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28、技高一筹

　　杜慎打了个寒战，看着李长烟道：“掌门所说，可是真的？你不只是想报仇，其实更想当掌门吧？”
　　李长烟不语，显是默认了，杜慎叹道：“为了区区掌门之位，你竟然不惜流尽同门热血？当掌门有何好处，值得你如此费心劳力？”
　　明贞子忽然笑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当掌门好处多着呢。门派资源任你选，法术秘笈随你挑，而且高高在上，看着无知俗人顶礼膜拜，岂不快哉？”
　　杜慎摇摇头，“劳心劳力，不得自由，我不觉得有何快活。罢了，人各有志，多说也是无益。掌门，我有一事想要请教，还望你如实回答。当初真是你杀了我师父吗？为什么？”
　　明贞子收了笑容，看着杜慎，肃然道：“事到如今，我反正也活不成了，不妨将真相告诉你。他们适才所说的确是真事，十六年前我确实暗算过你师父，但我刚下完手他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到底死没死，连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疑心他并没有死，所以才做了那些事，故意将你们陷入危险之中，斩草除根还是其次，最大的目的是想把他逼出来。然而已经十六年了，不管我做了什么，他始终未曾露面，我也就渐渐地放松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死在他弟子手中……三十年前我为了掌门之位，杀了我师父，三十年后又有别的弟子为了掌门之位，要来杀了我，真是报应啊。哈哈哈，天理昭昭，果然不假！”
　　明贞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至于你，李长烟，将来想必也会有另外的人，为了做掌门要来杀了你，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可惜啊可惜！”他的话音渐渐弱了下去，头一歪，终于倒了下去。
　　杜慎不觉叹了口气，缓缓地道：“魑魅魍魉，各自肚肠，那修道之人与世俗之人又有何区别？一旦身死，也不过烂肉一团，最终仍是要归于尘土，这样修道……又有何意义？”
　　李长烟走上前去，“师兄……你，你怪我吗？”

　　杜慎摇摇头，“师父曾说过，天道不是争来的，而是自然悟出。你虽然暂时得了妖王的法力，但终归是外力，并不是自己苦修出来的，将来必有后患。我只是担心你误入歧途，与大道越来越远，最终事与愿违。”
　　李长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也时常在想，四时循环、万物荣枯，这是天道，而我们修道却是想求得长生不老，本就是逆天之举，自然需要争上一争。师父之所以不赞成大争之道，只是因为他们往往贪得无厌罢了，我不是那样的蠢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
　　“你已经长大了，也开始追寻自己的道，那么遵道而行便是。”杜慎的面容有些倦怠，说着便往外走，“只是你所追求的道，并非我的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那么，就此别过吧。”
　　“不，你要去哪儿？……”李长烟赶紧抓住他的衣袖，“师兄，你以前从来不会说什么道不同之类的话，其实你就是在怪我，是不是？”
　　杜慎摇摇头，只觉心灰意懒，用力想抽回衣袖，无奈李长烟拉得很紧，他正想回头让她松手，却发现适才已倒下的明贞子突然站了起来，面带狞笑，一道白光正无声无息地射向李长烟的背后。
　　他来不及细想，一把扯过李长烟，侧身避过，噗的一响，来不及完全躲开，左臂受到重重一击，立时垂了下去，人也痛得跌倒在地。

　　“师兄！”这一下变故陡生，李长烟来不及反应，见杜慎倒在地上，冲上前去将他扶住，见他左臂已经折断，血肉模糊，心痛至极，赶紧掏出伤药敷上，咬牙骂道：“老匹夫，竟敢伤我师兄，我要让你死无全尸！”
　　明贞子诈死之后发出最后一击，满以为能和对手同归于尽，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被杜慎挡了去，饶是他修为精深也万不能再次出手了，正自遗憾，却听到李长烟这一声失态的叫骂，登时喜悦无限，哈哈笑了两声，却没了力气，只不停地喘息着。
　　李长烟被他激怒，正要上前去补上一剑，却被杜慎拉住，只得恨恨地作罢。
　　杜慎的伤势虽重，但因处理得及时，保住了一条手臂，敷上药之后表面的伤口便开始愈合，很快就行动无碍。然而，那一击中似乎还带了某种禁制，不仅伤及皮肉，还切断了体内灵力流，虽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是若不解除，将来只怕也不能再使用法术了。他本该愤怒或悲伤，然而心里空落落的，竟提不起半点精神来，推开李长烟的手，径自转头走了。
　　李长烟不料他说走便走，追上去叫了几声，但杜慎却似充耳不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原本击垮明贞子的喜悦少了大半，周遭一片寂静，她蓦然觉得有些凄清了。

