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有情何似无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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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才渐渐有了一点儿知觉，而这一点恢复的知觉带来的却是周身酸疼，浑身的那股燥热愈来愈甚，尤其是下腹，感觉自己像一簇滚烫的火在寻求一点冰凉。待音瑶无意间触到一个温凉的物什，忙地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贴着它十分满足道：“好凉快。”
忽然被她死死缠住的冰凉物什，显然未想到她这个样子，竟是颤了一颤。
他伸手把了一把她的脉，才缓缓道：“原是被下了药。”因眼不能视物，迷迷糊糊间听得有人说话，很清朗的一道声线，低沉却又十分有磁性。
音瑶这才反应过来，现下被她死死抱住的那个温凉物什，是个人。且是个懂医术的人。
这么说来自己并没有死，音瑶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他：“我……真的没有死？”
察觉手法，音瑶知道那人正专心地在替她医治，竟然还闲庭信步地回答她：“你既是仙族，岂能白白让凡族取了性命去。”
音瑶觉得你既然能救得了我的命，让你嘲笑一下也无妨，于是出奇地好脾气了一回没有反驳他。只温顺地待在那里，任由他医治。身上那股燥热之态已经慢慢淡去，约莫是他方才给自己吃的药已经起了药效。
他查看她身上其他的伤口，淡淡问了一句：“怎的被伤成了这个样子？”
说到这个，音瑶有些来气“好好的一片林，养这么多豺狼虎豹毒蛇毒蝎作甚，且凶猛成这幅样子还剧毒成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被哪个家伙施得仙法……”
音瑶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那人的手似是不动声色地抖了一抖，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其实，音瑶那一刻十分为之惊叹，这究竟是个何妨神圣，抖个手居然能抖出一种不动声色的从容感，着实是个人才。
过了一会儿，听得他说：“你如今这个身容我医治起来恐怕不大方便。可否化出真身？”
音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咳咳，眼下自己这全身的伤恐怕是要脱光了才能……
“好。”音瑶应了声，正欲捏个诀，却又想到自己方才还惦记着的那块红枣糕，迫切道：“那个……上神，叫您上神不冒犯吧。上神，能否将我左边袖子里那块红枣糕取出来，我现下这个样子怕是拿不到。”
音瑶感觉到他十分君子地从她袖子里取出那块之前藏好的红枣糕。可以想象，长时间地浸泡这东极海水里，定是鼓胀得不成样子了。果然，他缓缓开口，声音略有些困惑：“方才你说这东西是……红枣糕？”
音瑶稳了稳自个儿的声音，耐心道：“这东西原先长的便不大精致，但必然比现在上神您看到的样子耐看多了。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由此道理推己及吃的，那便是：好吃的东西不一定耐看，耐看的东西不一定好吃。”
那人半晌没了声音，于是音瑶便捏了个诀，方显出了自个儿的真身。
他似是几分惊讶：“原是株瑶草。”但这惊讶居然也惊讶得如此不动声色，着实是人才中的人才。幸亏她现在眼睛不大方便视物，是以耳朵才比平常灵便了些，不然这不动声色的惊讶定是听不出来的。
音瑶听他这个惊讶的语气，觉得有些受内伤“瑶草怎么了，别瞧不起人。瑶草也是十分珍贵的。我瑶池的瑶草总共也便只有那么二十三株。纵是旁人想求，还求不来的呢。”
好半晌，才听得他淡淡道“我早年也认得过一株瑶草。”
音瑶不知道是不是他后来喂给自己麻醉助眠的药起了效果，听到的话也模模糊糊，记不大清。再后来，整个人神智也有些飘忽，似是真的似是假的，飘飘然晕乎乎。
恍惚间，自己好像问了谁“这里可是东海？”
有一个声音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清朗沉稳，很是好听。遥想这样的声音定是三分含笑，五分平静，还有两分说不出来的神色：“这里……唤作东极。”
而后自己又迷迷糊糊地说“劳烦上神，能否将我丢至东海？”
含了几分笑意的一个单音节：“丢？”
音瑶好像听见自己说：“我现在是株瑶草，丢一下自是无妨的，但倘若上神愿意送我一程，那自然是最好的。”
直至很多年后，音瑶才知道，这东海同东极，虽只差一字，实则却是隔得天南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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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几次，眼睛已经能隐约视物。似有一白色身影，虽看不大清，但想来十分挺拔颀长。音瑶很想看清楚救自己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费了好大的劲儿，但好像最后还是昏昏睡去矣。
醒来，便是一片温浅海水。
音瑶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一身白衣的青年。眉目生的十分俊朗，鼻梁高而挺，嘴唇淡而薄。
“你醒了？”一开口，声音亦十分清朗，但同梦境里的那个比起来却好像少了几分沉稳和从容。
许是自己记错了罢，这个药实则是个灵药，这医术也实则是个好医术，竟然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医者仁心，自然这医者也是个好医者。
仁心好医者十分温柔地喂音瑶喝完了一碗苦口良药，且动作轻柔地拿出巾帕替音瑶细细擦拭了嘴角。约莫是看在自己手脚不方便，医者仁心医者仁心罢了。
音瑶这般自我催眠，然而当他放下药碗忽然倾身下来，自己却还是很没骨气地红了脸。心中不禁叹道，这一张脸真是生的十分好看啊十分好看。
虽然他不过是细心地替音瑶将锦被盖了盖好，但音瑶自己知道胸口那颗死活三万年不动的心似是砰然那么心动了一下。
音瑶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眨了眨眼睛问他“这里是？”
此时白衣青年身形已经坐回了床边，看着音瑶，浅浅笑道：“东海龙宫。”
音瑶终于开始相信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善良的，觉得人生其实还是很圆满的。梦境里她想来这东海龙宫，一觉醒来便已然是东海龙宫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古人诚不我欺。
但转念一想，若是善恶天道脱了一脱节，那自己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吗，喝一碗孟婆汤去到下一度轮回，自己不是再也遇不到他了吗？
一时间悲悲喜喜，脸色十分瞬息万变。
音瑶兀自定了一定神，伸手指了指自己“小女子音瑶。”又反手指了指他“音瑶多谢上神救命之恩，敢问上神如何称呼？”
终于问出了他的名字，人生在世主动一回实在是件难事。
他展眉笑了一下：“夜慕白。”十分正常的一个笑，但万年之后回忆起那一刻，音瑶还是觉得他展眉的那一笑恍若四月春景、灿若朝阳。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有情何似无情（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