色:“很好。出去备车,我要过去。”
森二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事,右将军来了,在书房里等您。”
桃黎面露不愉,皱着眉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是。”说完森二就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帮桃黎关好房门。
桃黎简单收拾了一番,将衣服穿好后就披着一头还潮湿着的头发出去了。轩辕芒将瓦片放回去,跟了上去。
书房里,右将军白冀容负着手,他虽然已经须发皆白,但身形魁梧,老当益壮,腰板仍然挺得笔直,站在一处,比他外孙桃黎还高。
“外公,您怎么来了。”桃黎表情淡淡地,跟他恭敬的语气根本联想不到一块去。
白冀容看着桃黎随意的样子就面露不满,如炬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桃黎,才说:“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有点一国之君的自觉吗?”
桃黎自嘲一笑:“父皇又没写遗诏,是不是我当皇帝还不一定呢。”
“出息!”白冀容沉声骂了一句,“你不是皇帝,还有谁能是?还有谁配?!就凭那病痨鬼老二?就算他是前皇后的儿子又如何?他还能活几年啊!更别提你那些弟弟们了,你看他们谁敢跟你争吧!”
桃黎闷不吭声。
白冀容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暴脾气,不过忍耐了须臾还是缓着口气道:“你是不是还在为先帝之死难过?”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这么多年我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
“我还不知道你吗,别嘴硬了。”
白冀容走到桃黎面前,叹了口气,一手搭在他肩膀上。
“黎儿,你是国君,这是天定的,不不然以先帝的身体明明还能撑几年,怎么偏偏那么早就病死了?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你,你是命中注定要当皇帝的。”
桃黎听到“病死”二字时眉心一跳,白冀容却没发现异常,接着苦口婆心劝道:“现在朝堂里还乱着呢,虽说有我和左相那老家伙主持着大局,可等先帝入殡的后续事宜都解决完,新帝登基的事就会被摆到明面上。先帝去的突然,来不及定下遗诏,的确,也会有那么些个不长眼的老顽固支持二皇子,但是你放心,绝大多数人都会站在咱们这边。至于二皇子本人,哼,看他平日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没什么本事,何况他还是个病秧子,不足挂齿。黎儿放心,外公一定祝你登上皇位,那个位置,只能是你的!”
“外公,你为雲国征战了一辈子,手握重权,在朝上只手遮天,你要是那么看重那个位子,为什么早不自己当?”
白冀容掌管着雲国军权,本身又是雲国第一高手,他要那么想当皇帝,为什么以前不干脆造反篡位,而老是把希望寄托在他这个外孙身上。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桃黎很久了,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和外公就不断向他传输自己是未来皇帝的观念,夏昭又一向宠着他,让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储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但直到大皇子的突然去世,桃黎知道了一件他从来没跟人任何人说过的事,也自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有一天他一个人在花园里玩,无意中撞见夏昭和左相在说话,然后他听见,一向对自己无条件宠爱的父皇用充满恨意的声音说:“为什么偏偏是威儿!老天真是不长眼,我倒宁愿是桃黎那小子,如果能用他换威儿回来就好了!”
那时还很年幼的桃黎躲在假山里,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他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敢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期盼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这根本是场梦境。
但夏昭无情地将这一切希望打破:“我真是忍无可忍了,白冀容那老家伙整日在朝堂上作威作福,哪儿有一点把我放在眼中的样子!他还真以为把女儿嫁给我就能控制一切,他以为他女儿生了个儿子这雲国就是他白家的了?!做梦!我是绝对不会把皇位交给这样的狼子野心的。我故意纵容老三,就是要把他宠成个废物,到时候,看白冀容要靠什么扶他上位。”
后面的话桃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所有他以为自己了解的东西都一瞬间变得陌生无比,他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对大哥二哥严厉苛刻,可对自己处处宽容,那些他曾经窃喜的独宠却原来是他父亲亲自喂进他嘴里的毒药。
后来三皇子就真的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他似乎已经破罐破摔,但又不断想要闹出动静来换取他父亲的关注,但夏昭永远都是微笑着答应他的所有无礼要求,微笑着说没关系。
所有那些令旁的兄弟艳羡的宠爱,但其实一次一次的,只是加重他内心的绝望罢了。
直到六年前他重伤于轩辕芒手下,奄奄一息地回到国都,府中虽然堆满了父皇派人送来的丰厚慰问品,却始终不见那人的身影。
