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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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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送别了卓朗和明泉,卓义也再三叮嘱了卓青,随卓朗回临邛了。
卓王孙送了卓宁夫妻二百僮仆,加上这园子原本有的二三十人,橘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好在卓义早来做了安排,卓青也知道如何处理,倒没有都挤在一处等一家主母卓宁来安排。
卓宁其实不想管这些琐事,但是居家过日子又不可避免,犹其她还想过上自己做主的生活。
卓宁让红绡陪着她走遍了橘园,这才发现,橘园之所以叫橘园,是因为后园里种了一大片橘林,现在只是一片绿树,等到秋天结满果实,想必会非常美丽。
卓宁逛园子的目的,是挑选她的新居。她选中了湖西的一个大园子,当初可能原本就是为了她和淑君来住而修建的,非常精巧便利。妙的是主屋是幢三层小楼,可以俯瞰整个橘园,设计颇合卓宁味口。
卓宁决定以后自己就住这里了。
“怎么样?不错吧?”卓宁高兴地转个圈,对找来的司马相如说。
“艳而不俗,浓而不腻,恰到好处。” 司马相如看着她回道。
卓宁白他一眼,说啥呢,不是让你夸我。“我是说这园子。”
“不错。”
卓宁将红绡支走,才道:“那好,以后我就住这儿了。湖东主屋归你,你自己看着整理吧。这边你可不许插手,这是咱们说好的。”
司马相如看着楼外两排新栽的芙蓉树没应声。过了会儿,才慢悠悠道:“新婚即分居,你不怕卓老爷知道了伤心?”
“他不会知道的。再说,他只说让我过得快活,可没说如何个快活法。不见得非要跟夫君腻在一起才叫快活,我要的是自由。我爹那里,你不必担心。”
“你能应付就好,我没意见。”司马相如说着抬腿就走。
卓宁赶紧拉住他,“急什么,既然来了,索性一并讲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卓宁解下腰间的一串钥匙,取下一把递给司马相如,“我爹给的百万钱嫁妆,还有各种衣被布料,都放在这两个库房里,我看了下,大致相当,给你一把钥匙,这间库房里的东西归你支配。带来的二百僮仆,我会叫卓青挑一百给你,你看着安排。”
“我不用这么多人伺候。”司马相如面色清淡,黑宝石一样的眸子深幽幽的,仿佛笼了一层淡淡的雾。
“那我不管,说好了一人一半,至少你要养活他们吧。”卓宁贼笑,“这样好了,僮仆里有不少歌舞伎,长得娇媚,夫君挑去充实内堂吧,如何?”
也不见司马相如如何动的,卓宁只觉眼前一花,再回神下巴被他手指挑起,被迫仰头看他,他眼里的雾散去,清冷如秋月。
“我倒不知道,娘子原来这般贤慧。”
卓宁想往后退,他捏住她下巴不松。
“哎,你气什么?不要就算了,随便你吧,发什么火?”卓宁见风使舵。
司马相如只盯着她,不语。
卓宁暗暗吐舌,这人面上温雅,其实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脾气坏着呢,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惹他了。大家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嘛。
“好了,算我说错。夫君别气,原谅我吧。”卓宁赔礼,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她不觉得自己错了。
司马相如还是不说话。
卓宁有点沉不住气了。这人什么态度嘛。
她冷下脸来,刚想发作,司马相如俯下头来,道:“为夫在想,怎样让娘子长长记性才好。”
他盯着她的唇。卓宁一惊,赶紧伸手挡住嘴,司马相如眸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低头一口咬在她的颈上。
卓宁痛的倒吸口气,大怒:“司马相如,你是野兽啊!”抬起脚,狠狠去踩他。情急之下,又忘了人家会武功。结果不知被他怎么一绊,整个人朝他扑去。
司马相如抱住她,含笑道:“又对我投怀送抱。”说完毫不客气,吻住她来不及遮挡的樱唇。
“唔唔。”可恶,可恶,卓宁手脚被他困住,动弹不得,想张口咬他,偏他不伸舌进来,她移动的嘴唇像是紧追着他不放,惹得他气息渐沉。
卓宁明白过来,不再挣扎,一动不动任他吻了个够。
司马相如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的唇瓣,低语:“这下长记性了?”