　　她呆了一会儿，慢慢走回屋中，看着出气多入气少的明贞子，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明贞子居然还在笑，“哈哈，我这一生想做什么……都做了，还有什么好愿不愿的？……不过，虽然你现在风光得意，只怕将来后悔莫及，哈哈……”
　　“呵，就算我将来后悔，那也与你无关，有什么好笑的？”李长烟不屑地冷哼，然而明贞子却并不生气，笑得更加开心了，“是吗，哈哈……”
　　李长烟莫名觉得有些不对，急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明贞子笑道：“你可还记得……我给你的锁魂之阵？”
　　“锁魂之阵？阵盘阵旗呢？！”李长烟扭头一看，果然阵盘阵旗均已不见，“你适才击中我师兄，是用了阵法的力量？难怪能以半死之身反击！……锁魂之阵，锁魂之阵，发动后轻则斩断灵力流，重则魂魄被拘禁，永出轮回，那师兄岂不是已经……我太大意了！”她正想追出去，刚转身却停住了脚步，一把抓起明贞子，喝道：“快说，如何才能解开禁制？”
　　明贞子微笑着，断断续续地道：“哈哈，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休想……我要让你后半生……都追悔莫及……”

　　李长烟怒发冲冠，取出一盏八角琉璃灯，一弹指将它点亮了，冷冷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明贞子辨认了好一会儿，惊道：“这……这东西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山河地理盏……”
　　“掌门果然见多识广。”李长烟拊掌，一声轻笑道：“你既认得它，自然知道它的用处。我本来想着，你到底是长辈，还是放你一条残魂入轮回吧。但是……你若再不说，休怪我将你抽魂炼魄！”
　　“抽魂炼魄……”明贞子一惊，随即满不在乎地大笑起来。只见他一边艰难地吸着气，一边笑着道：“随你，反正我已快死了，将来……还有人会陪着我一起……魂飞魄散……可是，你敢杀我吗，杀了我……你就彻底救不了他了……你舍得吗……哈哈……”
　　李长烟不料他濒临死地竟还如此敏锐犀利，一时失了主意。若杜慎真为了她灵力被锁、魂魄被禁，那么她……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着明贞子笑得快意的脸，渐渐冷静了下来，先用治疗法术将他的性命暂时保住，忽然冷笑道：“不用等到将来，现在我就可以让人来陪你魂飞魄散！”

　　她猛地推开门出去，不多时重又回来，身后却多了一个人，正是明贞子的宝贝女儿郑绣。明贞子先前一直不肯提她，就是怕她被李长烟惦记，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立时急怒攻心，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若非事先有法术护住，只怕就此气死了。
　　李长烟将郑绣推到他面前，冷笑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明贞子看着木木呆呆的女儿，终于长叹了一声，“你赢了。……只要你发誓，不会为难我女儿，我就将解除禁制的方法告诉你。”
　　李长烟毫不犹豫地发了誓，明贞子得意地一笑，“其实解除禁制的口诀就记载在锁魂之阵的玉简上，存放在派中历年掌门的密室里，你当了掌门之后自然就能知晓了，哈哈哈……”见李长烟秀眉微蹙，又补充道：“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就不能为难我女儿。云玄向来一诺千金，他的弟子想来不会食言吧？”

　　李长烟心头大石落了地，虽被他摆了一道，却并不动怒，似笑非笑道：“自然，我向来言出必践。不过，就算你不使手段逼我，我也绝不会为难郑绣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本来就是我的人。”
　　明贞子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李长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你的女儿早就是我的人了。今天晚上你为什么法力全失，就是因为喝了她给你的那杯茶。茶是好茶，可是里面放了点东西，那东西就是我让她放的。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