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调查局》points

32、第三十二章

　　一首歌，一天可以被上百万次地播放，歌词和旋律被不同的人所唱出，只要留心观察，音乐的辐射力几乎无处不在。
　　“唱的是什么东西，阴阳怪气的。”车载广播里一响起《爱他明月好》的前奏，顾平立刻转台，没想到换了个台恰好也在播这首歌，顾平连忙关了广播。
　　“我听着挺好。”顾旦说。
　　顾西楼坐在顾旦旁边，漠然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大厦。
　　再回到这座城市，又换了一种心情。
　　顾和坐副驾驶，犹豫着开了口：“小楼以后就回咱们S市呆着了吧，这里毕竟是家。”
　　“送爷爷回来，明天我去M市。”顾西楼淡淡道。
　　M市是本国著名的旅游城市，有人说山清水秀风光好，也有人说那边穷山恶水出刁民，顾西楼的叔叔显然就是后一种人：“去哪儿干嘛！要什么没什么的！”
　　顾西楼没理会。
　　顾旦没好气儿：“你把我放在医院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车里气氛凝滞，想打开广播弄点声响出来，还怕碰上封恺的歌。顾平挂念着顾西楼得到的丰厚分手费，死皮赖脸要来接顾旦，此时没能讨好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先把人带回家中。
　　看到两个儿子住的小区，还在车上，顾旦就怒斥道：“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和比顾平稍微能多说上点话：“爸，您先别生气，别生气……这不是您在B市住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一家人聚聚，给你和小楼接风洗尘。”
　　顾旦拄拐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爷爷，不要激动！”顾西楼急忙扶住顾旦，翻出急救用的硝酸甘油，摆在一边，轻拍着老人的背帮顾旦顺气，冷冷地看着父亲和叔叔，“送爷爷去医院，否则我马上叫律师。”顾旦学术地位超然，享有国家的特殊津贴，老伴早一步去了之后，这些年基本都在医院和疗养院生活。
　　“小楼！”顾和拉不下脸，“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们？”
　　“我和爷爷要下车。”
　　“小楼，我们才是你的家人，你现在回了S市，没理由一到就赶着带爸去医院啊！”顾平说得苦口婆心。
　　失望透顶，顾西楼想，这就是他的家人……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
　　“你听爸的，和封恺离婚是好事，我们不会害你，难道他唱了两首歌，你就忘记他过去是怎么对待你——”顾和底气不足，强装着为你好的家长模样，话说到一半，忽然大惊失色：“爸！爸，怎么了！”
　　只见顾旦脸上泛着青白色，神色痛苦，一口气上不来，想要指着两个不孝子骂，手僵硬地抖着。
　　顾西楼睁大了眼睛：“快去医院！医院！”

　　席谦是和顾西楼搭同一班航机，一起到的S市。出国之前，他必须先跟家人有一个交代，至于秦慕淮，他打算在订完去美国的机票之后再告诉他消息。
　　接到顾西楼的电话时，席谦也不过是刚进了家门。听到顾旦冠心病发作后，当即跟方蕴要车钥匙，方蕴一听是恩师发病，连忙跟着儿子赶赴医院。
　　“顾老先生怎么样？”席谦到急救室外，问外面的护士。
　　“情况不乐观。”
　　顾西楼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呆坐着，怔怔盯着急救室的红灯。
　　“这孩子……”方蕴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最近遭遇了这么多事，叫他怎么撑得下去……”
　　席谦搂着母亲的肩膀，没说话。
　　远处的吸烟区，顾西楼的父亲和叔叔在一块儿，不知道商量些什么。

　　席谦走到顾西楼面前，“我帮你把明天的机票取消。”
　　顾西楼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好。”
　　他眼睛清澈，泪光聚在一块儿，几乎要把瞳仁中的墨色遮住。席谦移开目光，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只能说：“我在这里。”
　　顾西楼垂下眼睛：“谢谢。”

