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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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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道光年间储位之争盛大开幕草草收场让人想不通,只说当今皇帝一味的无能,任凭欺压,各方面均出众的六王爷既不逾越也不甩手逍遥,总不甘不愿收拾残局——除了兄弟情深真想不出旁的解释。
静太妃自以为知晓真相比外人更深一层。当初传位、封王双份遗诏公示天下,她马上将奕詝请来,问他真相如何。祖上传下的习惯,分封兄弟总要当事人做起来更显恩宠。
奕詝坦诚遗诏为真,又在养母面前拍胸脯保证不会因此与小六离心,兄弟和睦至死不渝。
静太妃糊涂了,怎么是皇帝发誓不猜忌奕訢,而不是反过来,自家亲儿子呼天抢地去皇帝面前表忠心?又想起奕訢平常冷淡奕詝,能躲即躲,躲不掉三句话欠奉,极为厌烦。
她不仅是浸淫深宫数十年的皇妃,还是一位出身大家族见惯难于启齿私密的小女人。早前孝全皇后动用手段害死她两个儿子都忍气吞声了,这会儿小六没危险也不心急,慢慢冷眼旁观。
皇帝有事没事撩拨她家小六。
小六不爱去圆明园强拉上车带去。
吵架了半夜跑出宫去哄。
哄开心了带回宫同吃同睡。
一年一年过下来,静太妃再也坐不住了,兄弟和睦不是这样的!还“至死不渝”,奕詝你话讲得真深啊!当年斗不过孝全那个毒妇,她是妻我是妾,老娘认栽。可是毒妇的孩子现在要对对我硕果仅存的孩子做什么!自己家弟弟也能下手,比世宗还狠!
不可饶恕!
眼见奕訢朝中位置一日比一日稳固,表明上不掌军权却与各方封疆大吏关系匪浅,奕詝却借病连朝政都不听了……
心思活络。
她想得开,小六现在要什么有什么,逼奕詝让位不难。到时候真亲密就好生养起来,开心了去逗一逗,不开心骂一顿,反正不用她出粮食。若小六的确烦他,迫于身份不得不屈从,扬眉吐气自然畅快。祖制里把兄弟找小黑屋关几天直接关死的例子还少吗?
可惜她想得再宽广也想不出,现在哪还有小六,人家那位本身就是在小黑屋里关死的。
胤禟知道是她出手,为难了足足半个时辰,在太和殿前不停转圈。
亲的和养的确实大不同,比如十四弟是德妃亲生的,为了给他换条活命,当娘的自己死了——老四肯定是外边捡的。
传谣之事不能不阻止,奕詝一时没明白过味,那是为战事愁的肠子打结。照绵愉、僧格林沁背水一战的架势和长毛自己的内斗耗损,攻破京师还是算了,回去筹备十年卷土重来也不差啥。谣言早晚追究起来。他放着不理,别说静太妃是奕訢亲娘,占了她手心宝贝的身子于心有愧,光说论罪,牵连起来也不讨好。
可是怎么说呢,告诉她眼下国基不稳篡位分权易被反贼抓住时机灭国?宫里关得发狂的女人能不能听懂?
想不通。
他煎熬呢,兰贵人风风火火又冲他来了。多吓人,后宫中人蹦达到太和殿来,乱棍打死都不冤枉她。
但是兰贵人什么也没说,撇给他一记怨毒的眼神就跑了,来去匆匆。
因为恭王不肯施以援手,又见不到皇上求情,她阿玛死在他乡。这份仇牢牢记下了,他日百倍奉还。
迁怒啊!
胤禟瞅她一路小跑的背影纳闷,这种蠢女人竟然也能在宫里活下来,难怪奕詝生不出孩子,他娶的女人都没带脑子。
不过兰贵人这没头没脑的一下倒是闪击了他,恰好提醒了。制止谣言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静太妃接出宫住。一时想通急忙跑奕詝那请旨,反正是于情于理都说得通的事。
奕詝没准。
胤禟不明白:“又不你亲额娘,拦我尽孝。”
奕詝振振有词:“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我是静额娘一手带大的,必须好生奉养,否则太不孝了。以为全天下当儿子都跟你似的,心里只有你哥没别人!”
“有本事找你也找一哥去!人家还不稀罕搭理你呢,长不大的小破孩。”胤禟懒得让着他,这小子一贯蹬鼻子上脸。
奕詝悲愤,他怎么可能有哥哥!当年孝全皇后为了让他成为长子,下了多少黑手。跟奕誴交恶多少也为这个。宫里上下谁不知道,他额娘后怀上的,原本不能留怀孕嫔妃活路,但是之前杀孩子下手太狠,连皇帝都忍无可忍了,明示她再伤子嗣定不轻饶。皇后无奈,为了比祥嫔早一步生产,动了些手段刻意早产——要不他怎么跟别人比起来就是先天不足呢?
没奕誴在后头步步紧逼,根本不需要。
他不好意思对胤禟坦白如此明显的迁怒,争来争去,死活不放老太太出宫,最像样的理由直插胤禟软肋一百刀:“世宗皇帝肯放庶母出宫荣养,还不是你们闹的,怕一堆太妃留宫里跟他作对。他对宜太妃什么态度全看你面上。惠妃那么大年纪不也强逼着盛夏里随你八哥搬家?我跟他不一样,真心爱护静额娘。”
胤禟没回嘴,甚至笑眯眯的。
对老四最大的报复,不是铲平泰陵也不是刊印市井读物“颂扬”他,而是子孙后代对其极大的不认同。小弘历迈出了第一步,但是没做绝,奕詝更上道些。
对于乖巧的小辈,他也不吝惜甜枣,凶久了哄一下:“好了我知道你怕我被拆穿,伤她心。可她终归是奕訢生母,在外面也比宫里自在。你要不肯让她出宫,给她封太后?”
“胡闹!”静太妃无论如何也沾不上太后的边,她儿子又没做皇帝。
为了让胤禟彻底闭嘴,奕詝借京郊汇剿太平军小胜大庆之机,生生给静太妃待遇全提了一级,直接成为有实无名的太后。静太妃一面开心一面揪胤禟长吁短叹:“你呀……唉……”
胤禟烦躁于奕詝小胜则骄小败即馁,做不到像个好儿子给她逗趣,连日日请安都做不到,隔三差五露个脸,反观奕詝孝顺极了,时常陪伴。
“小六忙。儿子没他有本事,在额娘面前尽孝还好,政务真不如他。”
静太妃不动声色,深以为然。
短暂的平安和睦持续到咸丰五年,或者说让胤禟提心吊胆的咸丰四年终于结束了。
九月初八他跑到宗人府撒了整天疯,拿把破剑逮树劈树抓人砍人。奕詝匆匆赶去安抚,下了十二万分决心才让侍卫太监都退下,单独陪他。
“都这么多年了,你要还不甘心,我给他恢复爵位,再给你封个亲王。”
胤禟摇头,随手丢开凶器:“位极人臣,终归是臣,累。上面一双眼睛比下面千千万万双眼睛都毒,专盯着挑错,伺候你我都如履薄冰,八哥当年太难了。”
“我也挺难……” 奕詝委委屈屈往他身边凑,“你能拿出对你八哥的万一好处待我,彼此都舒坦了。”
胤禟飘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