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疯子的情书

15、〇一五

　　四月初的天气已经很暖和，晴朗的日子，午后的书店沐浴在阳光里，像是一副色调温暖的油彩画。于婧坐在收银台前撑着下巴，面前摊着一本书，眼睛半睁半眯一副春天困乏的样子。

　　忽然“咚”的一声，于婧的脑袋磕在桌上，她猛地惊醒，头刚抬起来视线就对上一张同样惊诧的脸。两人怔怔地对视半天，于婧因为刚打了瞌睡还做了一个短暂的梦这会儿脑子里全是浆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朝来人笑笑，说道：“欢迎光临。”

　　对方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回了一个笑，便飘去某个书架前，过会儿问道：“那本战犯怎么没有了？”

　　“你是说那本《有一类战犯叫参谋》吗？”于婧走过去，在另一个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他，说，“重新排了位置，不好意思，有什么要找的就问我吧。”

　　“哦……谢谢。”他接了书，在各书架间晃来晃去，像是领导视察似的，一边看还一边微微点头。

　　于婧退回收银台，远远地看着。他穿一件简单的套头衫，黑裤子露着脚踝，脚踩一双黑皮鞋，跟韩剧里的欧巴似的，腿又细又长，年纪看着不会太年轻，应该在三十到四十之间。

　　怎么说呢……平常不怎么见得到这样的男人，非常……养眼，如果他不是举止奇怪的话。收银台的电脑切到监控的画面，一格一格显示各个位置的情形，男人的举动在监控下无处遁形。

　　但他只是这么转了一圈，便在旁边供人休息看书的桌前坐了下来，非常自然地翻开书，又非常自然地对于婧说：“给我泡杯咖啡来。”

　　咦……

　　见于婧没反应，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恍然大悟般：“哦对了，咖啡机在楼上。”

　　啊，难道是……

　　男人放下书，侧了侧身子面对于婧，莞尔一笑，道：“你来多久了？”

　　“一个月。”

　　“还不知道你老板是谁？”

　　于婧心里咯噔一下，想到那张和严肃一个样子的名片，感觉自己猜得差不离了。幸好他看起来好像挺和蔼的没有生气？

　　“过来。”他向她勾勾手指。

　　于婧挪过去，他将自己的手机打开递过来，说道：“你看看是谁给你付的工资。”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银行的扣费短信，五千……

　　“愣着干什么，泡咖啡啊。”

　　“我不会……”于婧忽然想起刚来的时候严肃问她是否会煮咖啡，还说“不会更好”，心头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所以，严肃是在……整她吗？什么仇什么怨……

　　“哎……”于婧只听得一声叹息，人已经站了起来，掏出钥匙开了门，往楼上走去。过了一阵，他端着两只杯子下来，递给于婧一只，扑了于婧满鼻的咖啡香。

　　于婧愣了一下，接过杯子，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个俞靖……似乎比严肃亲和多了。她看看他手中的杯子，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欸，就是上次她上楼在木桌上看到的那一只，原来还藏着一只呢。杯上的猫头鹰是凸出来的浮雕，她抚摸着，觉得指尖微微发烫。

　　俞靖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边翻阅书本，一边小口啜着咖啡，阳光洒在他的黑发上，折射出金色的光彩。

　　于婧不忍打扰，慢慢退到收银台后，杯中的咖啡冒着袅袅热气，她低头喝了一口——好苦！再看俞靖，他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整张脸显得非常柔和。

　　很干净的男人。于婧忍不住拿梁柱做了比较，梁柱比眼前这个人也大不了多少岁，但他是很明显的那种步入中年，生活里十分常见的男人，即使比别人耐看一些，仍免不了俗，无需相处就能想象得到一起生活会有多少男人的臭毛病。而俞靖……想来楼上就是他居住的地方，很随意却又不觉得脏乱，本人看着也是只看到美好，也许私底下有许多毛病，但看起来就是非常非常吸引女人啊。

　　于婧感觉自己对男人的喜好似乎有回笼的迹象，她暗笑自己，可真是专一啊，十几年前喜欢这样的，过了这么多年看到这样的人还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不过，如果说曾经对三十多岁的男人是少女对“大叔”的幻想，那么现在，对于同龄人则是彻彻底底女人看男人的感觉吧。

　　不知多久，于婧在俞靖疑惑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她竟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这么久！

