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风起扬花愁杀人》破颜拳

6、【5】

　　5.

　　阿泰的腿伤以及洛道繁杂的环境让严子圣和叶若飞两人暂缓了前往李渡城的计划，在江津村里住了下来，一面探查着前进路线一面给阿泰调理着身体。
　　严子圣倒还好，凭借一身高超的医术为住在村里的伤员和村民治病，再加上又是个天性乐观善于活跃气氛的人，很快便与村子里的人们打成了一片。几日下来，前来看诊的人快把门槛都踏破了，严子圣便也只好在村民与阿泰之间来回忙碌着。
　　阿泰的伤腿在严子圣的调理下倒是恢复的很快，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可以下地行走几步了。严子圣知道他想要让自己尽一点儿师傅的义务教他个一招半式什么的，但无奈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转头扯住叶若飞的耳朵让他替自己先照看着阿泰，等到他完全好了，三人再一并进入李渡城。
　　和颇受欢迎的严子圣不同，阿泰和叶若飞两个人，一个是从老远的地方赶来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的外邦人，一个又是对与陌生人沟通这件事感到厌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大侠，和村里的人接触少了，自然是被人见了面都绕着走。
　　好在两人对于这种事情倒也看得开，每日就像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除了需要陪着阿泰出门活动活动伤腿的时候，他们倒是很少主动与村民接触。
　　这天阿泰卸下腿上的竹板，伴随着叶若飞的搀扶，刚在院子里走了没几步，就看着院墙外不远的树下，一个小姑娘在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
　　阿泰和叶若飞都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只是她的眼神里闪现着不安和期望，似乎是要说什么。
　　叶若飞心下一软，冲她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吧。”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来。
　　叶若飞扶着阿泰坐在了院子里的椅子上，转过头去看着这个头刚刚过了他腰的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低着头，好像被吓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阿泰歪着脑袋看着她，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叶若飞，突然笑着拍了拍手说道：“小妹妹，你别害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大哥哥说吧。”
　　听了这话，小姑娘才抬头怯生生地看了看叶若飞和阿泰，皱着眉头说：“……大、大哥哥你们是功夫很厉害的大侠吗？”
　　“呃……”阿泰挠了挠头，苦着脸指着站在一边的叶若飞说：“我不是，他是。”
　　叶若飞被他这么一指，立刻皱着眉头转过来瞪着小姑娘。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连忙盯着自己的手指，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爹爹前些日子被神策追兵砍伤了后背，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这几天家里已经快没什么吃的了，可是爹爹还是不能下床，我就想去绝谷那边捉点鱼虾给爹爹吃……可是，可是爹爹说那边太危险了，不准我去……”
　　小姑娘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更小了，阿泰和叶若飞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了她在说些什么。
　　“所以你想让我们帮你去弄点鱼虾是吗？”阿泰冲她招招手，把她拉近自己身边。“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去绝谷那边呢？”
　　小姑娘快要哭出来了，揉着眼睛回答道：“村里的大夫说那儿有种叫洛水大龟的乌龟，熬成汤的话能让我爹爹的伤好得快一点……”
　　“原来如此。”阿泰替她擦了擦眼泪，转过头去看着叶若飞。“师叔，我们帮她捉只乌龟回来吧？”
　　“……别闹了，你的腿都没好利索，再遇到个什么好歹我可管不了你。”叶若飞瞪了他一眼，冲着院子外面的方向指了指。“你师傅现在忙着替别人治病，你要是不想给他添麻烦，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可是我已经能走动了嘛，”阿泰扯住了他的腰带，轻轻拽了两下。“师叔，我也想出去转一转了，不过是捉只乌龟，捉到了我们就回来……好不好？”
　　“……”
　　“好不好嘛师叔，求你了。你看这个小姑娘多可怜啊……”阿泰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连带着叶若飞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他晃晕了。
　　“……”叶若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认输般叹了口气。“你只能在一边看着，不许下水，不许四处走动。”
　　“谢谢师叔！”阿泰乐了，开心地转过头揪了揪小姑娘的脸蛋。“在这里等着我们吧，我们一会儿就带着大乌龟回来。”

