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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南冠 ...

  •   程瞻踏进天牢门时,还是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
      “左辅大人留神脚下。”狱卒在前打着灯笼照路,这个时节的天牢任是清理得十分干净,空气中仍蕴着潮湿霉腐的气味,就仿佛世世代代死在这牢门铁栅之后有罪没罪的魂灵郁积着,不甘散去。
      祁帝登基立国后曾两次大赦天下,是以牢中的囚徒并不多,况且寻常鸡鸣狗盗之徒却也是关不到这里来的。一片令人难耐的死寂中,只有脚步声和狱卒手中一大串钥匙哗哗作响。开过数道门后,程瞻才看见那黯淡烛火下抱膝而坐的青年身影,一半的身子掩在阴影之中显得格外单薄瘦削。他分明不是不知有人来,却连头也不曾抬一抬。
      “元校尉。”程瞻隔着铁栅呼出这一个称呼。青年只是微微侧了脸,目光仍定在虚空之中某一点上。
      那一刻程瞻只错觉回去十余年前的一个夏季雨夜,少年倔犟的站在雨中的身影,微微苍白的面孔与面前的人重叠,只是岁月将少年清秀的五官轮廓刻画得更加鲜明深刻,眉宇神情间少了当年稚气,多了沧桑影子。
      程瞻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弯腰走进去时,元晨才将目光转向他身上。
      “这位大人似是见过的。只是,”青年的唇角微微上挑,原带着几分茫然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元晨必是眼花了,怎么会认得祁朝之臣?”
      程瞻不出声的一叹。“多年之前一介清寒书生,获罪之身,借居元老将军府上,不想你竟还记得。”
      元晨神色一敛,面无表情:“对不住。大人错认了。”
      “元老将军于我有恩,程见远铭记不忘。”程瞻一撩长衫,对着元晨席地而坐。
      “左辅大人!”狱卒惊呼,“这,这怎么成!”
      “正是。”元晨冷冷道,“堂堂祁朝当朝一品的左宰辅大人,怎可与阶下囚同坐。大人请回罢!”
      程瞻只是向狱卒摆了摆手,命他退下去。狱卒犹不放心:“大人,小的就在外边,有什么事大人就叫。”
      元晨忽就大笑起来,震动手脚镣铐哗哗轻响。他双手一举,目光锋利如刀,那个单薄的青年转眼间浑身透出迫人的气势。“程大人,元晨就算镣铐加身,说什么也还是一员武将,奉劝大人别靠太近了!”
      程瞻看他一眼,竟真就起身,退开数步,方才重又盘膝坐下。
      “大人何不就远远退出这牢门外去!”元晨刻意讥讽,“朝堂之上,辅宰之位,何等平安。”
      “皇命在身。”程瞻只淡淡道,“是程瞻错了。且看元校尉独力死守惠郡十七月,程瞻也该明白:昔时元家少年早长成铮铮男儿,一代名将,不该以晚辈欺之。”
      “过奖。元晨不敢当。”元晨转过脸去,神情淡漠,眼中却有警惕戒备之色。
      只因邺郡程瞻才学机辨闻名。二十年前东海之滨著名的演理论辩时,程瞻年方十六,东海四郡可称天下文枢,与会才子竟无人能出其右,自此天下扬名。而后主景元四年不大不小的一场文字狱案,数十儒生因文获罪,其中程瞻名字赫然在列。
      程瞻轻轻一叹:“想不到竟有重游此地的时候。”
      “对了,十年之前程大人也是这刑部牢中南冠客。”元晨一笑,目光炯炯,“然那时先生心怀抱负若光风霁月,行止坦荡无愧天地。”
      程瞻听他重将十年之前旧时称呼提起,收在袖中右手不由自主微微一颤。
      “即便一时蒙冤,流刑南陲荒蛮瘴乡——民心自有公道在,将来史书上记得先生数度越级上表弹劾污吏贪官,力陈整肃朝纲之策。先父那时常慨叹先生文中颇有风骨,若朝中人人似先生一般,何愁国家不兴!”
