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63、鸡血红山茶

　　珊瑚树一出，众人纷纷来了兴致，有人掏出玉佩，“这是块古玉，价值不下千两，各位姑娘但凭本事来取。”有人笑道：“吴大人好大方，朱某也献出一块波斯来的蓝宝石，各位姑娘拿去做首饰头面都是不输人的，各位姑娘还需多多努力才是。”叶仙抬头，说话那人手中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比起那块古玉来也是只多不少的，那人出手倒是真大方。
　　不多时，在座的各位大人都出了彩头，有人看向陆青羽这边起哄：“还有陆大人没有表示，咱们陆大人，天子近臣，身价不菲，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那个拍出古玉的人更是起劲吆喝：“莫不是陆大人对身边那位姑娘没有信心，生怕做了赔本买卖？”
　　陆青羽从怀中拿出一朵艳红欲滴的山茶花，这是一块鸡血石雕成的红山茶，陆青羽轻声对叶仙道：“这是皇上昨日赐给我的，我昨日原打算送给你的，结果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见陆青羽拿出鸡血红山茶，众人都称赞陆青羽大方。叶仙叹口气：“你不必如此的，他们说什么有甚么要紧，御赐之物怎么能轻易拿出来打赌？”
　　陆青羽笑得狡黠：“我想你亲手把它赢回来。”
　　“第二局，斗诗。请各位姑娘闭眼从我手中抽取鲜花，抽到什么花就写什么诗，时间以一炷香为限。” 落玉手里捧着一大簇鲜花站在叶仙面前，低声问她：“你要什么？”叶仙闭着眼，“蔷薇”，一枝蔷薇迅速从落玉怀中漏了出来。
　　恭王眯起眼睛状若无意瞟了一眼叶仙桌上的蔷薇花，陆青羽轻轻点头，赞许她：“恭王明蔷，攻心为上。”
　　叶仙一手拍在蔷薇花枝上，陆青羽抬手拦住她的手臂，低声叮嘱：“花枝有刺，别伤了手。”陆青羽误以为叶仙用花喻人，叶仙心思纠结，低声怒斥：“陆大人，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有人指着陆青羽谈笑道：“喏，陆大人指点叶姑娘了，这不妥、不妥，有舞弊的嫌疑啊！”
　　叶仙抬头，目光所至，又是那位惯会起哄的朱凤标朱大人。顾清欢看到叶仙桌头蔷薇，她想要说话却被那位漂亮的崔家姑娘抢了先：“不如我和叶姑娘换换如何，这样对大家也都公平些，叶姑娘你看如何？”
　　叶仙看了一眼崔菲菲桌上的一丛兰花，直接下笔：

　　我走遍漫漫的天涯路
　　我望断遥远的云和树
　　多少的往事堪重数
　　你在何处

　　我难忘你哀怨的眼睛
　　我知道你那沉默的情意
　　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
　　我却在别的梦中忘记你

