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季夏薇安

2、第 2 章

　　五

　　暑假来临，我安静沉溺在炎炎夏日中的屋子里，较少外出，较少交际。徐徐凉风的夜晚，有时和徐萌萌及她男朋友玩一下，有时和姐姐及她男朋友玩一下，反正都是电灯泡，玩伴是谁并不算很重要的事情。只不过偶尔和夏宇一起玩时，别人看来或许不止一对而已。

　　夏宇，这个两年前在朋友家里认识的男孩，因为说话投机而渐渐增加联系，从密密麻麻的书信开始熟稔，等到他家终于也搬来县城，我们便经常一起度过这些无聊假期里数着手指过的日子。

　　先是在他家举办迁居喜宴时，与徐萌萌古灵精怪地封存了一个0.88元的小礼包，为了显示这个在金钱意义上代表不大的礼包所蕴含的特殊祝福含义，我们还特别筛选了崭新连码的或是都有8的好数字的纸币；接着又与徐萌萌及她男朋友到他家做客吃饭，第二天嫌不刺激，大热天地跑去河边野炊游泳；然后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陪着意外感冒发烧的他在医院打点滴。

　　即使他喜欢我的表现已经非常明显，或者是他的姐姐也都默认，甚至是他的妈妈在医院见到我前来陪伴时的默许，我仍然一厢情愿地作为他的好朋友，陪伴并存在着。不点破，也相对霸道地占有着他的时间。对于他某时突然多出的女朋友以及等我惊觉想疏远时他的已经分手的状态，他也从来不做解释，似乎这些琐事从来与我无关，或者说，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相互作伴，度过漫长而又无聊的炎炎夏日。

　　日子过得像杯白开水，平淡而又理所当然。

　　这么长时间的悄无声息，我已经，默认了青杉的拒绝。

　　六

　　突然接到顾立的电话，说已经回到县城了，要还钱给我。之前的电话是在两个月前，那时来电显示的区号是0755，深圳的，他在电话里兴奋地向我描述了南国的广阔世界。再之前他向我借了一些钱，广筹资金，说准备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出门时他和莫尹俊已经在街口等着了，答应晚上请我吃东西，以回报我的借钱之恩，毕竟第二天他们再继续南下闪人。

　　可是我等到快八点，他仍没有打来电话，于是我出门了。

　　回家后晚上十一点了，铃声大振，他问还可以出来么，他在天之翔楼底吃宵夜，跟几个朋友在一起。我想有得吃干吗不吃，况且假期家里也没有门禁时间，于是出门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报完地名之后司机用种怪怪的眼神看我，天之翔是一间网吧。我想我又给人不良的最初印象了。

　　那天晚上和他们天南海北地狂侃，开心地聊着天，发现幽默原来不只某个人会。我还很开心地多了个叫郑溪的弟弟，虽然那天晚上我还并不知道，后面的我会什么都跟他说，让他陪着我度过很多不开心的时刻，尽管他真的比我还小两岁。

　　凌晨一点离开夜宵摊时，才知道原来这群人里冯丽和黄申、冯燕和莫尹俊原来是情侣关系，只是后面的这对已经濒临分手。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关我事的，是那天晚上顾立告诉我的东西。

　　他说如果他说他追我，我会信吗？他说其实那天晚上青杉倒插了一腿，他说其实那天晚上是他想追我的……

　　很多细节我已经模糊了，但是那句话我却一直记得。原来我的期盼与等待只是某个人倒插一腿的结果，这样似乎也更能解释为什么之前的失去联络以及持续沉默，甚至是，事发当晚的那句如今显得意味深远的设问：“我送她啵？”

　　那些原本就下定决心放弃的过往，如今似乎更加坚定地决心放弃。

　　我问顾立：“你能接受我么？我曾喜欢过你的兄弟。”

　　他说：“我不在乎过去的事情，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在乎。我什么都不算，值得么？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告诉我呢？如果今晚我没有出来吃宵夜，他还会对我这么说么？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事情来得太突然，又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说我要考虑考虑。

　　天快亮时我答应了顾立，虽然脑中有些空白，但我知道我没有利用他。当时，我是真的略有好感，我也是真的决定放开对青杉的等待。我想开始新的生活，这样也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事情发展得果然出乎意料之外。我就这样，成了顾立的女朋友。

　　七

　　淡淡的交往，心情暂时因为被某人在乎而小小的满足。

　　那个月的下旬，我开始了高三的补课，提前进入高考备战状态。

　　顾立也终于没有闪人成功，留了下来，原因是多方面的。至少，那时与我没有多大关联，毕竟才交往。虽然他告诉我，是因为担心整个高三期间他和黄申都不在我和冯丽身边的话，会影响我们的情绪。还有，月底的我的生日，他想陪着我一起度过。

　　然后每两天来接我放学，在我下晚自习后。从学校回家的路，也没有太多的甜腻，见了面什么都聊，唯独感情。有时我似乎觉得，我们俩的关系更像朋友。

　　虽然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什么，但是我想日久总会生情的，习惯了的东西会在离开你的某一天显示出它的重要，以及，难以取代。也许，我只是还没有发现而已。

　　我的生日总算来临，在同学的陪伴下，一整天都是祝福连连，晚宴时收到满满的礼物，幸福的笑容就一直持续到晚上。晚自习后顾立来接我，然后收到他送的生日礼物——一瓶护眼的鲍鱼丸和护肤霜，很实用又急需的东西，开心的时候居然会夹杂着小小的不安，比较奇怪的心情。