      依旧阴潮囚室,半明灯火,此刻空气之中仿佛充溢了当年少年慷慨,书生意气。胸腔之中一颗平静多时的心也渐震荡激昂,记得那时虑天下之事,担天下之忧的满腔热忱,炽烈如火,十年之后余温犹存,灼烫人心。
      要来劝降,现在却似要被人给说了去。程瞻微微垂下眼睑,暗下自嘲。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起身’,当时先生仕途远说不上通达,尚欲凭一己之力济天下终生;至今不过十年,”元晨紧盯着程瞻,一字一字的道,“就改了先生心志么?”
      囚室中一刻寂静,“啪”的一声,灯花一爆,两人眼前骤然火光一耀。
      “十年之前我所想与你一般无二。”程瞻从容一笑,缓缓开口,“激扬文字,针砭时弊,恨不能以己之力一举扫清世间污秽。自十余岁学有所成,二十六岁仍是区区书吏,心怀抱负而无可施展,上表谏言更遭人忌,以至因文获罪,流刑千里,犹自不悔。当年过惠郡时,元老将军不计程瞻带罪之身,留住一月,待若上宾,每每交谈之间言语殷殷,激赞有加,程瞻更自觉所言所行无差。”
      元晨知他词锋要转,却见他唇角微扬,眼中露出温和之意。
      “你道我改换心志是为流刑所苦,岁月磨催?为名利所诱,安逸所惑?——其实只不过为了一个人,三句话。”
      当年那人万里迢迢深入南陲瘴疠之地寻到他,一身风尘仆仆站在他面前,劈头就是三问:
      ——何为先生所愿?
      ——何为天下所望?
      ——先生出仕近十载光阴,所做何事?
      谁道纪延纪长卿为人仁厚实在,而言语木讷,不善辞锋?三句问话却如三根木楔,扎扎实实打进人心里。
      “元校尉,如今这三句话我原句转送于你:你心之中有何希冀?而天下百姓心中有何希冀?你又为天下百姓做了何事?”
      一晌静默之中,程瞻微笑:“细细一想,我出仕十载,纵章章文字慷慨,官场阴暗不曾稍散,百姓之苦不能稍减——却原来一事无成。程瞻并非怀怨复仇的伍子胥,只是看清陈主昏庸,亲佞远贤,朝□□败,如此下去终此一生怕也一无所为;另择明君,辅祁灭陈,建清明政治,太平天下,其实程瞻心志至今未改。”
      “祁主所为至今不孚我望。”程瞻起身轻轻拍去衣上尘灰,“元校尉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
      访客送出一道道牢门之外,狱卒才转回来,将摇摇欲灭的灯盏换过,灯下的身影始终不曾稍有半分移动,青年紧抿着唇坐着,眉尖微蹙。
      “纸笔。”
      “什么?”狱卒一时没有听清,“你要什么。”
      元晨抬起头来。“相烦借笔墨一用。”

      雪白的手指点在墨字之上,皇帝看得微微出神:像这样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细素手,竟有何力道能够翻覆了江山?
