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夏初晓》沐一寒

50、分离

　　Chapter 49 分离
　　夏伯沉默着从墓园转回，而夏瑾瑜一夜黯然而醉之后，也终于在顾良和顾秀的劝说之下，不再买醉。只是她更加的沉默，周身散发的气息更加的冰冷。
　　顾良知道夏瑾瑜的身份之时，也是大吃一惊。按照他平常的性格，一定会大大的嘲笑夏瑾瑜一番，只是如今看到她黯然心痛，毕竟多年的情谊，他却也只能悄悄的投过同情的目光。
　　和夏瑾瑜相识多年，他从未见过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他竟没见过夏瑾瑜的这幅模样，明明是夏日炎炎，却好像好像整个冬天都在她的心中冰藏，曾经满满金色阳光自信的深沉双眸却如一汪死水，绝望而沉寂。
　　顾秀却并未对夏瑾瑜的身份过于吃惊，只是对林初晓的离去有些惊讶，仿佛又有些了然。看着夏瑾瑜颓唐潦草的好似没有心的木偶，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拉着诧异的夏瑾瑜进了书房。
　　不知顾秀和夏瑾瑜谈了什么，之后夏瑾瑜好像终于想通了，虽然依然沉默依然冰冷，毕竟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死寂模样，出入间似乎恢复了以往夏家大少的杀伐之气，因有些消瘦的面庞，眉眼中更添了几许凌厉。
　　林初晓闷在宿舍三天不吃不喝，就在苏灵焦急的要狠狠骂她一顿之时，她却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面色如常的从床上爬起来，喝了两碗绿豆粥，吃了一笼小笼包。除了两眼还有些红肿，面上泪痕还在，林初晓还笑着和苏灵开玩笑，“脏兮兮的好像只小花猫”，看不出半分的勉强。
　　苏灵开始还怀疑林初晓是不是强颜欢笑，观察了几日，林初晓都是照吃照喝，好像之前的事情没有给她很大的打击。
　　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林初晓不再写生，不再捧着手机，也不再在笔记本上敲着文字，书桌上的低矮文竹也托给了顾秀。夏瑾瑜这个名字，仿佛迅速在她的世界中淡去，那些关于那个人的痕迹，在林初晓和苏灵的刻意掩藏下，似乎也很快就要消失。
　　她虽然觉得这一段感情就这样了断有些可惜，但是林初晓那样伤心绝望的样子震动了她，她不希望林初晓遭遇那样沉重的痛苦。这样的结局虽然不够圆满，但只要林初晓不再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也就好了。
　　林初晓一切如常的和苏灵、秦晋一起上课、吃饭、作业，好像也能自由的谈笑，甚至也能和班里的一些交好的男生聊得不错，似乎比以前还要开朗些。其中，一个面白腼腆，叫做秦梓桑的男生尤其喜欢找她聊天。
　　只是偶尔，林初晓会倚在窗台，望着天边卷舒飘逸的流云和绚丽浸染的霞光，那双看不出忧伤与否的星眸半掩半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灵担忧的看着初晓迅速消瘦的身形，不过半个月，已足足瘦下去了一大圈，原本就不够丰盈的体态更是瘦如柳枝，憔悴不堪。
　　也许，初晓已经走出了失恋的阴影；也许，未必。

　　时间，是最温柔也是最残忍的磨刀石，将生命中的棱角磨平，伤痕也会逐渐长痂脱落。或许有一天，那些曾经留下最深刻情感的人，会淡然到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林初晓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红晕，她迅速消瘦下的身形，在苏灵的努力喂养之下，稍微有了些长肉的趋势。
　　在某个下午，林初晓与苏灵、秦晋正在下课的途中，秦梓桑在一旁不知讲了个什么笑话，逗得苏灵哈哈大笑，秦晋依然面无表情好似没听懂，而林初晓莞尔一笑，微风拂过耳边的一缕碎发，染过她润红的脸颊仿若三月绽放的桃花，眼中明亮如清泉中倒映的一轮圆月熠熠发光，秦梓桑看的一愣，连笑话都不由自主的忘了下文。