　　然后，在去吃宵夜的路上，意外撞见了一闪而过的流星，在我来不及许愿的时候已经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起消失于茫茫天际之间。鉴于至今都没有看见过几次流星的经历，我仍然将此视为我十七岁的完美开端。

　　吃完宵夜之后，我们顺便送了郑溪回家。郑溪家与宁珉家是同一个片区，都需要经过那个长长的涵洞。还没走到涵洞口的时候，我就愣住了。

　　我问：“那里怎么会有路灯呢？”

　　郑溪说：“一直都有的啊，挂很久了。”

　　留下我一个人唏嘘不已：如果那晚我知道洞口有灯，我绝对不会等着谁送我过涵洞口。可是，已经迟了。

　　八

　　刚测试完数学，我趴在桌子上假寐，窗外忽然有人叫我。

　　出门来看时吓了一跳，郑溪居然在我面前晃悠，不知道在另一所学校读书的他是怎么混过我们学校门卫那一关的。他说今晚冯燕他们要去N市了，让我也去送行，在顾立莫尹俊他们住的厂里。

　　虽然我跟她们的关系淡的可以也总算是有点交情，而且郑溪来叫我，肯定是跟我有些许关系。于是我翘了节晚自习，顾立已经在校门口等候着了。

　　出租车开过大半路程，他才对我说，他的前任女朋友也在。我说：“没事，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

　　在莫尹俊的房间，再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几张凳子而已。我进去时只有几个男生在，以及，冯丽与秦芳，她们的朋友。

　　坐稳之后冯丽端起啤酒杯开始朝我敬酒，并对着几位男生说：“今晚谁都不许帮喝。”

　　我喝完她的这杯之后换到秦芳敬。

　　然后是冯燕和杨静过来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杨静不开心。在她们敬来的另外两杯我也喝完之后，我有点想出去换气的念头，屋内的气氛压抑得我想吐。于是拉了郑溪，让他带路。

　　回来休息时郑溪凑到我跟前说：“你也去敬她一杯吧。”

　　“杨静就是顾立的前女友？”我问郑溪。

　　“是的，所以你也去敬她一杯吧。”郑溪说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作主张的建议，但看起来更像是为某些人传话，出于礼尚往来，我答应了。我说：“妹妹，我敬你一杯。”杨静碰过酒杯一饮而尽，脸色变得更差。

　　陆续地有人走出去，十分钟之后，屋内只剩下我一个女生；再之后我听到屋外一角啤酒瓶与墙体碰撞之后发出的清脆声音，以及她们的劝慰和女孩子的抽泣。在她们说服她进屋之前，我选择了再次离开换气。

　　可是我真的不难过，我甚至有些同情她，只是这些话我不会说，那样我就太过嚣张了。

　　在她们劝酒敬我的过程，顾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选择和他的兄弟在桌子的一旁猜拳，置身事外。

　　我对郑溪说：“你先进去吧，我想在这里吹一下风。”他在我坚持的劝说下回身走了，在他走后我就跌坐在地，头脑空白，却莫名开始难过，我想我是后知后觉的。之后顾立找到了我，他让我进去，我拒绝。他轻责：“你不知道喝了酒之后吹风会醉的吗？”我说：“我不知道。”我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你既然知道又干嘛让我喝那么多。”

　　良久的沉默。

　　我终于决定把心中的疑惑告诉给他听。我说：“你首先要清楚我并没有喜欢上你……”他说：“我知道的。”结果换是我吃惊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你答应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相信我，这么些天我一直在努力让你喜欢我。可能努力得不够，结果始终不尽如人意。”说完，自嘲地笑了一笑。

　　关于时间，他说：“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一直等你，等着你也喜欢上我。”可是他或许还不明白，时间于我，不知是否重要。感觉的事情很难说的准，我其实也在努力使自己去接受。结果却是，强迫之后更想逃离，总之就是始终也不尽如人意。

　　我说：“既然你已经懂了，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没有说那我们分手吧，我看着他，看到他眼里渐渐沉落下来的哀伤，于是忍住了。然后我说：“进去吧。”

　　半路上他拉住我，他说：“羽婕，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想失去你，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把兄弟看得比谁都重要，为了这些我也失去了很多，可是这次我不要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仅此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显得有点无动于衷，我在想我还没有开始喜欢上他却要学会先和他的前任女朋友相处，是不是很可笑？他说：“我也不知道杨静会这样，弄成这样的局面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们能不能不要管其他人？”

　　有个影子朝这边移动，然后听到郑溪说：“冯燕她们要走了，让你们回去。”我没吱声，顾立几乎是用吼的：“走就走，现在没空！”郑溪便走开了。

　　第一次看到有男生带着微微的醉意向我告白，然而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在转风之后落下的细雨中，我哭了。假装的微笑最终还是敌不过泪水的袭击。

　　回去时她们已经全部离场，留下满桌狼藉。黄申代她们向我道歉，一边是女朋友的朋友；一边是朋友的女朋友，我想他们应该也比较为难。我说：“没关系，真的，没事。”另一个不太熟的男生对我说：“从小到大我从没见顾立这么在乎过谁，他是真的喜欢你。”

　　我浅笑，心底回答道：“喜欢又能怎样？”

　　结果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临上楼前，我对顾立说：“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独自想想，之后你再来找我。”

　　第二天，我被家里限定了自习后的晚归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