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惹尘埃》聂小倩

7、终获自由

　　其实它之前也确实很纳闷，为什么在老妖王那藏匿得好好的，在这小妖王这里就一下出了破绽。

　　果然这个小妖王是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而且那一身邪煞透着股戾气，脾气也不像他老爹那样说急就急，看着是在笑，但说起话来总能让人冒冷汗，完全琢磨不透。

　　一定要小心应付，不然恐怕既不能逃出升天也不能等来冥轮将自己救走了。

　　可是流火心里凄苦啊！它一只不能动不能说话拍马屁的小簪子，能怎么跟他沟通？又怎么博得他的欢心呢？万一他哪天一个不开心，把它拿来烧烤着玩，它也是受不了的啊。

　　"小簪子，你是在琢磨怎么讨好我能让我放过你少折磨你一会儿吗？"魔音适时地传入耳中。

　　流火一面拼命地点闪蓝光，一面在心里对小妖王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既然逃不出他的手心，起码他这么会猜我的心思，那至少能少了很多沟通障碍啊！只要我乖乖听话，想来也能捱到冥轮来救我吧。"

　　"嗯哼，"显然小簪子恰如其分的回答让夏翩是颇为满意的，他继续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幽然嗓音说道："其实呢，我也挺善良的，只要你不要想着在我这里使什么鬼主意，耍什么手段，乖乖为我所用，我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宠爱你，给你想要的东西，甚至……"

　　流火正听得认真，夏翩却收了话音，闭口不言，看小簪子闪着迷迷茫茫的幽蓝火光，微微笑着安静看着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鬼才相信黄鼠狼给鸡拜年会安什么好心。"流火在心里极度灰暗地想着。

　　正在这说话的空档，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夏翩和流火还是分辨了出来。

　　夏翩很快对流火使了个眼神，小簪子随着他的唇语动作即刻灭了一身蓝光，又死装成了一支毫无生气的木头簪子。

　　夏翩以食指在簪头上轻敲了一下以示赞许，随即详装自言自语状，道："怕我甚是无聊惯了，才求来这无用的簪子玩耍。可是哪里能有用处呢？连父王和药师几经研究都无果，改日我还是跟妖皇说实话吧，其实我就是瞧了这小簪子好看，想收着玩……”

　　"这无用的蠢货。"洛树轩忿然道，不过看样子，夏翩在自己眼皮下也不能顽劣到哪去，想来影响不到自己的计划，也微微安了心。

　　迷霞在他身边也说道："我王，您看，我说的没错吧？翩儿也是幽居惯了太过无聊，在妖皇那里说了大话。

　　咱们等过几天，他想不出什么好点子，自然只能将簪子交还给妖皇。

　　到时候您跟妖师一起给妖皇献计，想办法将簪子碾磨成粉，或者是将其制成丹药。

　　若因此而救了整个妖族，自然能缓和您和妖皇的关系，到时候，您若再去寻到普荫，妖皇自然能更加重用您。

　　正好趁这几日，咱们再与妖师好好商议一下具体事宜。

　　等翩儿玩够了，妖皇也看出他玩心重，自然能听您劝，让他重回幽室好好静心修习，也不妄您对他一番慈父仁心了。"

　　"迷霞，只有你是真心为本王，反倒是本王的妻儿，于本王像是陌路人一般。"洛树轩感叹道。

　　"我王，霞儿只是一个小女子，只有我王高兴，快乐，我才能感到开心。为您宽心是我唯一的愿望。"

　　在夏翩所居妖皇主殿附近的偏殿外驻足了一刻钟的妖王和他的情妇终于安心离去，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他们以为修为尚浅察觉不到他们的小妖王，早已将他们所说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良久，流火根本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来，因为面前的夏翩已经保持自言自语时微笑的表情良久没有换过了。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妖王在想什么，它完全摸不准。

　　可是，它隐约想，他该不会是高兴的。

　　"这就是父子之情吗？真是奇怪。"流火在心中暗道。

　　"小簪子，看来咱两的命运已经系在了一处，如果我不能想出如何让你发挥最大作用，你被父王重新拿了回去，结果就是我被重新幽静，你被百炼成灰。

　　你说，你是不是该更听我的话呢？"小妖王一边说，一边又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小簪子，小簪子发出了微微的蓝光以作回应，却很是收敛。

　　其实，流火被他的这一触碰弄的一身凉意。这一敲跟刚才状似宠溺的一敲真是天差地别的感觉。

　　莫名奇妙的，流火竟觉得这个小妖王好像有些可怜。但不甚了解人情与事故的流火却并不能分清其中缘由。

　　夜色如水，人如夜冷。真真假假就像夜里穿堂而过的一摸月光，难觅其踪。

　　小簪子就这样，被小妖王握在手中，一动不能动的渡过了它与自封是它新主人的第一夜。

　　翌日醒来，流火还是像上次一样正对上小妖王深邃幽深的的一双眼，作为一只没有五官的簪子，流火认为它幸运的避过了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小簪子，我觉得一直这么跟你这么聊天我会很无聊呢，你都不出声……”

