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天将明》阡佰

35、33. 凝凝

　　江远心急火燎地冲进家门的时候，萧晗正没精打采地坐着椅子趴在燃气灶旁的台面上打盹儿，灶上的火苗蓝悠悠的，顶得锅里的方便面咕嘟嘟地起着白烟，冒着热泡。
　　江远乍一看，还以为萧晗煤气中毒了，赶紧关上火，将厨房窗户开到最大。
　　“晗晗，你怎么了？快醒醒！”
　　萧晗一个机灵挺了起来。“哎呦，面条沸了。”
　　一看这家伙没事，江远终于呼出口气。“就知道吃！刚才差点煤气中毒了知不知道？”
　　“咦？”看到江远如此这般凭空而降，萧晗并没有出现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皱起眉头，眼睛眨巴眨巴地发愣。“怎么又是你啊？昨天晚上就梦见你，今天又梦见，真烦人。”
　　“你醒醒盹儿在说话吧！抽个血是不是把你那点脑髓也给抽干净了，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萧晗晃了晃脑袋，又伸手在江远的脸颊上拍了两下。“没作梦。江远？你个混蛋！你没回家啊？”
　　“本来回了，今天一早接到了钟强的电话，他说你为了见义勇为，现在搞得自己要死不活了，我能把你留下不管吗？”江远边说边走过去关窗户。
　　“小钟这个人贱嘴欠的二货，看我回头不收拾得他......呃......”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萧晗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江远冷不丁一回头，赶紧冲过去接住了他。
　　“没事吧？”江远把萧晗扶到客厅坐下，心里暗自后怕，刚才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那一下肯定摔得不轻，江远听说了萧晗一口气抽了600cc的血，却没想到平日里身强体健的他竟虚弱成这个样子。
　　“没事，我就是有点饿了，吃点东西就好。诶？我的方便面呢？”
　　“还想着方便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软得跟面条一样？失了那么多血就算吃一吨方便面也补不回来！走，我带你去外面吃。”
　　“不去，我怕冷。”萧晗的双手一直在胳膊上来回搓着，身体隐隐发抖。
　　江远觉得萧晗很不正常，将手伸到他的额头上一摸，好烫！
　　“你发烧了!赶紧去医院！”
　　谁知萧晗听到“医院”一词“嗖”地往后缩了好几步。“我不去！我哪都不去，就呆在家里，不去什么倒霉医院！”
　　江远以为萧晗在医院抽血过量，现在心里可能有点阴影，于是也就没强迫。
　　“好，我们不去医院，也不去饭店，可是吃药总不能耽搁吧？我先把外卖订了。”
　　“我不喜欢外卖，你能不能做给我吃？”
　　江远差异地看向萧晗，还以为他发烧烧糊涂了。“某人一直说我做的饭像泔水，吃了不怕加重病情？”
　　萧晗并没有反驳，反而淡淡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你做吧，只要你肯做，我愿意当一只猪。”

　　萧晗后来和小钟调侃说，自己虽然不是女人，却有过坐月子的经历。
　　的确，整整一个星期，江远照顾萧晗比崔易照顾许柔还要细致，牛奶、瘦肉、大豆、肝脏等各种补血食品轮着番地往萧晗嘴里送。那几天里，江远不但从钟强那里学会了后者最拿手的“大补粥”，还学会了好几样自己以前做都没做过的饭菜。虽然口感和味道有待商榷，但付出的心意与汗水绝对值得嘉奖。
　　可即便如此细心周到的照料，却愣是没办法让萧精神起来。他一直低烧不退，又别扭着不肯看医生，整天昏昏沉沉，话也不多，就知道裹着被子睡觉。
　　江远在家的时候，萧晗总是偷偷盯着他的手机，生怕他接到崔易的电话，而江远不在家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躺在床上，蒙着大被胡思乱想。直到想着想着，在满心的惊恐与不安中，沉沉睡去。

