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沉溺》锦鱼枕

27、第 27 章

　　明彦在安然小声地道谢下，红着脸坐回面朝黑板的方向。

　　澄净的时光明亮的窗台，黑板上的倒计时，不同的人演绎着不一样的故事。

　　安然趴在桌子上看明彦的背影，觉着明彦的姓氏真的很符合他个人。

　　明亮的，温暖的，夺目的。

　　杯子溢出红糖姜茶的味道，姜的辛辣味道更加浓郁些。姜茶可以答道驱寒的效果，对着吹瓶口吹一口气，滚滚的热气和浓郁的甜辣姜辛味喷在脸上。

　　安然把保温瓶的盖子拧下来，倒入褐色的红糖姜茶，小口小口的啜饮，甜甜的红糖，甜而不腻，连同姜茶的辣味一起顺着喉咙向下滑落。

　　途径的地方都觉得暖烘烘的，可能是热水也可能是姜茶的功效。

　　安然在放学前把剩下的红糖姜茶还给明彦。她的手指刚碰到明彦的肩膀，对方就像触碰到电流一样，将背脊弹直。

　　明彦少有的不回头看安然，他问安然找她有什么事情。“安然你有什么事情吗？”

　　“嗯，这个还给你。”

　　安然说的是明彦给的红糖姜茶。

　　明彦想说把那盒红糖姜茶留在安然的座位上，他现在又说不出口，只好将手绕到背后，把手掌心摊开朝上。

　　安然把一盒红糖姜茶放在明彦的手掌心处，望着对方把手收回去。她看不到明彦的表情，只看得见他的头部慢慢向课桌靠近的动作。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安然摸着自己的额头把书本兽释好。万一真的是生病了，带一些书本和试卷回去也不至于在家养病时候无聊。

　　安然不知道自己的体温是多少度，她干净手掌心发凉，怎么也热不起来。

　　她想快些回家，偏偏自行车有坏掉了。

　　等哪天有空在家里给自行车仔细检查一下，或者出门看个黄历？

　　这好像也不实际。

　　安然对着自己的自行车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像一个疲惫的行人对着镜子里的无奈地自我嘲笑。

　　学校停车棚背后的爷爷冒着寒风在那坐着补自行车的轮胎。三个年级合起来走读的学生数量多，自行车的数量也多，在这里做生意方便了学生修车，也让爷爷有一笔收入。

　　安然把自行车推到修自行车的地方。爷爷抬眼看了一次安然，指挥着安然把车靠在一旁锁起来。

　　“我修完这些人的车，再修你的。你可以先回家，下午再来推车走。”

　　有几个学生比安然要早一点来到修理自行车的地方修车。

　　安然见一旁摆放着三四辆自行车，只有一个人蹲在旁边看爷爷把自行车轮胎放进一盆水里。他先前已经用螺丝刀将自行车的外胎撬开，将拔出来的内胎置于水中寻找破损的部位。

　　爷爷的皮肤黝黑，脸上布满的皱纹如沟壑一样纵横交错，身体十分消瘦，几近瘦成一个竹竿，没有一点多余的肥肉。

　　他的手放进乌黑浑浊的水中，冻得指骨发红，手背上的血管高高地鼓起。干燥的自行车内胎在水中转了一圈，变得湿润，黑色像是被水加深了色彩。

　　安然把车放到一边锁起来，她看过其他修理自行车的阿公怎样修补自行车轮胎，但这不妨碍她站在那里多看一会。

　　她在一边站着看了一会，鼻子开始有些堵塞，拿上车头篮内的书包。

　　修车的爷爷喊了安然一声。“等等！同学你的自行车是什么问题？”

　　安然这才意识道自己什么都没有说，默念一句真是个笨蛋。

　　“脚踏这里脱落，链条也有声音。”

　　爷爷认真听完，挥挥手让安然离开了。

　　安然转过身就遇上明彦，两个人对望了一会。明彦率先开口询问安然是不是有遇到什么麻烦。

　　“安然你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车坏了。”安然无奈地回答明彦的问题，前不久安然在雨天与明彦一起解决车锁的问题。现在安然的自行车坏了。

　　好像她遇见麻烦的时候都会遇见明彦，这些时刻都被明彦看见了。

　　“明彦又让你见笑了。”

　　“安然你在说什么傻话。”明彦倒是觉得每回在安然遇见麻烦的时候出现，是一个很好的安排。这样他就可以及时的帮助安然了。

　　“你打算怎么回去?”明彦站在安然面前，等安然向前走出一步时，他才双手放在自行车的把手上，推动自行车跟着安然一起走。

　　“唔。走路回去，或者是搭摩托车回去？”

　　“这样不行，你不合适。”明彦在安然的注视下，很快又说出一个解释，“你可能是着凉了，直接吹风不好。”