　　说啥呀？流火在心里一个劲的翻白眼，心想不说话多好，反正那十几万年里，我当冥神星也没试过说话，当簪子跟当冥神星一样只是换了副样子，同样也用不着说话，别说我从未试过，就算能出声也懒得说。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前世前身，但你是我见过最无聊、最无处可用的灵物。

　　你说，要是连陪聊都不做，你岂不是比我这个主人活得还舒服，有本小王罩着，虽然你早晚都能变成人形，但我觉得我不能让你继续这样舒服下去了……”

　　流火持续一脸黑线中——那你想怎样？

　　仿佛等着回答它一般，夏翩接着道："当年我在毕生山上修炼火攻术时，以无数树灵为靶子，即不能将其烧毁，又得用煞邪之火将其灵气聚合，催使它们在四十九日内提升百年修为开口说话。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失败的例子，就是我昨日所说催其灵魂出窍修炼时不小心烧了其原身。"

　　小簪子闻言蓝光急闪，一身的诚惶诚恐，小妖王见到预想中的反应，心中大快，忍俊不禁，不由得心中对它又喜欢了几分。

　　"小簪子，你也算是本小王解禁后第一个陪在我身边的。

　　本小王幽禁时发过誓，不管是谁，是什么，只要能陪在我身边的，我都会给它好处。

　　你算是有福气的，本小王之前所说是当年灵力不醇厚之时。现在，我便要让你见识一下别人都没见识过的妖王之力。"

　　说完不待流火反应，便将簪子抛向空中，一边口念："倾城煞！"

　　流火哪里见过什么妖王之力，半空中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被一团黑火侵蚀，在忐忑中感受到的只有无尽袭向身体的热力。如被焚烧一般苦楚。

　　十几万年间，它都是幽居天上的冷星，自然也不喜极热的环境。奈何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脱困了。流火无奈这个新主人的霸道——他凭什么就替它决定是不是说话？可是继续这样煎熬下去，也不见得他的法术能对自己有用。

　　可是如果这么听之任之，他指不定还要怎么自以为是地折磨自己下去。

　　"呼……"冥轮张口，试着发出平生第一个声音。

　　它使幽蓝流火的时候风里面会传来这样的声音，这是它听得最多的一个声音，像小孩子牙牙学语一样，它第一个能尝试着发出来的音便是这个。

　　可是，也许是因为它的声音太像风火交缠的声音，直到它用尽全力"呼"到第N声的时候，黑火才终于停止，它闭上眼，可是并没有砸到地上，而是掉落到了小妖王的手里。

　　"这么快就会说话了吗？"夏翩将流火拿到眼前，英气的水碧色狭长双眼专注地检视着自己火攻术后的"成品"，敏锐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意味。"再说一遍我听听。"

　　"呼，呼呼……"

　　"说点别的。"满意的眼神里染上了一丝戏谑。"叫主人。"

　　"呼呼。"

　　"……叫——我王。"

　　"呼呼。"

　　"……你故意的？"

　　面对这个喜怒不定的小妖王，流火觉得自己真是无处喊冤。只能一边不断"呼呼"一边以蓝火表明自己已经很努力在说话了。

　　费了老大劲才让小妖王相信了自己，不过很快他一句话又把它气得很想踹他一脚："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灵物，连个话都说不出。"

　　"你试试长期在没有外物的星界生活十几万年？你那些毕生山上的灵物可以互相交流，我在被冥轮带下星界之前谁也没见过，上哪去练说话？脑子里明白跟说不说得出来本来就是两码事。"流火在心里各种翻白眼。

　　"好吧，小簪子，今天就先到这里，你要乖乖给我争气，不过今晚你得给我好好练练，明天不管怎样，我要听到'我王'两个字，不然你就等着变烤钳吧。哈哈哈哈。"

　　小妖王自顾自地说，倒头便睡。小簪子被他状似随意地放在了枕边靠近嘴唇的地方。一晚上都陷在择主不慎的自怨自哀中。

　　不过，也不知道夏翩是故意的，还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流火硬是听了一晚上梦语似的"我王"二字。