　　江远的父母对儿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回了家失望至极，江远后来打电话跟他们解释，二老并没有埋怨什么，但也拒绝来崇海与儿子一起过年。最终，那一年的春节就在江远精疲力尽萧晗病病歪歪的状态下，惨淡地过去了。
　　可同样是过年，许柔却过得欢天喜地。老公女儿陪伴身边，亲朋好友祝贺连连，医院的病房每天热闹的就像庆典现场一样。
　　过了几天，萧晗的身体终于好了一些，主动提出同江远一起到医院看望许柔母女。虽然他知道，只要走进病房，他就不可避免地会遇见崔易。
　　许柔这段时间被护理得相当周到，整个人很快又恢复到往日的白里透红，秀色可餐。反倒是萧晗，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根糠萝卜一样，没有一点水灵劲儿。见到江远和萧晗一块来看望自己，许柔看起来非常高兴，声称等自己出院后一定要好好感谢萧晗的救命之恩。
　　萧晗期间一直没怎么说话，除了那几句平日里的客套之外，只是站在江远身后，安安静静地笑着。正在为妻子剥水果的崔易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却默默注视了萧晗很久，他知道萧晗已经断断续续地病了很多天，看来那天的事对他的打击实在不小。
　　听到可以去看孩子，萧晗终于有了精神，赶忙来到婴儿监控室外。宝宝依然生活在保温箱中，萧晗拽着江远在玻璃窗外看了半天，搞得值班护士看他俩的眼神都怪怪的。
　　再回到病房后，他们得知宝宝已经有了名字，是妈妈给起的，很有书卷气质，叫做“崔景怡”。萧晗问孩子有没有小名，许柔的回答是，没专门起小名。
　　其实在这之前，许柔身在农村的母亲曾给孩子想了一个，叫做“妞妞”，和许柔姐姐的儿子“牛牛”正好凑成兄妹俩。可在大城市生活了好几年的许柔却觉得“妞妞”这名又村又土，不但配不上自己的女儿，还会让外人笑话，就死活没同意。
　　萧晗沉默了一会，对许柔说：“嫂子，我能不能给宝宝取个小名？”
　　许柔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旁边的崔易突然饶有兴趣地说：“哦？叫什么？”
　　萧晗看了崔易一眼，想了想，终于说了出来。“叫‘凝凝’怎么样？两点水的‘凝’。”
　　“‘凝凝’？有什么讲究没有？”崔易兴致不减，就连江远都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我查了一下，‘凝’字有稳重端庄，平缓明净的意思，而且器量宏大,风度端凝，适合大家闺秀 。”
　　“原来你早就为宝宝准备名字了？呵呵，你这个干爸还挺够格的。”崔易笑着打趣。
　　本以为自己是没资格做孩子的干爸了，可突然听到崔易这么一说，萧晗当即疑惑地转头看过去。不经意对上了崔易正在注视自己的眼睛，却见他的目光里满是信任，满是平和，萧晗马上又紧张到心惊肉跳。
　　“其实我也不会取，就那么随口一说，要不还是嫂子给想一个吧。”
　　许柔马上点了点头。“行，回头我好好想一个，不过，还是要谢谢萧晗了。”
　　“不用想了，我看‘凝凝’就非常好，我开始还觉得‘凝’字听起来有点冷，不过听他这么一解释，我倒觉得叫‘凝凝’很大气，适合咱们家的孩子。小柔，你觉得呢？”
　　许柔似乎没想到老公这么说，愣了一下，却很快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凝凝’，听起来挺刚劲的，像男孩子的名，呵呵，你们男人给孩子起名字跟我们女人的风格就是不一样。不过既然老公和干爸都喜欢，我这个当妈妈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她还故意低眉顺目地问了问江远。“远哥，你同意这么叫吗？”
　　江远半眯双目，唇角很有风度地向上翘起。“只要是女儿的事，小柔永远是第一个有发言权的人，不管是爸爸还是干爸，统统靠边站。”
　　许柔听到后看都没看萧晗，只抬起眼角冲着身旁的崔易说：“老公，听到没有，好好学着点。”

　　喂奶的时间到了，江远和萧晗也趁此机会赶忙离开了医院。由于自己为宝宝起了名字，萧晗的心情终于拨云见日，坐在车里自顾自地傻笑着。
　　“蔫吧了这么多天，终于有点笑模样了？”见到萧晗开心，江远更是打心眼里高兴，就连自己同父母那头的紧张关系都暂且忘却到云霄之外了。
　　“怎么那么高兴，就因为给孩子起了个名字？”
　　“你觉得‘凝凝’这名怎么样？好不好听？”
　　江远淡淡地摇着头。“好不好听是次要的，关键是有没有人买你的帐，费力不讨好的事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你的意思是许柔不愿让我给孩子起名字？”
　　江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才看出来啊。我要是知道你这几天躲在书房里偷偷翻字典是准备着在给孩子起名字，我早就阻止你了。”
　　可萧晗仍然心有不甘。“我也算个干爸呀，孩子正好没小名，我起一个怎么了，再说大名不还是他们取得吗？”
　　“崔易当然是无所谓了，可许柔毕竟跟我们隔着一层关系，又是个女人，当然希望孩子的一切都是自己创造的？何况名字一旦起了，往往都是要叫一辈子的，哪个当妈妈的愿意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叫一个和她不相干的人取的名字？”说到这，江远突然话题一转。“诶？我怎么发现你今天看起来跟崔易那么生疏啊？都不怎么跟他说话，你俩闹矛盾了？”
　　萧晗浑身激灵出一股冷汗。“没有啊？”
　　“听说你因为抽血过量病了好几天，崔易心里一直挺内疚的，经常跟我打听你呢。”
　　“哦，他还说什么了没？”
　　江远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他应该说什么吗？”
　　萧晗紧张得直抠手指头。“我怎么知道？”
　　江远看了眼目不斜视的萧晗，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了。“对了，你既然那么喜欢小孩，我们也可以领养一个啊，你不是喜欢小女孩吗？等我过了35岁，就可以办手续，以我的经济实力一定没有问题。”
　　萧晗马上撇嘴。“一个连老婆都没有的人，还想领养女孩？人家能批准才怪。”
　　“女孩不行我们就领养男孩，男孩也不错啊。”
　　谁知，萧晗的嘴撇得更歪了。“得了吧，男孩更危险！怎么着，想搞后备资源，养大了好接我的班？想得美！你这种禽兽，祸害我一个就得了呗，还想坑害祖国下一代，门儿都没有！”
　　江远皱着眉头,看起来极度无奈。“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有你亲自给我生一个了。正好我这只禽兽好长时间没出来猎食了，趁今天正月十五月圆夜，你也给我造出个小人玩玩？”
　　萧晗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你滚蛋！老不正经的，这话你下回敢不敢当着许柔的面说？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有什么呀？今晚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除去衣冠的禽兽’。”
　　“你要干嘛，我还没好利索呢，一晃就头晕！”
　　江远笑得更坏了。“我就是要你有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