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七章 ...
-
新汗继位，八方来贺。这几日因着继位的事宜，我、布木布泰和叶赫那拉氏忙的脚不沾地，一片人仰马翻。加之四贝勒府要扩充为汗宫，光是打通东侧的大政殿便是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当我倒在榻上听闻科尔沁寨桑贝勒、哲哲生母、额吉和吴克善哥哥于九月二日来访后。第一个反应不是兴奋，而是嚎叫。谁说古代贵族舒服的，一个个简直是当女强人使的啊！
如今府上哲哲养病，一律事物由我、布木布泰和叶赫那拉戴青打理。皇太极这道谕旨下来，众人神色各异。戴青笑容灿烂的忙称姐姐妹妹的。布木布泰神色有一时的呆滞，她没有同叶赫那拉氏般热络，倒是撅着嘴一副孩子气的埋怨我不事先和她告个信。
如今的布木布泰正是女孩最美好的时光，她早已褪去了豆蔻年华的青涩，越发明媚可人、娇波流慧。
我每次见她这般，心中犹如梗着根刺。我是怕事的，如今看似天真的布木布泰还是让我难以亲近放心。
九月二日，额吉和哥哥他们来的那天。皇太极命人置下家宴。我早早命都兰为我梳洗上妆。要说我这四个丫鬟真是个个贴心，乌兰心思慎密，都兰灵动善梳妆打扮。托娅文静寡言善针凿女红。乌日娜则稚气未脱好作膳食。我不禁感叹额吉的眼光真好，这四个大丫头就足够能干持家的了。
今晚因为是接待科尔沁的家宴，都兰找出了一件湖绿色绣兰花、金色竖纹立领蒙古袍。前额的细发被编成几股小辫子斜绕过额前，用两支宝蓝色点翠步摇固定于发顶。步摇上镶着精琢的玉串珠垂至肩上。而脑后如瀑的乌发便简单的梳成了个大辫子。
我见了镜中清新而俏丽的打扮，满意的笑了。早在家宴前，皇太极便当众和额齐格许下了婚约。至于婚期，由于努尔哈赤刚丧，女真虽没有汉人般讲究守孝三年，不过皇太极对这方面还是挺严于律己。我们的婚期定在了天聪元年正月里，也就是说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在努尔哈赤所有身居高位的子女中，能在他丧期间守礼的算来也只有皇太极、代善等少数了。其他有甚者如莽古尔泰和莽古济在努尔哈赤尸骨未寒时便彻夜寻欢、饮酒作乐。因此今晚的家宴一切以朴素简单为主，除了为寨桑贝勒和吴克善备至了些酒外，其他桌一律以茶代酒。
莽古思福晋在家宴上一直瞄着主位，她这次前来除了代表莽古思，更重要的是探望自己的女儿哲哲。皇太极似乎对哲哲早有警告，莽古思福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而此次家宴，哲哲亦推病缺席。
“大汗，我之前去看望过哲哲，发现她的身体似乎并无大碍。”莽古思福晋还是开口了。今天从科尔沁的人来到四贝勒府后，谈的便是我和皇太极的事。一连两个侄女嫁给皇太极，给哲哲的大福晋之位带来了不少的威胁，即使我们本质上是一家人。
皇太极丝毫不理会莽古思福晋话中的暗示，他说：“福晋有所不知，哲哲生玛喀塔时，身体大伤，亏损过度。这病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养好的。按御医的说法，或许已经不好生养了。因此我才怜惜哲哲，令她少被那府上的琐碎事所烦心。”
我见皇太极那副坦荡荡的神情，真是太狠了。直接对科尔沁的人说哲哲不能生孩子，还一副仁至义尽善待哲哲的深情，难怪有人说政治家都是表演巨匠。