　　第二日，妖皇主殿雪落宫内，主坐上的妖皇洛冷乌发白眉，一绿一蓝的一双眼炯炯有神，正一言不发地听着众妖议事。

　　内容是关于由谁出面前去星界边际寻找普荫以及如何处置妖王洛树轩带回来的小簪子来阻挡情和欲之瘴气的突然袭击。

　　"我皇，臣下再次请命前去寻找普荫。"说话的是妖王洛树轩。

　　"王兄，本皇知道你护族心切，但是你方受瘴气侵蚀不久，元气大伤，恐怕一时不便远行。"妖皇洛冷的声音稳健中带有一丝君上对臣下的得体关切。

　　"可是，我妖族现在深受迷雾威胁，只能留在这煞气深重的离忘海行宫内，没有了天地灵气，长此以往，只怕妖族很快将被迷雾攻破。

　　臣下身体事小，只要能将护世上神普荫请下星界，为我族趋障庇护，臣下就算牺牲性命也是值得的！"

　　殿内众妖闻言都对妖王大为敬佩，纷纷赞同他的说法并齐声替他向洛冷请命："是啊，我皇，妖王有此决心实属我妖族之幸。"

　　"我皇，请授命妖王吧！"

　　"是啊！我皇，妖王心系我族，臣下敬佩，愿随同前去！"

　　殿内皆是赞同之声，只有妖皇的表情沉静如水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正当大家都以为此事八九不离十将交与妖王时，一直立于妖皇身侧的妖王之子夏翩走下台阶，与忠臣同侧，跪于君前。

　　"臣父身体欠安，臣下向妖皇请命，替父王前去星际边界寻找普荫！"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这小妖王自幼便被幽禁，甚少为人所见，这些日子因为他母亲叶清瑶之功被妖皇解禁留在身边。

　　本来以为这只是妖皇对叶王后的安抚，谁也不曾将他看在眼里。何况他跟妖王，王后和妖皇之间较为诡异的关系，众人皆是云里雾里。

　　不过见眼下情形倒是都生了种看热闹的心情。

　　"喔？翩儿自幼未离开妖族，何来信心可以请到普荫？"洛冷似乎也是来了兴趣，问到。

　　"翩儿不可胡闹！"还未等小妖王说话，洛树轩就急急替他挡了下来。

　　这可是他妖王立功的好机会，况且若是真让这逆子替他去了，办不好会算在他身上，可若办得好了，他从此不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让早就对他另眼相看的妖皇有了理由能对他加以重用？！

　　他费尽心思将他幽禁隔离，就是不想想起他，想起叶清瑶给自己带的那顶绿帽子！

　　"树轩，你就让你孩儿将话说完吧。这么多年，本皇见他一直修身养性，豪不伸张，也是进退有度的。

　　纵然他幼时犯过错，你该罚也罚过了。为人父母，你当不能对他太过严苛。"

　　一向对妖王教子之事冷眼旁观的洛冷既然开了口，洛树轩心中虽闷怒至极，却不能表露，只能退立一旁。

　　洛冷转向夏翩，示意道："翩儿，你且继续。"

　　"禀我皇，臣下已找出让簪子发挥更大功效的方法。"夏翩此话结束，众人皆是震惊，尤其是洛树轩和他身旁的妖师，因为他们的商讨根本没有更大的进展。

　　"这个本皇倒是要好生听听了。说吧。"

　　"是，我皇。前几日，臣下借了簪子研究，竟然让臣下发现这簪子可以说话。"

　　"真的？那你不妨让本皇和众臣听听。"

　　夏翩一边应下，一边从怀中取出小簪子，将它朝前递入妖皇随侍手中。未等簪子离近，妖皇及众臣便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那声音毕恭毕敬叫道："我皇。"

　　"什么？"洛树轩没想到自己合妖师之力都没发现簪子身上的一点灵性，竟然被夏翩发现了。心中惊气万分，这小子到底还是瞒住了自己！

　　"哈哈哈，好！"洛冷闻声不禁大笑，道："翩儿，本皇就依你的请命，同时，令你将簪子带上，前去寻找普荫！"一旁的妖王心知妖皇主意已定。

　　"什……什么？！"众臣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我皇为什么因为一个能说几个字的簪子就让小妖王领如此重大之命？我整个妖族命运都能系于他身上吗？"有人不服，替妖王问道。

　　"你们可知，既然这能驱除瘴气的簪子能让翩儿通出灵性，且听命于他向我称皇，他这一路前往寻找普荫定能借灵簪之便驱除瘴气、畅行无阻。

　　而护世之神普荫一向通晓灵物，想必四界逢此大乱他定寻法竭力阻止。

　　若我妖族献上此灵物，不就能助普荫一臂之力吗？何怕再请不动他下界施以援手？哈哈哈！树轩，你真是有个好儿子！"

　　洛冷此话不经意间戳中了洛树轩的痛楚，洛树轩心中愤恨，只是他也知道眼下无法再在妖皇和族人眼下再动夏翩分毫了。

　　而夏翩在毕恭毕敬的表情之下，满意地看向侍者交回到手中的小簪子，并且对它抛了一个只有它能刚刚好看见的电眼。

　　小簪子心中一阵恶寒，马上就要随这磨人的小主人启程了，它怎么总有种要被拿去卖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