      心不在焉一手取了茶来,才品了一口,皇帝皱眉:“苦。”
      “是苦。”继香笑道,“正说这茶是加过莲心的,不晓得皇上心思在哪里,听而未闻。”
      皇帝就代香捧的盘子上拣了几个蜜饯放进嘴里。“放莲心做什么?她也不怕苦。”
      英华夫人听见,自案上抬起头来笑了一笑。
      “数清了?”皇帝向她招了招手。
      她拿着几页字纸移到皇帝身侧。“共三千七百五十三个字,就连写了十七个‘不降’。”
      一行行清秀字迹,也有若透纸背的刚劲力道。
      “昨晚上程宰辅才去狱中劝降,今早就带回这个来。”皇帝叹了一叹,“这个元晨,才思敏捷,果真不愧神童之名。朕真是越来越想他归降。”
      英华夫人朱唇轻抿,目中盈盈笑意,一指点着纸上“不降”两个字。
      “就是。”皇帝语气带些无可奈何,“但凡朕想要的人,一个两个都那么难缠。当年程宰辅何尝不是?”分明蒙受不白之冤戴罪之身流刑南陲荒蛮之地,连十几番遣人去劝服都被大骂而回,若非纪延千里涉险,缺了这位祁左宰辅出划谋策,当今之天下尚不知会是怎样局面。
      继香代香掩齿而笑:“原来左辅大人也是皇上三顾茅庐得来。奴婢们听说书故事:那得来不易的,方是大才。皇上纡尊访贤,流传后世,又是一段佳话。”
      “来得容不容易倒不甚相关。”皇帝道,“只是男儿立志如山,轻易不改。那朝秦暮楚,见风转舵的,实在不算什么人物。”
      此时英华夫人浅浅一笑:“真如元封将军誓死不降的,皇上又不喜欢了。”
      “这个人,”皇帝叹道,“虽恨他阻我江山大业,却也不得不敬他一片至忠赤诚之心。我大祁若有这样臣子,必能守得江山永固。”
      英华夫人柳眉轻颦,却不去说陈有元封,不也照样亡了国?一手拾起案上纸卷来:“元家一门名将,元晨倒有如此文采才情。”
      “文武双全,这才难得。”皇帝便将元晨弃文习武的话说了。
      “原来如此。”英华夫人粲然一笑,“我就说这样清秀的孩子,一副文雅的模样儿,怎么看都不像个带兵打仗的将军。”
      “怎么,”这话让皇帝大讶,“卿曾见过他么?”
      “是。束陵城破之日,一面之缘。”
      皇帝听过前因后果,笑道:“朕都还没见过他!”想了一想,“好!正当金波池碧莲花开,朕就在这重华宫中设宴,见一见这惠郡才子,前朝大将!”
      “皇上!”继香代香齐声轻呼。
      英华夫人也露诧异之色:“皇上要为元晨在重华宫中设宴?”
      “就这么定了。”皇帝悠然笑道,“只是朕耳边又少不了唠叨了。”

      其实,皇帝的旨意下去,傍晚时分右宰辅纪延就在重华宫门前拦驾阻谏,到掌灯时宫中众人皆知。元沁先是不可置信,代香却悄悄笑说:“这位右辅大人,倒是哪个月里不拦一回御驾呢!”
      “难道真在宫中设宴接待个囚虏不成?”
      “君无戏言。”代香半认真道,“万岁爷的主意,从来出人意表,不是咱们可揣度的。”
      继香皱起眉头,叹了一叹:“这一场宴无前例可循,头疼的可不光是纪大人。”
      晚膳之后元沁独自回房,胸膺中仍似有暗涌不息。三日前入宫,英华夫人有意不教她多见人,皇帝几番来来去去,她连御驾车辇都不曾见,整日只是同几个宫娥敷衍,看日夜轮转,但觉从无一段时日如此折磨煎熬。
      与惠王约三日之期,终于到了。
      元沁吹熄了灯,却换上一身夜行衣待在屋中,数宫中更鼓声到差不多时分,便将一直压在枕下的佩剑取出,静静的推开了窗,翻身跳出。
      重华宫说到底只是别宫,恰巧这一夜皇帝也未留宿,更兼夜雨绵绵,侍卫们不免偷懒,宫中守备并不森严。元沁轻轻翻出宫墙,心中道一声侥幸,莫非父亲在天之灵庇佑?她望天默默祝祷:但愿今回逢凶化吉,二哥平安无恙。
      重华宫在束陵西南处,要往城东碧水庵,必要穿过大半个束陵城。元沁为防行迹为人所察,特意往城南绕了一绕,这才折向东去,她于京畿地面不熟,行行停停倍加小心。只闻前路碌碌车轮之声,便闪身在一边矮檐之下,一片阴影遮住身形。
      那车走近了,雨夜之中一个童子提着灯笼在马前照路,火光模模糊糊,半明半暗。
      元沁心中骤然掠过警兆,即便有一道凌厉杀气刺破夜色雨幕而来,灯笼火光“扑”的熄灭,引路的小童尚怔在原地,车门“哗啦”一声已裂成两片散开,车夫哼也不哼一声,重重倒下车去。
      刺客!