莽古思福晋的神情真是比打了霜的茄子还要萎，她能说什么吗？自己的女儿都不能生养了，没被休离已算大幸。如今大汗肯给哲哲一个大妃的名分供养着，也算是福气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皇太极此举不是将哲哲的“无能”公布于众了吗？如果这样，下人们哪还会有好脸色服侍这没有指望的大妃啊？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得罪皇太极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能笑着把你打压到暗无天日、旁人还称赞他仁义。
看着寨桑贝勒和莽古思福晋感恩皇太极的神情，我知道哲哲被科尔沁放弃了
。
短暂的沉闷过后，话题又转到了我和皇太极的婚事上。额吉握住我的手说：“既然是要正月里嫁，那哈日珠拉这次就跟我们回去，额吉可要给你好好准备嫁妆。”
布木布泰在一旁也附和说：“是啊，姐姐离开科尔沁也有近三个月了，若是嫁人后就很难再回科尔沁陪额吉和额齐格了。”布木布泰今天穿的同样素净，一身白色长袍上绣靛蓝底散枝梅，白袍在灯光下还隐约闪耀着暗纹竹叶，乌黑檀发编成三股盘于发顶用白玉扁方固定，加之疏疏几个银饰簪花，还真是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脱俗美感。
我暗笑，布木布泰年纪虽小不过在哲哲失势后也渐露锋芒，变得审时度势，揣度人心了。今天家宴这番素净的打扮，想来也是为了迎合皇太极的意思。要不然平时穿红戴绿的布木布泰如今怎么一下子改性了？
我澹然而笑，起身向主座的皇太极福身。“大汗，我想讨个恩典。”
“哦，你说吧。”
我眉眼扫过布木布泰，笑意款款。“我想着自己仅别科尔沁数月，便已思乡。更何况嫁来已有两年的布木布泰呢？所以我想讨大汗一个恩典，不如让布木布泰随我一起回科尔沁。待到正月再一起回来。如此可是解了妹妹的一番思念之情。”
皇太极眉眼含笑的看着我，他的手摩挲着白玉制的茶盅。一脸温和的转向布木布泰问：“你觉得如何呢，这可是你姐姐为你讨的恩典。”
布木布泰立刻起身，双颊泛起熏红，低着头道：“大汗，布木布泰谢过姐姐的恩典。我即已是大汗的福晋自然深知出嫁后便不能轻易回科尔沁了。更何况府中事务繁忙，大福晋又病了，我更该留在府中打理家事，服侍大汗。”说罢，布木布泰转身对我行礼，“姐姐的恩典，妹妹我心领了。姐姐，出嫁后便不能回科尔沁了，所以趁此机会好好回去陪陪家人吧。”她一脸诚恳，似是处处为我着想，眉眼间带着几分惆怅，真是让人不忍拒绝，我见犹怜。
皇太极见此，意味深长的对寨桑贝勒说：“布和，你生了两个好女儿啊！”
“能得大汗垂怜，是我科尔沁的荣幸。”
“布和老兄，我自会好好照顾你的女儿。最近我让哈日珠拉开始接触府上事宜，为的就是让哈日珠拉过门后可以尽快接手家事。不知贝勒爷能否同意一件事？”皇太极面露温和的征询道。
“大汗请讲，我将尽我所能。”寨桑起身，右手放于心口，施以蒙古人的敬意。
皇太极立马离座扶起寨桑，如兄弟般拍着他的肩膀。“哈日珠拉学习府上事宜已有大半月，如若中间断开，我担心她之后会接受不顺。”
寨桑明了，豪爽大笑，亦如兄弟般拍打着皇太极乐道:“好好，哈日珠拉你就别回去了。好好在这儿服侍大汗吧。”
我听了，心中有些发燥，寨桑那笑声太爽朗，像是心中那份炽烈的感情被偷窥般令人尴尬。对桌的吴克善亦在看着我发笑，那狸猫脸上傻傻的笑容带着几分调侃，好像在说：哎呀呀，妹妹啊，大汗有多舍不得你啊~
人在尴尬时，似乎对周围的目光特别敏感，我似乎感觉有一道幽怨的含着悲凉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如同悬在头顶的剑般让人感到不安。
家宴结束后，我扶着额吉回屋。额吉拍拍我的手道：“汉人有句话说的真是在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看才见了丈夫就不要额吉了。”
