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62、粉面桃花

　　那些宫廷秘事如阴云一般罩在在叶仙的头顶上，如今还要听陆青羽与恭王谈论那些她并不想知道的故事，叶仙身体来回摆动坐立不安。恭王瞥她一眼，旁若无人道：“你是不是太热了？热的话脱一件就好了。”陆青羽用一种趣味的目光打量她，叶仙连忙摇头摆手，“我不热、不热，你们谈，不要理我。”恭王双腿交叠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陆卿继续。”
　　“圣上的意思是今科所有参加会试的举子成绩全部作废，只不过要看这阅卷错漏的责任由谁来担了。” 陆青羽蜜色的嘴唇似宝石一般闪耀着光芒，叶仙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她只是用眼尾的余光偷偷看他。恭王漂亮手指敲在碧纱窗下的小桌上，沉吟道：“他的意思是一个吴崇岳不够，那他想的是谁？”
　　陆青羽眼中光芒浮动，“段虹。”
　　恭王眯起明眸，“罪名？”陆青羽笑道：“主考官吴崇岳家的公子吴葰泄题给考生谋私利，大理段其昌花重金贿赂主考官，圣上认为这次科场案作意在揽权，大理段氏不遵守当年约定，竟企图扰乱朝纲，其心可诛。”
　　恭王笑着拍了拍手：“精彩，着实精彩，就这样不声不响让南边的段家吃了亏。那他打算如何应付费大侯爷，是由陆大人舍身取义还是让李璃在新婚夜结果了咱们威风赫赫的平凉侯？”
　　陆青羽浅笑着看了叶仙一眼，“王爷言重了，费家的高门陆某自然是攀不起的，纪大学士向皇上求娶了费家小姐。”
　　“哦？纪明泽要娶费幽云，这可真是趣事，兜兜转转一大圈，费家幺姑娘竟然还是要嫁到纪家去，实在不能不说是缘分呐。”
　　恭王似乎对这桩婚事兴致颇高，陆青羽眼底笑意如春花茂盛。“纪大人与费姑娘有缘，圣上说要为他们二人主婚。”恭王与陆青羽相谈甚欢，叶仙垂着头，这次会试成绩作废，那苏之衡怎么办？
　　恭王瞟一眼眉头紧锁的叶仙，“你又怎么了？”叶仙自然而然答道：“若是取消了成绩，苏公子怎么办？”
　　陆青羽转头看向她，面带疑惑：“苏公子？”
　　叶仙猛地起身一拍椅子扶手，嚷道：“谁是苏公子与你何干？”叶仙径直推门推门出去了，留下一脸莫名的陆青羽，神色如常的恭王，还有暗夜的一室清风。
　　清晨阳光照拂，圆脸小婢推开门唤叶仙起床：“姑娘快些起来，今日王府开茶会，客人都快到了，落玉姑姑头先就来看过一次了，奴婢替姑娘梳妆。”叶仙伸了个懒腰，“开什么茶会，王爷说让我也去吗？”小婢将衣裳一件件摊开，挑挑选选道：“这些衣裳都是落玉姑姑早上送来的，还有这些首饰，姑娘看看今日穿哪一件？姑娘是主，莫要让客人等迟了。”
　　叶仙眼角瞟到一条纱裙，这条露背绕肩纱裙正是当日舒秦为她赶制的那条，她一把抽起：“这裙子怎么在这里？”小婢摇头：“这是落玉姑姑拿过来的，婢子也不清楚。”
　　叶仙将裙子握在手里，当日她特意穿了这条纱裙上镜台上跳舞，童素光那日则穿着那件珍珠串起的舞衣。这裙子应该是陆青羽拘她离开紫金别院时落在了丁楼里，如今这裙子总不能是自己跑了出来。叶仙勾起一件茜色上裳与一条金黄缎面裙换上，小婢手握叶限的长发向上拢结于顶，然后双手分开反绾成双刀欲展之势，她从首饰盒里拿了两根纯金打造嵌红宝石的大簪，一边一根固定绾发。
　　叶限似乎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粉面桃花顾盼横飞的妖姬，她突然有些惶恐，镜子里的美人凝眉道：“这是不是太隆重了？”小婢将叶仙推出房门，催促她：“姑娘你快一点过去，落玉姑姑在庭院等你。”
　　院中繁花盛开，国色牡丹、妖娆芍药、水上芙蕖与岭上蔷薇交错密布盛放在花架上、廊柱上与庭院各个角落里。叶仙红衫黄裙只站在那处就如最出众的蝴蝶一般，衣袂翻飞在铺天盖地的似锦繁花之下。
　　“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落玉从鲜花墙面后探出头来，“过会儿有诗会，你去给每张台上都摆上笔墨，动作快一些。”叶仙受命，连忙低头去依次摆放纸笔。
　　“等等”，叶仙站在原地，落玉从花架上扯下一朵粉牡丹簪在叶仙发髻后方，“这‘粉面桃花’配你今日的妆，簪上吧。”叶仙伸手一摸，这花是绢堆的，这满院子的花竟然都是绢花。