      元沁心念电转。
      小童望着车上长条的黑影,尖声叫起来,熄灭的灯笼掉落在地上,马扬蹄嘶鸣。一片黑暗之中只见一道白弧划过,元沁正道刺客已得手了,却听“当”的一声脆响,车旁平白多出一团黑影,白弧的光消失不见了。
      不知是谁轻轻冷笑了一声,仿佛一股冷雨蓦的灌进脖颈。继而一阵兵器连响,又是短促的“啊”的一声,像人的咽喉被掐住了一般,长条的黑影就闷声扑倒在街上。
      那一个黑影打亮了灯,一身侍卫服饰,向着洞门大开的车子躬身:“纪大人受惊了。”
      纪延皱眉走下车来,看着扑在水洼中的尸身。“什么人?”
      “不知。”那侍卫道,“程大人半月之前就命小人为右辅大人随身护卫,果然……”
      “见远?”纪延眉宇微微舒展。
      “小人护送纪大人回府。”侍卫留意了纪延目光,又道,“这刺客自有人料理的,刑部定会追查是何人竟要行刺当朝宰辅大人。”

      元沁小心翼翼更往后面缩了一缩,慢慢退进身后小巷。
      撞见这刺杀场面不知是太巧或是太过不巧,未能刺杀祁右宰辅或许是可惜了,然这侍卫武艺不差,而元沁不欲节外生枝,她的目的只是往城东碧水庵见惠王。但是,在巷中折了几折,元沁心中又泛起异样感觉:仿佛,一双眼睛正紧紧盯住她背后。
      寂静夜中除垂檐滴雨之外没有别的声响,元沁步下忽然加速,三转四转,又忽而收步躲在巷口,压抑了呼吸静静等着。
      已过子时。与惠王约定之时已过。可是此时若贸然直奔碧水庵,只怕会泄漏了惠王爷身份行迹。元沁不免焦躁,手中握紧了剑。
      半晌,巷中却并无动静。
      难道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
      不对!元沁警觉回头,正一剑无声无息,迎面刺来!
      元沁心下一惊,身子后仰,只觉那冷冷剑气擦着面前过去,不及多想,起左脚向剑脊踢去。长剑荡开,元沁左手在地上一撑,腰肢一拧,右脚带起虚踢一记,身子顺势翻过,方才挺腰站起,一面右手也将佩剑抽了出来,“当”的一声,恰恰架住那人攻过来的第二剑。
      暗夜巷中两条身影乍合又分,元沁强自忍住手臂酸麻。刚刚立足未稳,接下那第二剑实在勉强,那人一剑冲击之力也着实厉害:看来是遇到了高手。
      黑暗之中只勉强辨出那人身形轮廓,元沁却觉有似曾相识之感,只一时之间也不容她细想,便将剑交左手,反客为主,一剑攻去。元沁所学剑法是她家传,元家世代为将,一套元家剑法自军中阵前剑法化出,殊无花巧,却是攻守严谨,极之实用,在陈地也颇具声名。两人交过十数招,那人忽而轻呼:“元家剑法!”
      元沁一惊,不是为他认出剑法,却是记起了这人为何如此熟悉!三日之前,也是这两道目光牢牢盯住自己——重华宫侍卫长,崇蹇!
      只一瞬间,元沁心思连转几转:崇蹇为何在此?是否跟踪自己一路过来?——那么,难道她身份已被识破?
