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沉溺》锦鱼枕

28、第 28 章

　　在安然很小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是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小座椅上。她可以抓住父亲和母亲的衣服，在小座椅上咿呀咿呀地说着父亲和母亲听不懂的话。

　　那时，天空是蓝色的，白云是白色的，阳光是金色的，树叶是绿色的，每一个寻常处处可见的，不能被称作为惊奇的事情，落入年幼的孩童眼瞳中，就是万分的惊喜。

　　什么事情都是有趣的，稀奇的。

　　时间是缓慢的，不会动的。

　　一片小叶子都能把安然哄住，坐在那半天不动。

　　再长大一些，安然不能坐在小座椅中。她长大了，小座椅已经容纳不下她了。

　　她也不需要父母亲出门时，将她抱进小座椅里，双腿从座椅的缝隙穿出，也不需要父母在抵达目的地时，将她从小座椅里抱出来。

　　她可以自己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无聊时自己和自己对话，会突发奇想地从自行车后座跳下去。

　　只要有第一次跳下，就有第二次，她将这个小游戏玩上瘾了，觉得这个行为很酷炫。再多练习一下，她就会像电视剧里的武功高手，在车顶上随意跳跃。

　　偏偏这不随安然的愿。

　　有一天，她从自行车后座跳下去，被后座的车架子勾住衣服，她摔倒了。

　　如果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还好，偏偏衣服还钩在车上。她记不清当时是怎样一个场景，世界的颜色是怎样的。

　　她喊着爸爸，爸爸专注的骑着自行车，听不到她的呼唤。

　　后来，爸爸是在小区路口的小商店老板的提醒下，才知道安然从后座上摔下去，膝盖上的皮被磨掉，路上的黑色泥印子与血肉黏在一起。

　　很疼。

　　安然只记得父亲心疼的目光以及清洗膝盖伤口带来的痛感。

　　自行车在平稳地向前行驶，忽然的急刹车让安然直接撞在明彦的背后。抓住车后座的左右手在慌乱下环上明彦的腰间。

　　很突然。

　　明彦对忽然变道变速挡在他面前的同校同学感到不满，这个操作实在太危险。

　　如果明彦明彦及时把车刹住，势必追上前方的自行车尾巴。冲撞带来的力度，很大可能让那解放双手骑在路上的人摔倒。

　　明彦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同学，也许是在炫耀自个的自行车技术很优越，又或者是耍帅，他们会双手握住自行车的把手骑出一段路程再松开双手，双脚依然踩在脚踏上。

　　明彦把自行车靠在路边停下，他的右脚踩在路牙上撑着。他回过头看安然问道：“安然你没事吧?”

　　安然的手还环在明彦的腰部，她忙松开双手，低声回答。“我没事。一会直走就行。”

　　明彦看着腰部缩回去的手，反应变得格外迟钝。他喃喃地回答安然的话。“好，我知道了。”

　　明彦顺着安然指出来的方向前进。在明彦依依不舍的情绪中，他离安然所说的目标地点越来越近。他在安然的指示下，靠在一个路边停下来。

　　安然从自行车的后座下来，她对明彦说：“谢谢你，明彦。”

　　她刚刚走出一小步，要走到车头篮前把自己的书包拿起来。明彦就先把她的书包拿在手上。

　　两个人的动作一致，让明彦着急地向安然解释。“安然我不是在催你马上走开，我是帮你拿书包，不用你多走一小段路，真的。”

　　安然歪着头看一脸焦急解释的明彦，嘴边不小心露出一个浅笑。“嗯，谢谢。”

　　安然不敢说出家里准确位置，她依然是离家的小区差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下来。

　　“明彦你快回家吧。”安然停顿一下，在明彦的目光下，继续说，“我不是在催你马上走开，下午还要上课，你早点回去吃完饭可以休息多一会。”

　　明彦在安然的话语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欢悦，如果他有一双翅膀，现在肯定会扑棱扑棱地扇着。

　　安然等明彦的身影向着这个入口拐弯进去，再也看不见的时候，她才慢慢向家走去。

　　刚刚在自行车上的感觉并不明显，现在下车之后，安然觉得额头的温度又高了一些。

　　明彦高兴地掩饰不住自己痴痴的笑容，他猛然想起安然今日身体不舒服，不知道会不会在路上晕倒之类的。

　　他连忙掉转车头回到原处，便看见安然的背影在下一个路口拐弯走进去。

　　明彦没有多想，踩着自行车靠近，他确认安然有走进小区才离开回家。

　　他细想之下感到失落，并不明白安然为什么提前下车。

　　明彦稍稍扬起头，看着头顶上比其他季节要淡色的天空，不是纯粹的蓝色。冬季干燥，大气中的水气少，反射的光弱了些，天空隐隐透着些灰色。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眉骨与鼻梁之间仿若与从层层叠叠的树上枝叶落下的光影分割出来，明明灭灭。

　　想不出答案的明彦决定通过网络寻找答案。

　　为什么女孩子不希望他人知道详细的住处地址。

　　为什么女生不让异性知道具体的家庭住址?