　　叶仙摆完纸笔，不待她喘气，落玉又唤道：“去斟茶，客人们来了。”叶仙低下头，“是的，我这就去。”
　　叶仙与小婢们端着托盘穿过长廊到庭院的时候，参加茶会的客人们都纷纷坐下了，座位排成了两个半圈，分列在庭院东西两侧。庭院正前方还有个四周堆满鲜花颇大的圆台子，叶仙瞧着像是表演歌舞用的舞台。
　　阳光渐起，叶仙抬头一看，西侧荫凉，她站在西侧花墙下不再动弹，落玉轻喝一声：“发什么呆呢，上茶呀。”叶仙手一抖差点将茶撒了，似乎有人在轻轻发笑，叶仙低头看过去，陆青羽恰正坐在她右手边，他唇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
　　有小婢上来上茶顺便取走了叶仙手中的托盘，叶仙肩膀还没松开就看见恭王今日破天荒的穿了一件淡粉色轻纱宽袍从廊下走了过来，叶仙捂着嘴，吃吃笑起来。恭王走近了，叶仙方看清他腰间还系了一条玉色腰带，配色像极了荷叶与荷花，她笑的愈发厉害了。
　　恭王面色平常作开场白：“本王举办茶会，承蒙各位赏脸。文章诗词，各位都是其中翘楚，本王这次特意想了一个新法子，即各位择出一位女眷代自己出战。各位可以帮忙筹划，但只能由女眷上阵，各位意下如何？”
　　叶仙心里暗笑，几个男人比不出个一二三来，这便另辟蹊径改路子了。有人提出异议：“本人未携女眷又当如何？”
　　恭王看落玉一眼，落玉字字清晰：“若这位大人不介意，可从我恭王府内择一女眷代大人出战，大人可以自己选择，这样可好？”叶仙心道，这都是有准备的，哪里是是突发想法。
　　一位着深蓝锦袍的中年人笑道：“此法甚妙，就这么定了。”叶仙侧脸看过去，那人身后坐着一位着冰蓝长裙的姑娘，男子相貌平平，那姑娘却非常美貌，且不知他二人是什么关系。
　　“那人是翰林院掌院崔木雅，他身后的姑娘是他妹妹。”陆青羽漂亮声音随微风袭来。“要你管？”叶仙的语气里带着她不自知的责备与娇柔。
　　恭王下了结论：“那就这么定了，请各位选择为自己代笔的女眷。”下面的人很是热闹了一番，什么读过书否，你识字否，问题不绝于耳。叶仙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刻，只当自己是个文盲就好。
　　落玉上前宣读人选：“崔菲菲代笔崔木雅，顾清欢代笔纪明泽，香宜代笔朱凤标...”叶仙有些晃神，谁？顾清欢代笔纪明泽？叶仙眼光扫到东侧白衣的纪明泽身侧，那粉衫女子不就是顾清欢，恭王府里粉衫这样多，难怪她在这里自己一直没发现。叶仙低下脑袋暗自懊恼，直到落玉念道：“最后是叶仙代笔陆青羽，大家可有异议？”
　　叶仙猛一抬头，陆青羽正在她身前静静地看着她，明知自己书画不通平仄不联，难道还想让大家看自己笑话不成？叶仙掉头就要走，陆青羽一把抓住她手臂，低声道：“坐下吧，大家都看着呢。”
　　恭王淡粉色宽袖轻摆在风中，悠然开口：“第一回合，比字。各位姑娘随意写，内容不限，字写得最好的胜出，彩头是本王王府里的一株珊瑚树。”
　　落玉身后有仆人抬上来一株仗高珊瑚，看上去极是漂亮，想来价值不菲。姑娘们纷纷下笔，叶仙提笔久久不动，陆青羽坐在她身侧也不催促。
　　叶仙只感觉自己心烦意乱，她提笔写下一句佛偈：“善似青松恶似花，青松冷淡不如花，有朝一日浓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陆青羽静静瞧着身边女子提笔写字，她的字一向写得不好，可这四句话却写得清清楚楚干脆利落。
　　几位姑娘的字被送上去品评，叶仙将纸张递给落玉后长长吁了一口气，“再难些的字我就不会写了，你知道吧？”陆青羽淡淡笑道：“我知道。”叶仙横了陆青羽一眼，哼道：“我不是和你说话，自作多情。”
　　落玉手里拿着薄薄的一张纸，脆声宣布结果：“经过众位大人的一致评定，胜出者是为纪明泽纪大人代笔的顾清欢顾姑娘。”顾清欢一手草书《兰亭序》，她字写得极好，叶仙递给陆青羽，似笑非笑道：“想不到顾姑娘的字写的这样好，不过素光的字也是极好的，陆大人，你们检校卫招人不会还要看字吧？”陆青羽目带警告瞥了她一眼，叶仙哼道：“做都做了，不让人说，不如立个牌坊？”
　　落玉指着那一株珊瑚道：“这株珊瑚就是纪明泽纪大人的了，至于纪大人要分多少给顾姑娘就要看纪大人自己的意思啦。”
　　纪明泽灿烂一笑，很是大方，“都给顾姑娘又何妨，反正也是顾姑娘自己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