　　安然点点头，觉得明彦说的有道理。她拉扯书包的双肩带，眼睛的亮光一闪而过，对明彦说：“那我打的回去?这个就不会吹到风了。”

　　“啊，这个很贵。我们都是家离学校不远才走读的。”明彦拨动自行车上的车铃，铃铛声清脆响亮，在提醒路上的人注意避让。

　　停车棚有个小斜坡让他们把车推下去，不至于直接从路牙上直接蹦下去。在小斜坡边上的同校同学往旁边走了几步，让明彦把自行车推到马路上去。

　　明彦垂眸看着安然微微低下头的头说：“我载你回去吧。”

　　冬天干燥，将身上的毛衣脱下来时会听见“噼啪”的声音。

　　安然自己猜到明彦的意思与明彦主动开口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她侧过头看着明彦的自行车后座，没有立即出声。安然自小学起就无意识地把自己的家庭住址藏好。

　　她入读小学时发现同学们大多数都是在同一个地区居住，只要在回家的路上遇见认识的同学，安然总会放慢脚步让对方先走，等对方走出一段路程再回到自己所在的小区。

　　如果遇上同一段路程，又想要和她一起走回家时，安然会提前一个路口或者往下一个路口说她到家了

　　等待这个同学离开之后，她才走回到自己小区所在的路口。

　　如果问安然为什么这么害怕让同学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安然本人也不知道原因。

　　她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住在哪里。

　　明彦见安然一直不说话，他生出一种不安感，便对安然说：“我没有其他的想法，也没有恶意，你别误会。”

　　安然的父亲知道她有这样一个习惯，觉得这个习惯很不可思议，不能理解。

　　在别人眼里看来，安然就是一个怪异的集中体。

　　她握紧书包的双肩带，望向明彦说：“嗯……我……你能带的动我吗？”

　　安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坐上年长一岁的表哥的自行车后座，表哥起的歪歪扭扭，很费劲地说：“安然！我真的骑不动了。”

　　明彦马上骑上自行车的车座，他把自己的书包从车篮子里拿出来。“我当然搭的动你啊，别担心！”

　　他示意安然把她的书包放到车头篮里。“你把书包放在这里面，这样你就轻松多了。”

　　安然慢吞吞地放下书包，她一时拿不稳是侧坐在自行车后座，还是跨坐上去。

　　“安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摔倒的。”明彦见安然在车座旁边低头思考，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然沉默地点头，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她的右肩膀不小心靠在明彦的背后，安然一触碰到明彦就马上挪开。

　　“我坐好了。”安然的左右手都紧紧地抓住车后座，调整侧坐的重心，不敢放松身体，害怕会向一侧摔倒。

　　“好嘞！”

　　明彦的脚在地上一蹬，他带着安然一起骑出去。他背在身上的是一个单肩包，包侧放在安然背后的方向。

　　安然不知道要看什么方向，这条路在高中入学前就经常走。高中三年里，安然一天至少走四次这条路。

　　有时候遇上学校被用作考试场地时，安然周五晚上是不用上晚自习的。周五下午下课只需要把桌子和椅子按照要求摆放好即可，周六、周日两天可以在家休息，自由安排时间。

　　那个时候安然和她的同学们都很期待学校被用作考场的日子，因为她们可以平白多出一个周末的时间。

　　高一时，安然是被要求周六上午回校自习。虽然班主任在班级里口口声声说是自愿报名回校自习，但是一旦有同学没有报名回校自习，她们会逐个逐个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班主任会问为什么不来学校自习，无论什么理由都会被驳回。自愿只是停留在话语表面上的自愿。

　　这条街道的风景看过无数遍，安然能记得这街道的两侧有什么样的商店，大排档什么时候营业，什么时候打烊。大排档确切的打烊时间，安然不是很清楚。

　　至少早晨她从家里来学校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坐在大排档里吃早餐了，她高二时下晚自习的时间是九点半，大排档还有桌子排放在店门口，并没有完全收拾摆放整齐。

　　高三下晚自习的时候，大排档已经收工了，店内一片黑暗。

　　一对老年夫妻在右手边的拐角处出现，他们的头发被岁月撒满了霜雪，眼睛里依旧饱含对彼此的爱意。老奶奶的手环在老爷爷的腰间，笑着和老爷爷说话。

　　老爷爷对老奶奶的话句句都有回应，他慢慢地骑着车，从小巷穿梭到大街上，融进放学的学生队伍中。

　　白色的校服与老人的白发融成冬季里的雪色。

　　安然面对着明彦的背后发愣，鼻翼间似嗅到冬季阳光的清爽干净的气息。

　　“安然。他们真的很幸福吧。”

　　“……不知道。”

　　安然没有想过毕业之后还会和高中同学保持联络的假设，仿佛毕业即失联就是一件司空见惯的离别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