　　没多久，手术室的护士出来，病人年龄大，情况危险，接下来的手术还需要病患签名。顾平还在和护士确认如果人死了医院怎么负责，顾西楼直接抓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凌晨一点，顾旦转入ICU观察，医生说：“手术成不成功，就看病人能不能熬过这两天。”

　　这天凌晨，顾西楼在ICU外面守夜。席谦先送自己的母亲回家，又跑去买了一些食物和清洁用品，医院给顾旦准备的病房还在，席谦想让顾西楼先去睡一会儿。
　　顾西楼摇头：“我陪陪爷爷。”
　　“你这样太累了。”
　　顾西楼说：“让我陪陪他。”
　　席谦没有勉强。
　　他简单洗了把脸，陪顾西楼守ICU。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席谦睡着了半个小时，醒来看见顾西楼眼睛都红了，却浑然不知。
　　这个时间点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席谦去抓顾西楼的手，不出意外的，感觉自己握着一块冰。
　　“顾西楼，你别这样。”席谦说。
　　“其实爷爷不想我离婚，上次去见他，他没拦我……只是说，怕哪天他走了以后，没人能照顾我。”顾西楼声音干涩，慢慢地说，“离了婚，我安慰自己，至少不再是一个花瓶，收藏品，附属品……”
　　席谦说：“你本来就不是。”
　　“对……席谦，他爱我，是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收藏品。”
　　ICU外灯光昏暗，呵气成雾。
　　“你后悔了。”席谦说。
　　顾西楼苦笑了一下，轻轻闭眼，遮住辛酸和苦楚，承认：“我后悔了。”

　　凌晨四点。
　　席谦站在抽烟区，点燃一支烟。
　　打开手机，秦慕淮又在追问他行踪，席谦一条信息删删改改，在发送键停留了半分钟，终于坦白告诉秦慕淮他的选择。
　　坦白是顾西楼和封恺教他的。
　　重新写信息，又把混乱的一夜发生的事情留言给欧阳恬和贺平京。
　　似乎是为了不辜负顾西楼这一夜的等待，凌晨五点多的时候，顾旦生命特征趋于稳定。护士也在担心着患病家属的情况，告诉顾西楼暂时不用担心，等麻醉过后，顾旦过不久也许就会转醒，让顾西楼先去休息。
　　早上六点半，贺平京回复：“我和甜甜很快过来。”
　　没过多久，秦慕淮大概也起床了，乱七八糟发了一堆信息，大概意思是，我马上过来S市，美国没问题，但要走一起走。

　　席谦上网搜索封恺的最新动态，没有任何消息。真爱调查局尚且知道他在加拿大，已经领先广大网友许多。
　　今天是盛腾娱乐宣布发行封恺的新专辑第三天，凌晨推出了第二单曲。
　　现在的专辑基本都是电子专辑，已经不发行实体唱片了，像这样出一张专辑对于盛腾娱乐来说简直是无本买卖，歌曲的播放权就足够他们大赚一笔。当然，现在很多歌迷呼吁盛腾娱乐出封恺的实体精选集供收藏，不消说，日后又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新单曲叫《梧桐树》。
　　那幢位于西郊的别墅里，就有一株巨大的梧桐树。
　　席谦找护士借了耳机听歌，前奏是非常动人的雨水声，很长，不断加入新的乐器，听不出是什么，给人一种风雨如晦的感觉。
　　最开始的歌词居然是唱出来的一段古诗词，席谦母亲是研究这个的，席谦听方蕴唱过，觉得很奇怪，所以一直颇有印象。
　　这种奇怪由封恺低沉的声音演绎出来，却没有一点违和感，通俗却不庸俗。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两种文化完美的交流碰撞，果然是封恺当年最初的风格。
　　这首歌的主题是等待，痴情中别有一种倔强。不知道为什么，从封恺的声音里，席谦仿佛看到了今天凌晨守在ICU外的顾西楼。他忽然明白了顾旦，是啊，老先生不想他们离婚，如果他不在了，除了封恺，还有谁能真的心疼顾西楼，陪着顾西楼？

作者有话说

　　引用温庭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