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吧》方愚

102、测试

　　凤晓阳生于社团家族，虽不直接参与社团业务，也总算是半个江湖人。

　　江湖人看待生死，本就比一般人看得淡。

　　说老实话，凤晓阳不怕死，而是怕死于爱滋病，这种“不体面”的死法。

　　如果有得选择，鳯阳寜愿为拯救所爱的人而死。

　　当然，最好还是虚惊一场，自己能在这花花世界多享受几十年……

　　纸到底包不住火，凤晓阳/做/爱/滋/测/试这件事，终于也传到妈妈鳯崖的耳里。

　　想不到凤崖对爱滋病的认识比凤晓阳更透彻。

　　“你既通过第一次测试，已经先赢一仗。”

　　“即使最终证实患上爱滋病，现在有「鸡尾酒疗法」，对治疗爱滋病有很大功效。”

　　----鸡尾酒治疗法的作用是抑制病毒攻击免疫系统，只要免疫能力良好，感染者便不会得到“机
　　会性感染”。以现时香港的医疗技术，大部份情况下，机会性感染是能够治愈的。

　　“爱滋病，不是绝症，即使患上了，也不是世界末日。”凤崖说：“最重要是积极面对，接受适
　　当治疗。”

　　“妈妈----”难得凤晓阳还有心情开玩笑：“死不死还是小事，但确诊后，我便要终身「吃
　　斋」，这真是比死更难受！”

　　“你这孩子！”凤崖哈哈大笑。她掦着头，不让鳯阳看到她眼角的泪光。

　　为避开人们又惊疑又怜悯的目光，凤晓阳决定乘游艇出海，找个无人岛独处几天。

　　苏蔚菁也想跟她去，但凤晓阳拒绝了。

　　别看鳯阳是个花花公主，她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她少时曾当过六个月女兵。

　　凤晓阳在河边附近扎营，拾取干柴和树叶生火烧水。

　　白天，她摘野果采磨菇钓鱼挖蟹，为填饱肚子而努力。

　　晚上，躺在星空下思考人生。

　　----匆匆三十年，如白云过隙，无论是可喜可哀可感可怕的事，也逝去无痕。

　　----亲人、女伴、朋友、过客，一张张脸庞犹如走马灯般在心头掠过，却始终无法留住。

　　----生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经历，好的、坏的，始终也会过去……

　　明天便是凤晓阳做第二次爱滋病测试的日子。

　　凤晓阳想来想去，竟想不出应该找谁来陪她渡过这难捱的一夜。

　　终于，她打电话给小邝。

　　小邝也想不到凤晓阳居然会找她，只好向明空请假，然后驱车到她的别墅。

　　当小邝把手上的“裹蒸粽”递给凤晓阳，凤晓阳竟觉眼角发烫：“还是你知道我心意。”

　　“是蔚菁叫我带来的。”小邝说老实话。

　　“……蔚菁……”凤晓阳喃喃自语：“……你还记得，我们是怎样认识的吗？”

　　“当然记得----”小邝坐在沙发上，伸伸懒腰：“就五年前，在日本滑雪场，你因些小事直骂了
　　蔚菁十分钟，我看不过眼，便跟你理论，两人几乎动起手来。”

　　“真是不打不相识。”凤晓阳低笑：“但话说回来，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谁叫我生平最痛恨人欺负女人。”

　　“什么欺负女人？我是在教训手下。”

　　“不说还以为你在虐待家生奴隶。”

　　“这是我和蔚菁的相处模式，十年来都是这样。”

　　“十年？全世界也只有她可以容忍你。”

　　“足以证明我是个好波士，只是偶尔发些许脾气。”

　　“以蔚菁的能力，替特首打工也能胜任，何必当你的贴身助理，生受你的臭脾气？”

　　“……”凤晓阳沉默了半响：“我知道她对我好……”

　　“原来你也知道。”小邝牵动嘴角：“还以为你的心是木头做的呢？”

　　“她的心意，我多少也猜到些……”

　　“如果你猜到她的心意，还这么对她，你简直就是一个混蛋。”小邝毫不客气地说。

　　“我……不……我只是，你要明白……”

　　“你不必跟我解释，我用不着明白，你自问良心就好。”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就像兄弟姐妹一样，突然间怎么来电？”

　　“借口而已----你满世界找女友，所求的，也不过是个知心人吧？我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会比
　　蔚菁更了解你，更珍惜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连明天怎么过都不知道。”

　　“即使你真的染上爱滋病，我相信，蔚菁对你仍是不离不弃。”小邝满脸自信。

　　“要是我有病，我更加不会接受她----我怎么可以连累她？”

　　“你有这种想法足证你天良未泯。”小邝认真地说：“但要是蔚菁愿意，我觉得你应该给大家机
　　会，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

　　凤晓阳强笑：“听你口气，好像算准我今次真的逃不过去。”

　　“再不改掉你的纵情滥交，「中招」只是迟早的事。”

　　“你嘴巴这么坏，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平安无事活到今时今日的？”

　　“好听的话，你还怕没有人说给你听？”小邝折响指头的关节：“来吧！你不是珍藏了两枝2005
　　年的「罗曼尼·康帝」，快点拿出来款客。”

　　第二天，苏蔚菁准十二时来到别墅接凤晓阳。

　　“等会测试的结果出来，如果是「阳性」，我便背起背囊行遍整个世界。”凤晓阳对苏蔚菁说：
　　“但只有一个人，也没什么味儿……”

　　“我陪你。”苏蔚菁冲口而出。

　　“你陪我？”凤晓阳看着她的眼睛：“你还是赶快找个新老板，再不，去找个好归宿，怎么还把
　　宝贵时间浪费在我这种快死的人身上？”

　　“我会陪你走到最后一步。”苏蔚菁忘形地紧握着凤晓阳的手。“绝对不会让你孤单一人。”

　　“你是同情我？还是可怜我？”凤晓阳挣开她：“我统统不需要。”

　　“不，我一直喜欢你，这十年来，一直喜欢。”苏蔚菁拼着一口气：“你生，我陪着你，你死，
　　我也守着你。”

　　“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出来呢？”凤晓阳叹口气：“白白浪费掉这许多良辰美景！”

　　苏蔚菁的眼泪挣扎着涌出眼眶，雨水般不住往下淌。

　　凤晓阳一边替苏蔚菁抹眼泪，一边在心里偷笑：“笨蛋，早两小时前，我已通过测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