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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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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慕容琰回答道:“望老师教我修身之道。”
“嗯。”谢非笑又喝了口茶,“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教你治国之道。”
慕容琰的真实想法被他一语道破,不禁脱口道:“老师为何这样想?”
谢非笑喝完茶,递给宫女,宫女心领神会地退出书房。
“我对宫里的事并非一无所知。”谢非笑说,“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二皇子就该出宫开府,然而国主至今未立太子。荣妃来找我,是想以我的名望为七皇子增添光彩。”
“老师,我是真心……”慕容琰急忙为自己澄清。
谢非笑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我教你修身之道,可以,你们之间这些事,我不管。”
“……学生明白了。”慕容琰答道。
谢非笑轻轻笑了两声,语气变得温和起来:“早就听说殿下聪颖好学,功课很好,偶尔我也会想和殿下这样的年轻人聊聊。”
慕容琰现在已经彻底明白,对谢非笑这样的人,不能阿谀奉承,也不能故作姿态,只有表现出最真诚的自己,才会被他所接收。谢非笑说,收他的时候是因为心情好,那个时候,他想到的是那篇文章和那首诗吧。
“老师,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慕容琰提起话头。“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从未提到过盛帝的老师,盛帝在位时,身边也不曾有过心腹之臣。”
谢非沉默地看着慕容琰,伸出手去想要端茶,发现方才茶已经让宫女端了下去,怔了一下,这才说道:“说明盛帝没有老师。”
“这怎么可能?”慕容琰说,“盛帝定下的每一条政策,不论有多激进,细节方面都很完善,这绝不是一个常年居住东宫的普通皇子可以凭空想象出来的决策,仅凭书本也不可能让他拥有这个能力。”
谢非笑问:“殿下为何如此好奇?”
慕容琰望着他,眼神中包含着羡慕和遗憾:“学生只是在猜想,假使当初盛帝有老师辅佐,今日的沧澜国,该会是什么模样。”
见谢非笑无动于衷,慕容琰又道:“恕学生直言,论功绩父皇不如盛帝,老师不愿出仕,也不难理解。”
这是谢非笑终于微微变了脸色,低声斥道:“你可知道,你说的话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慕容琰问:“老师您会传出去么?”
“自然不会。”谢非笑似乎在榻上躺得太久有些不舒服,皱着眉慢慢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走动了几步。“关于盛帝的事,我知道一些,如果殿下以学生的身份要求我,我可以告诉殿下。”
慕容琰只是想试探一下谢非笑对于出仕的立场,为此信口胡诌了关于盛帝的那些话,没想到真的有隐情。这时他又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谢非笑了,如果谢非笑不想说,何必多此一举。
“学生愿闻其详。”见谢非笑一直不落座,慕容琰也只得起身,恭敬地站在谢非笑身后。
伴着门外轻柔而有节奏的扫雪声,谢非笑开始叙述自己的回忆。
“我祖上曾经封官拜爵,后来日渐式微,到了我这一代直接分了家,我母亲早逝,父亲不务正业,把我寄养在堂叔家里。那一年我堂叔殿试夺魁,很是风光了一把,随后当上礼部主事,做出了一些政绩,被提为殿中侍御史。
在此之后堂叔便一直默默无闻,再没有过什么杰出的政绩。第二年盛帝开始拿科考小试牛刀,之后一发不可收,堂叔上书劝阻,全被驳了回来,于是堂叔主动辞官,将苍州的一切留给了我,离开了苍州。
我就是在那一年第一次入选春闱的,堂叔留下来的家产我一直妥善保存没有动过,后来我去堂叔的藏书中查一些东西,找出一叠堂叔的亲笔手札。
从手札里我才得知,在盛帝光辉成就的背后,有我堂叔的功劳。每一个决策的细节都是由我堂叔制定,每一份诏令的草稿都由我堂叔亲笔写成,我堂叔与盛帝,亲如父子,手札上的一些内容,在堂叔辞官后仍被盛帝颁布实行。
我想不出堂叔为何甘居幕后,甚至连官也不稀罕做,所以第一年我考中之后没有入朝,而是想法设法找到了堂叔,问他其中隐情。
据堂叔说,国家变革,总会有人为之牺牲,他不怕牺牲,只怕盛帝背后失去支持,所以他心甘情愿放弃功名,穷尽毕生助盛帝青史留名。
第二年天子易主,再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谢非笑说完这一切,在榻上坐下,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的隐情。慕容琰忍不住问道:“老师,您好像很开心能说出这一切。”
谢非笑回答他:“这些连野史中都不会有记录的秘闻,说出来的确让我轻松了一些。殿下是否知道,殿下和年轻时的盛帝相貌有几分神似?”
“盛帝是我的爷爷,长得相似不足为奇。”慕容琰的确不关心也不知道这种事,“老师如何知道?”