　　尽管靠近公孙祖坟的绝谷里也并不安全，可因为看着叶若飞有着一骑当千的能力，被他提溜着一路躲过红衣教和神策军的阿泰也就颇为放心的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有些凉意的绝谷。
　　他一边踢着石子，一边看着离自己没几步远的叶若飞寻觅洛水大龟的样子，心情颇佳地吹起了口哨。
　　叶若飞回过头来看他一眼，道：“离浅滩远一点，嫌无聊了自己找块石碑看看。”
　　阿泰摸了摸鼻头，笑了：“我看不懂汉文呀师叔。”
　　“……你……”叶若飞被他的话噎住了，只好摇着头继续寻找洛水大龟。
　　这里水流不算急，可是却因为碎石和落叶让水面的视线变得极差。叶若飞一边听着阿泰的口哨声，一边拿着手里的剑拨弄着水面上的落叶。
　　寻觅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洛水大龟的影子，叶若飞叹了口气
　　叶若飞转过身子，看到阿泰身后有个黑影靠了过来，而阿泰却是一副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在靠近的样子。他怒吼一声：“阿泰，躲开！”
　　“……啥？”阿泰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得自己的伤腿上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接着整个人便摔进了浅滩里。
　　“阿泰！”叶若飞大喊一声，提着剑冲了过来，使出一招四相两仪让攻击阿泰的洛水大龟翻了肚子。“你没事吧？”他一把拎起阿泰，有些生气的把他甩到了浅滩边的大石头上。
　　“……腿好疼……嘶……”浑身湿漉漉的阿泰皱着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眼见着叶若飞的表情难看了起来，只好自觉地闭上嘴。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严子圣刚迈进屋子，看到的就是头发滴着水的阿泰被一只手还提着大乌龟的严子圣啪嗒一声甩在竹床上。“这是怎么了？！”他皱了眉，慌忙跑了过来。
　　“哼，还能怎么了，这混小子又把自己弄伤了。”叶若飞皱着眉头，放开了阿泰，把手上的乌龟丢在地上之后站在一边。
　　“快快，躺平，我给你上点药。”严子圣扶着阿泰让他躺下，又从口袋里取出一瓶伤药轻轻拍在他的腿上。
　　“啊……！”阿泰突然叫了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哪里疼吗？”严子圣连忙松开手，生怕是自己上药的动作粗野了，让他又疼了一道。
　　“不是的师傅，”阿泰摇头，摸着自己的腰间。“我的匕首……我的匕首可能刚才落在绝谷了……”刚在自己在绝谷被洛水大龟撞了那么一下跌进了浅滩，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匕首从腰间飞了出去。
　　叶若飞哼了一声：“不过是把匕首，丢就丢了。”
　　“可是那个匕首，是我离开明教前师姐送给我的，说是重要的信物，不能丢的……”阿泰有些为难的小声说道。
　　“你……！”严子圣气得僵直了背，瞪着正在上药的他骂道：“真不知道是哪个没脑子的人闹着非要出去转悠！你要胡闹我不拦着你，你怎么不看看你给我们又填了多大的麻烦！”
　　严子圣的语气很重，阿泰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只好红着眼圈低下了头。
　　“哎呀别闹了，师弟你快去帮阿泰找匕首啦。”严子圣眼看着叶若飞就要冲阿泰发起脾气，连忙放下药瓶推着他向门外走。“快去快回、快去快回~”
　　叶若飞瞪了阿泰一眼，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严子圣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阿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摇了摇头。
　　“呐师傅，”眼见着叶若飞走了出去，阿泰抽了抽鼻子，拉着严子圣的衣袖让他坐在了床边。“师傅，我觉得师叔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总觉得，师叔虽然对我很好，救了我的命还陪我养伤，可是他心里并不是特别喜欢我。”阿泰整理了一下措辞，接着说道：“就像今天这样，尽管师叔救了我，但是他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我知道才和师叔认识没多久，他对我有些冷淡是应该的，可是我心里总觉的他是真的不喜欢我……”
　　阿泰的话让严子圣感到有些吃惊，他沉默了一下，看着阿泰喃喃道：“你觉得师弟不喜欢你……？”
　　“那，师傅觉得呢？”阿泰并没有回答，反而是看着严子圣的双眼，认真地问道。
　　“我？”被反问一道的严子圣先是一楞，接着转开了目光看向了叶若飞离开的方向。“唔，我想想啊……我和师弟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我连他被鳄鱼吓尿裤子的样子都见过，要是这时候有人跟我说他是个冷漠的人，我反而不能想象出他冷漠的样子啊……”严子圣揉了揉鼻间，继续说：“他这样死心眼的老实人哪能有什么心思去讨厌谁，阿泰你不要瞎想。”
　　严子圣正说着，阿泰还没来得急消化掉他的话语，原本敞开着的木门就被人轻轻叩了两下。两人抬头，只见门口站了个男人，背着长枪穿着铠甲，看起来是个当兵的。
　　“请问严大夫在吗？”逆着光线，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看不太清楚，只是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严子圣嗖地一声站起来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笔说道：“我就是大夫，军爷你哪儿受伤了吗？要脱下铠甲看看吗？还是说胳膊扭伤了？中暑了？饿了？渴了？”
　　“不不不，我没有受伤。”来者笑了笑，冲着严子圣作了个揖：“在下是天策将士许诩，带着一帮兄弟在这洛道驻扎了小半个月了。听闻最近江津村里来了位神医，我就过来拜访一下，想问问严神医愿不愿意跟我去天策营地，救助一下伤员？”
　　“哈，看病救人啊——”严子圣拖长了尾音。“当然没问题了。”
　　尽管严子圣是背对着阿泰，但是在军爷说了这句话之后，阿泰却不知道为什么，认定了自己的师傅这时候脸上一定是两眼放光、欣喜不已的表情。
　　阿泰看着师傅连头发丝都散发出开心气息的背影，尽管也想跟着他一起高兴起来，可眼前却一闪而过叶若飞怒气冲冲的脸。
　　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觉得突然一下子，胸口变得十分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