卓宁深吸口气,平复胸中的躁动,淡淡道:“多谢夫君教诲。”
司马相如僵了一下,盯着她看了一瞬,放开她转身而去。
哼,很好。看来我们都被彼此气着了。卓宁看着他明显比平时快的步子,冷笑。
与司马相如斗气只是生活中偶尔的小插曲。基本上这两人秉持互不干涉的原则,各自为政。
卓宁的新生活开始得还算顺利。卓青的娘子青大嫂子是个办事爽利的人,很快按照卓宁的意思,把湖西园子布置好了。卓宁收拾了东西,带着红绡住了进去。
对于与夫君分园而居,卓宁给出的理由是,她喜欢有自个儿的园子,这也是夫妻生活的情趣。当然这情趣就不能让外人知晓了。
青大嫂子跟卓青一样,稳重知礼,绝不会多问一句不该问的,自然也知道哪些不该往外传。
卓宁让她把分给她的一百僮仆丫环,挑了用得着的留下,另外留了歌舞伎和琴师,其余僮仆都让卓青领去工坊,让他们学门手艺,不论园子里还是工坊里的,只要按规定好好工作的,一律按月分发月钱,出了错的视轻重扣钱。
除非必须她拿主意的,一般的事项,卓宁都交给了卓青和青大嫂子去管,自己懒得费那么多心思。
她的主要精力放在如何改善古代的居住条件上。
平心而论,像她这样也算有钱人了,生活得很奢侈,做什么都有人代劳,尽管她减了又减,每天围绕她转的僮仆还是一大群,将她的衣食住行打点得舒舒服服。
但是碍于西汉的习俗和条件,有些她还是不喜欢。比如,她不喜欢硬得能把头上硌出伤来的玉枕,就叫红绡带人,将楼上楼下的枕头都换成塞了蚕丝的软枕。再比如,她还是不习惯做什么都跪坐在地上,就画了样子,叫卓青找木匠来做了矮凳、躺椅。
其实她挺想换一整套明式家俱的。想想还是算了,这园子虽然少有人来,但万一传出去,太引人注目了,更万一改变了历史,那可不好了。
还有,她不喜欢穿罗里罗索、走路迈不开腿的曲裾深衣,在自个儿园子索性就穿改良的衣裙,短衣长裙,简单方便。反正这园子她严格限定了可以进出的人,外人也看不到。
天气越来越热了,即便临湖而居,仍旧闷热难当。兴致勃勃地忙活了这些日子,卓宁突然想起,还没给园子起个名字。
坐在蔷薇花架下,看着园子外高大的芙蓉树上灿若云霞的芙蓉花,卓宁决定,就叫芙蓉园吧,挺好听的,还应景。
“红绡,你去找姑爷,请他给园子题名芙蓉园。”
司马相如自那日后,再没出现,卓宁忙着改造自己的新居,也没空去找他,说起来虽然同住一家,竟然有一个多月未见了,也不知他在忙些啥。
红绡领了命,穿过湖上小桥,来到湖东的园子。穿过那片郁郁葱葱的修竹,园子上早已刻了“竹园”匾额。
红绡进去,青代看到了,笑着迎上来,低声道:“红绡,夫人又在忙什么?”
“请姑爷给园子题名呢。”红绡笑回。虽说两边园子的主子最近少有往来,红绡丫头跟青代小书僮,倒是见面机会很多,越来越熟不拘礼。
“你说,夫人为何要跟我家公子分居啊?公子一人,夜夜读书作赋,对月弹琴,很冷清的。他们闹别扭了?”青代跟红绡咬耳朵。
“我也不清楚啊。我家小姐没说什么,心情倒是挺高兴的,不应该是闹别扭了吧。”
“难说……”青代摇头。他不止一次夜里起来,看到公子房里亮着灯,公子站在窗前,望着湖西的园子发呆。有月亮的晚上还好些,夫人的绣楼能朦朦胧胧看到,就怕阴天下雨的,什么也瞧不着,他都替公子着急。偏他试探了几次,想眶他去夫人那园子里瞧瞧,公子就瞥他一眼,不说什么,也不去。青代打小跟着公子,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了。看起来竟像是跟对面僵持的样子。
青代把红绡领进司马相如读书的西厢。司马相如正拈着一粒棋子,自己跟自己下棋。一听是卓宁派她来的,抬眼看着她,温声道:“什么事?”
“夫人请公子题园名。”
“哦?”最近她忙活着改造自个儿的园子,可从不需要他做什么。司马相如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道,“想叫什么名字?”
“芙蓉园。”
“啪”,一滴墨滴在绢帛上。司马相如顿了顿,道:“青代,备马,出府。”
说罢,丢下笔,甩袖出了房门。
红绡被莫名其妙地扔在那里,搞不懂公子啥意思。眼见他越走越远,情急追出来问:“那夫人要的题字呢?”
“你告诉她,本公子没空。”司马相如停也不停,打马奔出了园子。
红绡期期艾艾地回了卓宁话。卓宁哼了一声,心道,这人,太小气!要个题字而已,要不是她不会写小篆,哪用得着他?真当自己大才子,一字难求啊。
正嘟着嘴不乐呢,一人从园门外走来,扬声唤她:“文君,谁惹你不高兴了?”
卓宁抬头一看,一身浅蓝夏衫的明泉含笑向她走来。
卓宁眼一亮,跳起来迎上去,笑道:“明泉,你怎么来了?”
“呵呵,成都这里生意上的事,正巧来看看你。”
“你来得正好,帮我给园子题个名,芙蓉园。”卓宁将明泉推到园门前,说。
明泉闻言,回头细细看她,“芙蓉园?”
“对啊,园门正对着芙蓉树,不是很应景嘛。”
明泉扬眉一笑,“好,就叫芙蓉园。我直接给你刻上去怎么样?”
说罢佩剑出鞘,足尖一点,直接在园门之上刷刷刷,不一会儿,芙蓉园三个字就雕刻在青石上。
卓宁呆了下,话说,剑术可以这样用?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还真挺好用的。
明泉让红绡取来朱漆,找僮仆搬来梯子,扶卓宁上去,亲自给芙蓉园三个大字涂漆。
卓宁站在梯子上,明泉坐在墙头上,一边仔细留意卓宁别摔下去,一边看她一笔一划仔细地涂抹。湖边,芙蓉花如锦绣云霞,眼前,她的脸颊红扑扑,笑开两朵芙蓉花。
芙蓉园,芙蓉园。
心里默念一遍,添一遍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