      无论如何,他既认出了元家剑法,便不难猜到自己身份了。
      此时压在自己剑上的分量稍稍一松,元沁见机,狠狠一咬牙,挺剑直刺出去。
      “且慢!”那人却连退数步,压低了声音,“你是元家什么人?”
      元沁不答,杀心既起,不肯再失先机,一剑直追过去。
      就在此时火光一晃,巷中一亮,两人眼睛一时都不能适应,元沁身形也略微滞了一滞。
      “元小姐慢着!是自己人!”
      元沁微微眯起眼睛,认出巷口提着灯的人,却是惠王随身的护卫小武,灯光照亮那一个人的脸,果然就是崇蹇。
      元沁警惕,仗剑胸前。“武护卫知不知道他是谁?”
      小武忙点头:“是。这是自己人。”
      元沁疑惑的看向崇蹇。“重华宫侍卫长官,是惠王爷的人么?”
      “是。”小武笑道,“崇将军原是陈将来的,佯降入宫,不过是伺机有所图谋。”
      崇蹇早收起剑来,抱拳一礼。“崇蹇失礼了。不想元小姐也来了束陵,竟还入了重华宫。”
      “入了重华宫?”小武诧异,“无论如何,元小姐先随我去见王爷。小姐久久不到,王爷料是路上出了差池,才要我出来迎。”
      元沁想了一想,这才将剑收起。“王爷现在哪里?”
      “城东碧水庵。”小武向东一指,“就在那边山上。”

      碧水庵地处偏远,又是深夜,一路上不曾遇见人。然而及至见到那负手观雨的身影,元沁一颗心才算是真正放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惠王转过脸来,向她微微一笑,似是明白她担心,又似安抚。
      崇蹇单膝跪地:“惠王爷!”
      惠王亲手将他扶起,先道:“崇将军,委屈你了。”
      元沁这才晓得崇蹇也是五日之前方知道惠王行踪消息的。几人叙过前情,元沁亦将路上耽搁说了。崇蹇重又跪下:“崇蹇处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惠王微微皱眉:“怎么?行刺纪延的是你的人?”
      “是。”崇蹇垂首道,“纪延是祁帝左膀右臂,李昌生急于求功,下臣劝阻不力。今晚本想拦住他,不料临时又出些事故耽搁,迟了一步。”
      惠王叹了一叹:“程瞻谋略奇才,你们近来几番动作,他岂有料不到的?只可惜皇上竟不能用此人!”转而又道,“李昌生自来少谋,然其勇可用,也真可惜了。如今这束陵城中,心向我大陈的,更少一人。”
      崇蹇俯首:“是崇蹇之过。”
      “崇将军起来。”惠王温言道,“将军记念旧朝,我已感激不尽。”
      崇蹇站起身来,脸上却有愧恨之色:“崇蹇受陈主大恩,空学得一身武艺,竟不能效元老将军固守惠郡,马革裹尸。”
      一句话提得元沁侧过脸去,惠王看在眼里,又宽慰崇蹇几句,便向元沁笑道:“不料元小姐遇见华妃,阴差阳错竟入了重华宫。”
      元沁脸微微一红,想起来惠王原是几番嘱咐她莫要横生枝节,她却忍不住去找英华夫人,险些误事,先前哀戚之心倒是就此岔开了。
      她喃喃自责几句。惠王却将手摆了一摆:“元小姐不听我嘱咐原是有错,如今却是无心插柳,什么错都无谓再追究。”
      元沁一震,道:“是了。正有一个消息禀告王爷。”
      “元小姐说的大约是五日之后祁帝在重华宫中设宴,要见元晨元校尉。”崇蹇道,“王爷要救元晨,正是机会。”
      惠王身子也是一震,脸上露出诧异神色。
      小武忍不住插口:“芙蓉宫设宴?还见个敌将囚俘?这皇帝做事怎恁的古怪!”
      惠王眼中芒光一现:“今次莫非真上天佑我陈葙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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