我摇着额吉的手撒娇道：“额吉~我真是很想你的。我怎么可能不要额吉呢！”
“好了好了，我今晚去布木布泰那里。你们这两个姊妹啊，嫁到一起也好，能有个关照。今天你妹妹就跟我说，让你趁着这次和我们回科尔沁，能一解思乡之苦，也总比她这个出嫁的自由。”
我的笑容在黑夜中变得诡异，“真是难为布木布泰了。额吉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诉旧，妹妹她更是好久没见额吉了。”
额吉理了理我的头发，便搀着小丫鬟的手往布木布泰的西屋走去了。
布木布泰我还真是轻视她了，原以为她年纪小，没受过磨练，短期内不会造成威胁。想不到如今在额吉面前倒打一耙，装着为我这姐姐着想。若我回了科尔沁，那么在四个月的时间内，她一能在汗宫扩充奴仆时添设暗线，二能多出她和皇太极独处的时间。哎，现在四贝勒府加之我便有五个女人。可以想象往后的日子便是要从宅斗升级为宫斗了。真是头疼。
回屋后，我遣散了奴仆，一人点了根蜡烛静默发呆。今天的暗流涌动只是一个开始，我不敢想象今后的生活中会有多少防不胜防、明枪暗箭。而我能独善其身吗？
只是既已陷入了这个巢穴，便已经是身不由己了。人总要活着，还要活的好好的。我在象牙塔的环境中待了时间太长，都忘了作为社会人所要面对的。
黑夜中我一人抱膝而坐，烛光摇曳中唯有形影孤独。
“啪啪”向北的支架窗外传来响声，我有些疑惑，一个人赤着足踏上冰凉的青石地板走到窗前。
“哈日珠拉。”
我惊讶的竖起支架窗，迎面扑来阵阵香甜的清风。抬眼一看，朦胧月光中，他一身银白色的锦袍立于灿烂的花枝旁。
九月，桂花早已飘香，耀眼轻黄的小花在深夜的月色中悠扬着它绵长的情谊。皇太极含笑的凝视我，我披散如瀑的乌发被微风吹起，发丝间沾上几片惹人可爱的桂花瓣，那浓烈却甜美的香气染在发间带来幽幽熏醉。
他倚着窗，问：“你说这算不算月下私会？”
他的神情此刻真如同个得了糖的孩子，灿若星辰的眼眸泛着得意。完全都不见之前家宴上那个腹黑精明的大汗。
我噗嗤一笑，说：“所以接下来，你是要爬窗吗？”
“哦？原来还有爬窗这一步骤。那……”皇太极闪过一丝惊讶，见他这般神情，此时此刻我真想冲进屋里找把折扇给他。如此一摇折扇，搭上他现在这个样子，真可谓是月下风流佳公子了。
如此想着，我更是不敢对视他的眼神，真是笑抽了。
“行了，丫头。”皇太极出手刮我的鼻子，我立马捂鼻抗议说：“你这是调戏！”
“我调戏我福晋谁来管？”皇太极一脸无谓。
我咬牙强调：“未过门的福晋。”
皇太极摸着窗椽打量着说：“要不要我爬窗？我不介意你早点成为我的福晋。”
我吓的手一抖差点把支架给松了。
皇太极握住我的手，他的声音不再戏谑而是很认真的问：“你想回科尔沁吗？”
我抬头望进他晦涩难解的眸子，里面有不舍，有尊重。“和卓嬷嬷是我的人，你若想回科尔沁，一切事宜先交给和卓嬷嬷办。这样你回来也能很快控制内府。”
我的心在颤抖，似感动，似不安。皇太极握紧我的手缱绻连绵的吻落在每根手指上，从指间而来的电流酥麻了全身，我心如脱兔般好似要跳出胸膛。
“我是不愿你离开那么久的，可如果你想科尔沁的话那就放心回去。一切有我。”
“皇太极……”我哽咽道，之前一人所伪装的坚强在他面前都破裂了。我其实并不强大，更不坚强。就如同丝萝渴望依托乔木般，我的心其实也在渴望着一个能让我褪去外表，将软弱靠在他背上的良人。
我说：“不回科尔沁了，我要在这里的。皇太极……”我抬眼看到他眼中的光彩，“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
月色如水，清香迹远。我知道，我可以将软弱示于他，我的良人。可我亦不能拖累他。
皇太极，你所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