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人》孤**柔

1、【序·遗失之章】

　　【序·遗失之章】

　　波斯大丽菊，矢车菊，郁金香，银边草，绿萝树，小小的庭院中，各种花草都显得相得益彰，不会太过繁琐，也不会太过萧条，处处足见主人的精心打理。
　　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一片花瓣，温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今天的花非常漂亮呢，您的园艺技巧，还是和往常一样精湛。”
　　“谢谢……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呢。”穿黑纱裙的女人低头看着花，一朵朵抚摸着，偶尔伸手把垂下的发丝撩到脑后，蹲下闻一闻花的香气。
　　“是的，迄今为止，您的信件已经全部送到，没有新的委托之前，我不会再来送信。”
　　黑衣女人略微有些吃惊，“已经全部送完了？我以为还会有……”
　　华郁看了看表，时间还很早，他犹豫了一下，“是的，如果您还需要帮助的话……”
　　黑衣女人拿着洒水器笑了笑，她抬头看着华郁。其实不应该说是“看着”，因为那对黑珍珠一样的双瞳中，根本没有一丝光亮。原本美丽的眼珠，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活力，无论是在多么光艳的色彩中，都是永远的昏暗，沉寂得像一汪死水。

　　女人并不年轻了，从眼角眉梢可以看见时间的痕迹，一点点散布在每个角落。
　　“我虽然看不见，可也不觉得很不方便，普通的生活还是可以自理。不过还是谢谢你，每个周末都来送信。因为我看不见，所以还要读给我听，呵呵……不仅如此，还帮了我很多忙，这么长时间里都给你增加了工作量，实在是不好意思……”
　　“……啊，对了，说起来，我这里也有几封信，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下呢？”黑衣女人说着，拿起手边的一根拐杖，敲敲点点地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华郁沉默了会儿，“……是什么样的信件呢？只要是在不违反店里规则的情况下，我私人也是可以接受一些业务的。”黑衣女人笑了，转身拄着拐杖走去，华郁过去扶着她进了房间，她伸手摸索着房中的摆设，拿起压在一只小巧座钟下的信封。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违反你们的规定，但是……如果实在很为难的话，请直接说出来吧，我是不会强迫你为我送信的。”
　　黑衣女人低下了头，“这封信，请你带给一直以来写信给我的人吧！”
　　华郁伸出的手停顿了下，看了看黑衣女人，最终接过了信件。

　　“……最近的天气一直很好呢，这样风和日丽的天很适合一些花草的养殖，艳丽的花朵在太阳下看起来也很漂亮。就像你刚来的时候那么惊奇，我第一次种出这些花草时，也是同样的吃惊高兴。对于我这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居然能亲手种植出这么多花草，这都是以前从未想过的事……”她笑着，“……这一年来，每一封信件都很有意思，里面的内容也各不相同，无论是关于园艺，还是厨艺，编织，我都非常喜欢，写信人真的很用心呢。”
　　她停顿了下，“所以，这么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是想给那位写些回信……”
　　……

　　眼角的伤痕跳了一下，男人惊讶地看着华郁，“……这是？我记得从今天开始，你们店里应该已经没有我写的信件了，所有的信件都送出去了吧？”
　　他的语气稍快了些，露出些焦急，“……那这一封又是怎么回事？”
　　“是的，客人，您一年前曾在店里委托过一项一年份的任务，这一年中，我们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每个周末都把信件递送到收件人手中，当然，并没有透露您的姓名。”
　　华郁慢慢地说，“至于这一封，我想您是有所误会了，这并不是您在一年前交给我们保管的信件，而是收件人转托我，我以个人身份为她递送的信件。”
　　“也就是说……与店里的委托无关。”

　　男人的眉头皱了一下，没有说话。
　　“收件人说，这一年中您写的信件带给她很多快乐，所以她想要给您写回信，表示她对您的感谢。”华郁说着，把信件递给身后的警员，“对不起，请你检查一下吧。”
　　“……她……她没说什么别的吗？”男人神色闪烁，双手紧握着。
　　“今天的天气很好，她种的大丽菊都开了，我去看过，有些还是很少见的双色。”
　　华郁轻轻地说着，一边的警员检查完后，把信件递给了另一边的男人。男人迫不及待地拿过已经被拆开的信件，手上微微地颤抖着，双眉皱起仔细的读了起来。

　　华郁转过头去，看着小小的铁窗外透进的些微阳光，想到之前黑衣女人的话。
　　“所以，这么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是想给那位写些回信……”黑衣女人把信件交给了他，微笑着说，“……可是他却没有留下名字和住所，是不想让人知道吧？”
　　“呵呵，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也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送信人先生。可我很敬佩你呢，管理保存着信件，是件需要时间和耐心的事，如果弄错或是弄坏，可都是大麻烦了。送信人先生，不知为什么，你这么努力的样子，就让我想起我的儿子。”

　　黑衣女人缓缓摩挲着手中的拐杖，“……他从小就是个鬼精灵，被人说脑子很好就会翘尾巴，还常常惹出各种各样的事来，固执地不肯认错呢！可这孩子一直很努力，无论是哪方面，都想要做到最好……”她说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我的眼睛看不见之后，他就更加地努力，总觉得我的眼睛不好了，他就该做得更好些。我说他太过急于求成，他还很不高兴地和我吵架……逐渐地，他变得很会做事，也会了很多我不会的，已经可以教我了呢，呵呵……”

　　她微笑着，“……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适，他也有了一些积蓄，虽然很高兴，可我也知道他的辛苦，就算他已经长成不需要我帮助的大人了，也还是害怕他被伤害，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护着他，可惜却已经做不到了呢……一直以来，我总是想着，唉，快些结束吧，就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快些回家里来吧。”

　　——即使是眼睛看不见了，认不出信上的字迹，或是对方的爱好有所改变，可说话的方式是不会变的。世上又有哪个母亲，会听不出自己孩子的语气呢？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孩子都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这点在所有母亲心里都不会变。——

　　华郁临走前，黑衣女人轻柔缓慢地说。

　　华郁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玻璃，只能透过传话孔通话，小小的铁窗只有两个手掌那么大，容不下更多的阳光。身后站着一丝不苟的警员，每一项交谈与传递的物件都需要经过检查，泛着暗光的栅栏横跨在这里的每一寸角落。
　　这里是遗失之地，住着遗失过去和未来的人。华郁想着。
　　辛勤地工作着，却忽略了最初的理由；每天累得忘记一切，最后忘记了重要的人。

　　“虽然您的委托已经结束了，可您本次的收件人，在今天已经对我个人进行了委托，所以从现在起的每个周末，我都会来这里给您递送信件，当然，相关费用将由她来支付。”
　　男人低头哭泣着，看完的信件已经被放在了一边的桌上，上面晕开一些水渍。他的声音嘶哑得难以听清，双手紧紧捂着脸，只有捧不住的泪水顺着指缝落下。

　　——这一年来，都是他写给我的信，其实每一封信我都有写过回信，可是却因为不知道情况和地址，完全就没法送回给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不过这孩子从小就很有主见，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是不会透露的。——
　　黑衣女人无奈地笑着摇头。
　　——……所以，从现在起，只能麻烦你帮我送信给他了。——

作者有话说

　　纯属练笔，切勿当真，如有雷同，算我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