　　林初晓笑着将颊边的散发别在耳后，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在不远处沉默静立，她笑容一顿，却似没有看到般朝着秦梓桑温柔笑着，脚步不停的在夏瑾瑜面前言笑晏晏的走过。
　　苏灵面色微凝的看了看笑的甜美的初晓，又看了看将视线凝在初晓身上的夏瑾瑜，招呼着茫然不知的秦梓桑，快步越过夏瑾瑜。
　　这一个月中，夏瑾瑜好似历经许多沧桑，瘦的很厉害，原本匀称的面颊如今显得尖瘦，更加棱角分明如斧削刀刻，宽大的风衣搭在身上，好像松了很多，更显得身姿格外单薄。嘴角紧抿，唇色几乎发白，隐隐有些青色。想必若是夏瑾瑜男子，下颌上该已长出青青的胡茬，带些沧桑的悲凉。
　　现在看来，夏瑾瑜的五官过于英气，丝毫没有一般女子的婉约，一双幽深的眸子更是雌雄莫辩，其中的凛冽杀气似伺机雷霆出击的猎豹，绝然不似女子，更似英武果断的阳刚男儿。难怪她总是被误认为是男子，她无形中散发的每一缕气息都刚强冷硬，谁能想到这样杀伐果决的气概会生在一个女子身上？
　　只是这一个月不知夏瑾瑜又是怎么过的，过于消瘦单薄的身影反而显得身姿纤弱，稍微有那么点不明显的曲线。面容也太过清癯而隐藏了原本的冷硬，反带了些柔弱却又十分倔强的刚强不屈。过分冷静的眸子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更加幽深的心痛，显得欲盖弥彰。依然是英俊中性的面容，此时却因温柔与冷静这矛盾糅杂的情感而愈加使人心怦然。
　　那双因消瘦愈加显得深邃的眼眸，只是更加深沉如冰，仅仅在聚在那个消瘦身影时才从最深处泛起一抹温柔，温柔的令人不由心痛。
　　林初晓不敢对上那一双眸子，只能故作无视，却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当她的余光中再不见那个憔悴身影时，甜美的笑容便不觉凝在嘴角
　　夏瑾瑜默默的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谈笑晏晏却憔悴许多的女子，手握成拳攥的紧紧地，才能忍住自己将她狠狠拥入怀中的冲动，她这样瘦了，还不知道她曾心痛到怎样。她嘴角的笑容那么勉强，是否也未曾忘记过他们曾经拥有的日子？她多么不希望让她这样痛苦的挣扎，却也自私的不想要她就那样简简单单的将她遗忘，像如今这样相逢陌路！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怕会给自己设下得不到的奢望，只怕会让她更加伤心伤痛。她更怕，初晓会真的将她忘记，将她放弃！
　　夏瑾瑜紧紧盯着那个思念已久的背影，好像能够期待到她的回眸一般。
　　林初晓匆匆的脚步中，仿佛从天边吹落一声叹息，拂起的一缕散发模糊中遮住了眼角余光中的那个挺拔的身影，她微低着头，嘴角凝着笑，眼神中却空落落的，似是失了情绪。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抬头望望天空，澄澈如镜映出的是撕碎的流云，已是冻结成冰的心湖，漾不起任何波动……
　　她终于还是不再回眸。
　　夏瑾瑜难掩黯然的轻轻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默然离去。
　　这一段时间中，有几次不经意间与夏瑾瑜远远相遇，彼此有有些憔悴，无言错过。
　　或许，他们之间，就这样了。

　　六月过后，是七月的盛夏。
　　七月流火，炎热的空气将大地烘烤成一个大大的蒸笼，蒸腾出略显扭曲的景象。高亢的蝉声在高温中划出颤抖的音迹，过于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仿佛一面镜子，将气温全部反射到大地。路旁高大的合欢树上，浅粉的绒色伞状小花，好像要随风摇曳的羽扇，似乎也禁不住这灼热滚烫的温度，微微扭动着腰肢望着天空，像是在祈求降雨的双髻少女，虔诚而敬畏。
　　校园超市里冷空气嗖嗖的吹着，清爽冰凉，吸引了不少不堪忍受炎热的学生，冰爽可口的绿茶、清凉甘甜的冰糕，都是这个时候大受欢迎的解暑圣品。
　　“啊！这个气候里，来这么一根冰糕，简直就是极致的享受啊！”苏灵神色舒缓的依靠在秦晋的胳膊上，咬了一口手里拿的白色奶油冰糕，极其陶醉的细细品尝。