　　现在是我每日灌溉着蔷薇
　　却让幽兰枯萎

　　叶仙放笔的那一刹那，她突然黯然神伤，想来是没有人会写这种诗的，可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首诗更能贴近她的心意，梦里的人明明就在身旁，可心底的那朵花怎么还没盛放就要败了呢，叶仙泪盈于睫。
　　“红霞烂泼猩猩血，阿母瑶池晒仙缬。晚日春风夺眼明，蜀机锦彩浑疑黦。公子亭台香触人，百花懡罹无精神。苎罗西子见应妒，风光占断年年新。好，实在是好，应是崔家小姐的蔷薇诗为最佳了。”
　　“的确，崔家兄妹皆是才气逼人，崔家小姐才名实在名不虚传呐！”众人拿起崔菲菲的诗赞不绝口，而叶仙的诗却连半分水花都未曾溅起。
　　“你的诗有讨巧之嫌，崔姑娘写蔷薇的确更胜一筹。”陆青羽不急不缓给出解释，叶仙兴致阑珊，丢开笔墨一言不发。
　　“崔姑娘这局的彩头是当朝大学士齐云白的水墨《横川》。另有一彩头，则由崔姑娘自己挑，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崔菲菲盈盈起身，她音色清新明亮：“小女子想要陆大人的那朵鸡血石红山茶，不知陆大人是否舍得割爱？” 她春水般的目光拂过那朵盛放的红山茶然后落落大方看向陆青羽，陆青羽起身，温柔笑道：“崔姑娘厚爱，只是陆某这朵山茶却是为他人而设，还请崔姑娘另择一二吧。”
　　“哟，这就是陆大人不对了，崔姑娘想要，陆大人又舍不得了。”台下有人看戏不怕台高，崔菲菲却神色不改，异常执着：“陆大人既然将这红山茶作为彩头取之于外，想来陆大人对于那位姑娘是非常有信心的，小女子亦非强夺之人，不如请那位姑娘出来与小女子公平竞争一局，胜者取山茶，这样可好？”
　　崔菲菲一番话气度非常，有人拍手称赞：“这样甚好，就由崔姑娘与那位姑娘单独比一局，既不伤了和气也能服众，陆大人不如请那位姑娘出来吧。”
　　陆青羽低头去看原本坐在他手边的叶仙，可那处只剩下几张雪白薄纸与砚台里半凝未凝的徽墨，桌上那一丛兰花也早已被风吹落。叶仙已然不在自己身侧，只余她鬓发间那朵‘粉面桃花’怒放在暖风中。陆青羽薄唇紧闭，一时感觉自己被人扼住咽喉难以呼吸，他就似遭人遗弃般站在花墙之下不言不语，天地间只剩他一袭青衣在花下沉寂。
　　“小女子亦心系那朵红山茶，我来和崔姑娘比一局如何？”粉裙的女子从纪明泽身旁站起来，有人点头赞许，有人起身应和，亦有人脸上浮现几许意味不明的微笑。
　　崔菲菲实在大方，她笑容和煦迷人，“原来陆大人的红山茶是为顾姑娘准备的，菲菲冒犯了，不知顾姑娘想比的是哪一项？”
　　“礼记有云：‘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诗已经比过了，下一局比歌舞何如？”顾清欢下了战书，崔菲菲落落大方应战：“似乎顾姑娘有备而来，但依顾姑娘所言又有何妨，胜者取山茶，你我就赛歌舞决胜负。”
　　叶仙回到西风阁坐下，她喝下三杯茶，圆脸小婢凑过来：“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茶会结束了？”叶仙摇头，“没有结束，那里热闹得很，你可以去看看。”小婢眼睛圆圆，“王爷有没有夸赞姑娘今日的妆？”
　　叶仙笑着摇头，“让你失望了，今日没人夸赞我，因为今日的美人太多了，王爷看也看不过来。”
　　小婢有些失望，叶仙笑着拉起她的手，安慰她：“明日再梳，我向全府的人夸你一次可好？”小婢叹口气，老气横秋道：“明日是明日，姑娘今日没有夸奖奴婢，明日又不是今日了。”
　　叶仙抓着她的手不说话，是啊，今日的遗憾明日再来弥补又有何用呢。见叶仙情绪低落，小婢转而安慰叶仙，“姑娘今日是美的，明日也是美的，什么时候都是美的。”叶仙笑着转过头去，疑惑道：“那条纱裙你替我收起来了？”小婢摇头，“没有，那裙子落玉姑姑派人取走了。”
　　叶仙又问：“什么时候取走的？”小婢回道：“就在将才，那人才走姑娘就回来了，王爷说那裙子甚是有趣，他想借姑娘的裙子让人穿着跳支舞，跳完了就立时还给姑娘。”
　　崔菲菲长相极佳，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中含着无边春色在这花海中欲说还休，她冰蓝色的长裙飞舞在满院繁花里有如花之精灵。顾清欢姿容秀丽，她一袭粉衫站在花树之下亦是别有风姿，两人站在一处正是春花对秋月，各有胜场。
　　恭王握着纱裙站在庭院回廊之下，叶仙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裙子，恭王将裙子往天上一抛，叶仙向上一跳，“我不想借给你，快还给我。”恭王顺势将跳起的叶仙搂在怀里，笑道：“卿卿，本王想看你再穿这裙子舞一曲。”他的气息低沉暧昧，恭王这一抱让叶仙猝不及防，她本能的用力推开恭王向后仰去。
　　“啪！”
　　叶仙猛地栽进了崔菲菲与顾清欢身后的鲜花丛里，崔菲菲善意地拉她起身，顾清欢神色不明地扫了她一眼。落玉上前，道：“叶姑娘，现时是崔顾二位姑娘为了血山茶斗舞，叶姑娘突然闯出来是不是同样对那朵血山茶有意呢？”
　　叶仙连忙摆手，辩解：“不是的，我这就走，我这就走。”崔菲菲笑着让开，叶仙向她点一点头便要离开，顾清欢却冷冷讽刺：“你向来蠢得可以，如今竟笨拙得连手脚都不灵便了么？”叶仙横起眼眸扫了顾清欢一眼，她这一眼扫得盛气凌人，崔菲菲后退了两步，适才她竟恍然觉得叶仙生出了艳光，那一眼竟是那样勾魂摄魄。
　　顾清欢的话语如毒蛇一般缠过来，“童素光还好吧，银舞一案真是多亏了她，怎么这次不见她回来？紫金别院里还缺一个人呢，她若是不回来，你就替你的好姐妹去填这个缺口如何？”
　　叶仙嗤道：“顾姑娘这么能干，不如让陆青羽聘你去检校卫好了，如今屈在紫金别院里又有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了，想来是福总管舍不得你走对不对？”
　　顾清欢不期然伸手去掐叶仙纤细脖颈，“你真是命大，从许盈袖手里逃过一劫，费幽云如今又被指婚纪明泽，你可当真是好运呐！”
　　叶仙轻巧避过顾清欢，她拔下一根金簪抵在顾清欢侧腰处，一字一句：“我好不好运你说了不算，我只知道你的好运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现代诗取自戴望舒先生《初恋女》，作者略有删节。
古诗为唐代，王毂，《红蔷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