他终于明白,不能再天真地把自己当成对方的儿子,任何幼稚的想要引起关注的举动在他这里都不适用,只有真正的实力才能让他走进那人眼中,只有强大起来,夏昭才会看见他这个儿子,而不只是拿他当一个挡箭牌。恰好这时有一个机会摆在了他面前,于是桃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
虽然当他修为突飞猛进之后,夏昭也并没有改变对他的态度,甚至更多了些疏离,但桃黎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当夏昭认识到自己的三儿子也是个合格的皇子,而不只有大儿子时,他会心甘情愿地将皇位传给他。
但那天没有来。
桃黎努力的方向没有改变,但前路的风景已超出了他的期待,他真正想看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所有这一切,别的皇子不知道,不知出于怎样心理而协助桃黎的钢书道长不知道,白冀容也不知道,所以他对于桃黎的质疑只有愤怒。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把外公想成什么人了?我为雲国效力了两朝,忠心耿耿地护卫这个国家,你难道以为我是想毁了他吗?夏家对外公有知遇之恩,外公自然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至于你,那一切都是你应的,你是正经的皇族血统。我伺候夏家,难道我的子子孙孙都该接着伺候夏家吗?我不欠夏家的,现在,该雲国回报我们白家了。你看外公可曾逼过你父皇什么?他在世时,我还不是勤勤恳恳地为他守着国土,他死了,那是他自己命不好,也说明,是时候该我的外孙一统天下了。”
白冀容似乎为桃黎的不理解自己十分在意,气得吹胡子瞪眼。
桃黎乖巧一笑,挽着他外公的胳膊:“我错了外公,我不敢怀疑您,一切都听您的。”
轩辕芒从屋顶一跃而下,身形却在半空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人骑着马疾驰奔出三皇子的府门,朝西边而去。
轩辕芒宛如溶于夜色的身影无迹可寻,却又仿佛无处不在,他就像被放飞的风筝一般不远不近地跟在森二身后,一直跟出了城,在城西的一片乱葬岗外停了下来。
坟山外栽了一圈竹海,轩辕芒脚尖一点,便落在一棵青竹的尖端,竹尖却只是在风中颤了一下。
森二四下打量,确定没人后,走到一个简陋的墓碑前转了转石碑上镇纸钱的石头,墓碑突然移开,露出一条暗道。
森二跳入地道,他跃起时衣摆扬起,带动了一阵气流穿过洞口,等他跳入之后,墓碑便自动恢复到了原位。
地道很狭窄,却并不曲折,大概拐过三四个弯后,前方开始出现火光。
地道两侧出现了整齐的囚牢,每一个里面都关着一个人。
轩辕芒看清这一幕后,脸上终于显露凝重,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人,但他们都是修道之人,只是不知道被什么方法冻结了灵力。
耳后有微弱的风声,轩辕芒回头送出一掌。
一人握住他的手腕,暗淡的火光跳动在来人的脸上。
“是你?”
殷溪亭扯住轩辕芒,让他随自己离开了地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看着对方,异口同声地问道。
殷溪亭脸色难看:“你不是带阿福走了吗?什么情况!难道阿福也被抓了?!”
“不,阿福没事,他在城里。”
殷溪亭这才松了口气。
“你在这做什么?”殷溪亭不跟皇室打交道,更不会帮颐福调查他爹的死因,雲国谁当皇帝他压根不放在心上,轩辕芒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他。
“这几年修真界有很多散修陆续失踪,前两年连一些少人脉的小门派都离奇不见了,我在追查此事,便查到了这里。”
轩辕芒怀疑地看着他,在他的印象里,殷溪亭不是这么有正义感的人。
殷溪亭暴躁地跳脚:“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干回好事有什么不对,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巴不得全世界都死光啊!”
“我没有巴不得全世界都死光,就像你不可能为了些不相干的人钻墓道。”
殷溪亭瞪着轩辕芒,眼睛里似要喷火。
妈的居然被他说中了。
“就算我是因为有朋友拜托才出的手,可你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轩辕芒不但亲人死绝,在这世上连个朋友都没有,你来钻墓道,难道是饭后散步来了吗?”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轩辕芒也就不再绕关子了:“颐福不信他爹是自然死亡,所以来求我和阿福。”
“你查夏昭的事,怎么会查到修真人士失踪案上?”
轩辕芒看着殷溪亭的眼睛:“我刚离开桃黎的府邸,刚才那人是宫内的侍卫长森二。”
殷溪亭吃惊道:“居然是桃黎!他害夏昭篡位我可以理解,可他抓这么多修真人士,他想干嘛?不想混啦?!”
“他若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也抓不了这么多修真人士。”
殷溪亭瞬间想到这两年关于桃黎一夜重伤痊愈后修为突飞猛进的传闻,倒吸了一口凉气。
轩辕芒又看了眼墓碑,道:“不早了,我要回去陪阿福,既然已经知道了桃黎和失踪案有关,明日再议也不迟。”
两人回到客栈,殷溪亭挑剔地打量了一番客栈的环境,嫌弃道:“啧啧啧,轩辕芒我就知道把阿福交给你没好事,你看看这住的什么破地方!你是不是穷得快当衣服了啊?你要是真的这么艰难就跟我说,我赞助你点,虽说你皮糙肉厚的没人疼,可不能委屈了我外甥!”
这客栈是南宫也找的浮都最好的客栈,当然不能算破地方,殷溪亭睁着眼说瞎话只是为了膈应轩辕芒,没想到轩辕芒居然真的一只手摊开在他眼皮子底下。
“干、干啥?”殷溪亭傻了。
“你不是要赞助我吗?来吧。”轩辕芒脸上还是一派风轻云淡,却用着他淡漠的声音理直气壮地跟殷溪亭要钱。
不说他根本不比殷溪亭穷到哪里去,单就这副欠揍的样子,就恨得殷溪亭想拆了他的骨头磨牙。
“你!”
殷溪亭刚撸袖子,轩辕芒就一手制止了他,皱着眉走入房间,房内空空如也,阿福和小金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