　　林初晓瞥了一眼温柔的在秦晋身上蹭来蹭去的苏灵，舔了舔绿豆冰糕，无奈的摇摇头，“这么热的天气，你还腻在秦晋身上，你不嫌热，我都替你热了！”
　　苏灵听了，微微眯着眼睛，嘻嘻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家阿晋可是冬热夏凉的体质，现在摸着可凉快了！”
　　秦晋面色不变，揽着苏灵的胳膊又紧了紧，苏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盘在秦晋身上。
　　林初晓叹了口气，她是管不了她们，一个娇宠，一个被娇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情啊！
　　“最遗憾的还是我的生日你没法跟我一起过了……”苏灵脸上满满的可惜，对着林初晓叹息。她的生日正是八月中旬，暑假的高峰期，她和林初晓都不在学校。还好她与秦晋离得不远。
　　“哎…”林初晓一眼就知道苏灵在想些什么，她故意唉声叹气，“果然被嫌弃了啊！像你这样重色轻友的家伙，生日有秦晋一个人陪着就好了，还说什么遗憾，太浪费我的感情啦！”
　　“哎呀！初晓你别闹了！”苏灵娇媚的抛了一个白眼，暧昧的说，“你生日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重色轻友！”话一出口，周围的气息便冷凝下来，她尴尬的顿住话头，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林初晓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原本就不见血色的脸更是苍白如纸。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淡淡一笑，“是啊，以前的确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苏灵知错，小心的看了看林初晓，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却好像依然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林初晓是个敏感而内敛的女孩子，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是否已经成为过去，她还在乎多少，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从她沉静的笑容中看出一丝强颜欢笑的迹象。除了那明显消瘦的身体，或许还算是那些悲伤与痛苦的证明。
　　似乎依旧是炎热浮躁的空气，却渐渐有了灰沉的阴云，凝着几分压抑。
　　林初晓沉默地走着，远处飘来甜美的嗓音，唱着心碎的歌曲：
　　“爱情最折磨不是别离
　　而是感动的回忆
　　让人很容易站在原地
　　以为还回得去……”
　　回忆之所以称之为回忆，是因为它所代表的早已成为过去；就如那些以前的故事，再甜蜜，却真的就是以前了。
　　林初晓默然垂头。垂坠的心情，如紫藤铺泻的淡紫的忧伤。情话、谎话，低声絮语，全然如台上落幕的戏，在以为还在剧中时蓦然剧终。
　　其实原本夏瑾瑜和她，就没有太亲密的关系，即使她称呼她为“小女朋友”，即使她说过“执子之手”的情话，毕竟她们不曾真正在一起过，甚至不曾互相深入了解过。不然，她怎么会从未怀疑过，原本夏家还有个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的大小姐呢？说起来，夏瑾瑜从未跟她讲太多她自己的事情，回忆起来，她竟然对她的背景几乎一无所知，那些温暖的故事，好似真的只是故事，找不到太多现实的依据似的。
　　一旦分开，似乎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心，莫名的有些沉重。
　　林初晓懊恼的甩甩头，将心中早该抛却的情绪再次深深埋在心底。
　　阴沉的天空，陡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