“在堂叔家里有幸见过画像。”每当谢非笑回忆过去的事时,语气都会格外温柔。“殿下,在我看来,要当一个成功的帝王最起码要有勇气,如果殿下想做皇帝,却连告诉我的勇气都没有,那殿下注定成不了盛帝那样的人,我也不会步我堂叔的后尘。”
“老师!”慕容琰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当机立断地向谢非笑跪下,行了个大礼:“请先生助我为沧澜再创盛世!”
谢非笑坦然受了他这一礼,问道:“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先生请说。”
“望殿下切勿手足相残。”谢非笑微叹,“我收了最聪明的学生,这皇位却并非一定要最聪明的人来坐,若陛下将来下诏立二皇子为太子,希望殿下放手。”
“我慕容琰答应先生,绝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慕容琰坚定地说。
如果不出意外,一年之内慕容礼不会立太子。对他来说,一年足够。
谢非笑伸手将慕容琰扶起,说道:“午时了,殿下先与我一同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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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黄昏时分慕容琰才回到自己宫中。
回宫之后,他先是按照谢非笑的要求,整理出自己以往写的所有诗词文章,又临时“写”了几篇混在其中,差人送去憩园给他过目,接着照例开始临字。
几天来所有的事都进行得很顺利,是个好兆头。最困扰慕容琰的是他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亲信,处处束手束脚不说,连谢非笑所说的关于盛帝的事都无法验证真假。
古人云,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车到山前必有路。慕容琰一边安慰自己要更有耐心,一边检查着今晚临的字帖,字迹看起来已经和原来的慕容琰有八分相像,若不一笔一划仔细对比,很难看出差别。
慕容琰对今天一天的成果感到很满意,收起字帖,打算早点睡觉。他传唤来两个宫女,带着自己前往宁和宫中的浴池泡浴。
浴池建在屋内,还起了个颇文雅的名字:明镜堂。一走进去,满屋热气弥漫,场地大到足够十几个人在池中游泳。
慕容琰抬起双臂,任宫女为自己宽衣解带,脱到只剩最后一件内衣后,他跳下浴池。宫女们朝水中撒了些据说是香料的粉末,然后静静退到门外。
慕容琰把湿透的衣服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扔到地面上,光着身子在热腾腾的浴池里游了一个来回,眼睛里面不小心进了些水,也许是由于那些不知名香料的缘故,他觉得眼里有些刺痛。
当他揉着眼睛的时候,在他身边很近的地方响起“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听起来是有谁跳进了浴池里,然后还缓缓游到了他身边,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双眼。
“是谁!”慕容琰知道来人不会对自己有危险,但也并不喜欢这样亲密的接触。他伸手朝背后摸去,摸到了湿漉漉的布料下面那人紧绷的肌肉,明显是男人身体的触感。
“二哥放手。”慕容琰无奈地说。
捂住眼睛的那双手松开了,慕容琰眨了眨眼,转过身瞪了一眼慕容炎:“二哥你……你这时候来做什么。”
“我看中一个很适合当你侍卫的人。”慕容炎倒退着游到水池边,背靠着池壁将衣服脱下来,扬手甩到屏风上,把自己脖子以下的部分沉进热水中:“真舒服……”
“好吧,那个人姓甚名谁,什么来历?”慕容琰更加无奈,游到慕容炎的左手边不远处,直接拿起放在地上的两瓶酒壶,递给慕容炎一瓶,和他碰了碰杯,看着他豪迈地喝下几大口,悄悄放下自己手中丝毫未动的酒壶。
慕容炎喝下自己那壶酒,知道慕容琰不想喝的话劝也没用,于是抱着酒壶陶醉地闻了闻,回答道:“户部尚书楚墨的侄子,叫做楚卫,今年十八,去年武试拿了第二,如今在禁军当差,真是屈才,我已经问过他了,他愿意入宫。”
“听起来人很不错,做我的侍卫似乎也有些委屈他。”慕容琰考虑着。
慕容炎哈哈笑起来,凑近慕容琰一把搂住他的肩:“他都愿意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怎么样,要不要见一面?”
“明天上午我在憩园,下午你带他来我宫里。”慕容琰走出浴池,草草擦干身上的水,裹上浴袍,对慕容炎说:“辛苦二哥了,我去让人送一套我的衣服来,二哥慢慢享用。”
“哎哎……我才刚来你就要走。”慕容炎冲着慕容琰的背影嚷道。
慕容琰没理他,径直绕过屏风走出去,对等候在外面的宫女们低声吩咐道:“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进去,再多倒几壶酒,如果二哥醉了,让人把他送回明烛宫。”
宫女们齐声回道:“是。”
“我自己回去,不用跟着了。”慕容琰随手提起一盏宫灯,独自回到正殿卧房内,将房门关上。
要是在浴池再多待片刻,慕容炎就会发现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慕容琰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气喝下大半壶,感觉从体内到体外的燥热都渐渐消散,这才灭了灯,躺到床上。
他暂时还不打算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解决自己的情.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