　　……

　　明彦不知不觉中搜索这个问题的答案看了十分钟，他呼出一口气。

　　由于气温偏低，他能够看见哈出的雾气，从出现那一刻开始，没有过多长时间就弥散。低垂的团团阴云下是虬龙盘曲的老树，阴寒萧瑟的冷天里有一丝烤红薯的香甜气味在飘荡。

　　明彦的微信收到来自安然的信息。

　　安然：明彦麻烦你下午帮我和班长说一声，我请假了。

　　他握紧自己的手机，透骨的冷气侵蚀手指，使得他打字的速度并不流畅。

　　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

　　她要保护自己。

　　明彦猜测安然可能真的是发烧了，所以才会请下午的假。一般请假是有家长向班主任说明原因，但由于上下午点名的时间比班主任来到教室告知班长和纪律委员要早，所以他们请假一般都会和相熟的同学说。

　　再由相熟的同学向班长和纪律委员转达，不至于在别班的班干部来点名时，问到某个同学为什么不在教室时，说不出原因。

　　即便被写上名字，如果是请假了，还被写上名字，也会有老师去处理好。

　　不过有的时候他们同学之间也会互相打掩护，只要迟到的人不是大大咧咧的背着书包从前门进教室，正好和来点名的人撞在一起。这打掩护的常用理由是：他/她去卫生间了。

　　高三（11）班明彦：好，你多注意休息。

　　安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是去翻找存放在客厅医药箱中的水银体温计。

　　体温计上还留着上一次测得的体温结果。

　　她打开装着水银体温计的外壳，熟练的甩动胳膊，让体温计的水银刻度，甩至35℃下方。

　　安然一边甩动体温计，一边回到鞋柜前把运动鞋换下，把书包放置在地板上。体温计放置腋窝夹住，她记下此时此刻的时间。

　　安然的父母都不在家，她自己用电饭煲简单的煮出一碗面当作是中午的午饭。

　　电饭煲中的水咕咚翻滚着，她另一只手去打开米桶盖子，拿出已经拆开的挂面筒。

　　她经常自己煮面条吃，十分了解自己一人食的面条分量是多少。硬邦邦的面条放入沸腾的水中，一下就软成一滩面落在电饭煲锅底。

　　安然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把体温计拿出来，对着光看清楚体温计显示出来的刻度。

　　38.3。

　　她把水银体温计放回盒子里，一手用筷子搅拌电饭煲里的面条，加入适量的油与??，防止面条成团或粘锅。

　　另一只手用来拨打电话给母亲。

　　安然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和妈妈说了。在得到妈妈的回答之后，她与妈妈的对话中断了。

　　感冒、发烧不能吃鸡蛋。

　　这是安然自小就在家人口中获知的信息，她便不去冰箱拿出鸡蛋敲进锅里一并煮了。

　　电饭煲的插头被拔开，安然拿出冰箱中妈妈上班前备好的一些熟食，倒进锅里热一热。

　　她给明彦和游哲各发一条信息。

　　明彦与班长关系比较好一些，让他跟班长说一下。游哲虽然可以和班长聊几句话，但实则与安然一样，不习惯和班长说过多的话。

　　有多个人在场还好，不至于尬场，单独去找其他人说话，哪怕是请假，可能也会让游哲感到为难。

　　纪律委员是一个女同学，她与游哲是同一个宿舍的舍友，接触比较多，在宿舍内说一下就可以了。

　　很快安然就前后收到明彦和游哲的回复。

　　安然把碗里的面吃完，整个人瘫坐在沙发椅子上发呆。安然所处的城市不会下雪，有的是一粒粒透明的雨滴。

　　冷空气南下不一定会让安然的城市入冬，还可以是入冬失败，冷了几天又让人换上短袖。可以说冬天来的没有一丝预兆，时有暖阳，时有阴雨。

　　暖阳现身之际，笼罩在安然身上的灰暗薄雾才会消散一些。她险些在沙发上睡着，呵出一口白气，歪头看窗外一点一点暗沉下去的天空，身心上的烦闷压抑感再一次现行。

　　形。

　　安然怕自己再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眼见饭后休息了一会，她便去找出家里时刻备好，以防不时之需的感冒药。

　　感冒冲剂包装袋中的物体被倒入碗内，冲入白色的饮用水中，水的颜色一下变成深褐色。

　　感冒药的颗粒物在安然的不断搅拌之下，逐渐融入水中。

　　安然把药吃完后，马上回到房间卷起被窝，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一次她没有强撑着去抵抗睡意，顺从身体的需求，陷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