　　俞靖放下书本，闲闲地靠在椅背上，一副要闲聊的架势：“你跟严肃是怎么认识的？”

　　于婧听这话问得奇怪，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道：“我那天逛街，进来看到墙上贴着招聘启事……”

　　“哦。”俞靖点点头，了然于心的样子，“一见钟情啊。”

　　“……”

　　“你知道你的前任是多少工资么？”俞靖又问。

　　“……不知道。”

　　俞靖伸出中间三个手指，轻轻笑起来。

　　“……”于婧两只手的手指无言地绕在一起。该不会是想要给她减工资吧……

　　苹果手机默认的铃声忽然响起，于婧打了一个激灵，划开手机接了电话。不出所料，严肃又寻了个由头把她训了一顿。一个月下来，她已经可以处变不惊地挨训了。刚挂掉电话，就见俞靖意味不明地对她笑着：“原来是送你的。”

　　于婧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机，皱了一下眉头。原先本没多想，还侥幸工资没有被扣，但经俞靖这么一说，仿佛她是个从男人那里收东西的女人。

　　她皱着眉解释：“如果你是说手机，这是方便工作用的，费用从我工资里扣。”

　　“哦？”俞靖的嘴角弯起来，“那扣了吗？”

　　“……”确实是没扣。

　　“你可真够迟钝的。”俞靖摇头笑笑，似乎只是在说她天真，并没有旁的不好的意思。可是……她迟钝吗？听他这意思，好像是严肃在追求她？

　　于婧仔细想了想，从一开始严肃的行为就挺奇怪，只是看表面的话，高于平常的工资，手机，时不时的训斥等等，确实有点像不擅表达的男人对女人表达喜欢的样子。

　　可是……感觉上来说，她没觉得他有这样的意思啊。如果一个男人对她有意思，她怎么也该有所察觉才是。但是严肃，他更像只是单纯想戏弄她。

　　“你叫什么名字？”俞靖打断了于婧的思绪连篇。

　　“我叫于婧。”于婧答完，才想起眼前这个人的名字与她发音相同，顿时表情一滞。

　　果然，俞靖也露出了奇怪的神情。看了她半天，他终于找到能表达自己的词：“你在逗我。”

　　于婧被他看得都快觉得自己真的在逗他了，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解释道：“我叫于婧，于是的于，女字旁一个青那个婧。”

　　俞靖一脸觉得很有趣的样子：“真的假的，身份证拿给我看看。”

　　“……没带。我没有必要骗你啊。”

　　俞靖耸耸肩：“说的也是。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于婧试探着问：“俞靖？”

　　俞靖又笑起来，道：“看来你认识我嘛。”

　　“抽屉里有你的名片。”于婧一本正经地回答，心里觉到满满的恶意，她忽然觉得这就是严肃的目的，严肃才真是来逗他们俩的。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不就是名字发音一样么，这位俞靖还一脸和她相谈甚欢的样子，好无聊……

　　“欸于婧，你说严肃是不是太爱我了，泡个妞名字都跟我一样，哈哈哈。”

　　“……”真的很无聊！

　　“有点怪怪的，这样好像在自言自语，哈哈。”

　　“……”于婧垂头假装在认真看书的样子，不想再聊下去了。这位俞靖第一眼给她的印象慢慢磨去，她觉得他好像有点飘飘的像是个乐天派的神经病。

　　接着，俞靖和于婧各自看着书，竟十分和谐地过了一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俞靖起身，伸了个懒腰，衣摆下露出结实腹肌的一角，于婧刚巧抬头看见，慌忙转开眼，心头有隐隐的悸动。

　　这位俞靖，虽然人有点怪怪的，但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啊……

　　三十二岁的“少妇”，沉寂多年的渴求一点一点被勾了出来，若隐若现。她忽然就懂了之前庞秀娟给她说的话，也意识到，她可以找男人，不是为了家，为了生活，而是……为了自己。

　　“再见咯于婧，好好干啊。”俞靖来到于婧面前，对她扬起好看的笑容。

　　“哦，再见。”于婧快速看了他一眼就转开视线。他笑得有点太好看了。等俞靖走出去，她又看了眼他的背影。身姿真是挺拔啊……屁股还挺翘的。

　　她想起她肆意挥霍青春的那几年，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门口，轻轻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此时在书店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咖啡厅里，一对男女相对而坐，神情严峻。

　　“对不起，我不能再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