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佛前·燈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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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过一个故事，佛前有盏灯，灯芯两根，纠缠。
很老的故事，老的掉牙，每每说起来，总要被凌笑。
还记得佛曰：飞蛾扑火。
我不懂，却会看见供台边半只焦黑的翼上有花斑。
又记得佛曰：不二。
一实，不二。
闭上眼，听见水流动的声音，我是佛前的莲，只看见佛前的灯。
那盏灯，灯芯，纠缠。
长而纤细的线。
今早，又做梦了，梦见了灯，梦见了莲。
梦见有只蝶翩翩飞过，葬身于火焰。
精神不好，疲沓的拖着双脚顶着那头漂了又漂已经干枯的金色稻草赖进厨房，闻到了早点香。
知道凌已起来，凌起的总是比我早，我是寝伏夜出的动物，而凌不是，他生活规律，精神饱满，也许与他的工作有关。
黑色的发在厨房内晃动，身子细瘦。
拖拖拉拉的晃进厨房，靠在凌的背上，单薄的背，一起生活了有些日子了，却依然每每靠上去有些不习惯。
是身高吧？他身高的优势。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凌的声音略微低沉，今天带一点点的嘲笑，早起对于我来说已经变成了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奇观。
“做了怪梦就睡不着了。”我依然腻在凌背上，他不受妨碍的继续做他的早餐。
“做怪梦？又是那些灯啊莲啊的？”凌笑。
“是啊，不然我会赖着做完的。”我伸手环住凌的腰，树熊似的趴在他背上。
“哧，难怪。”
“难怪什么？不要笑，不是我想做的。”我随着凌的移动而移动，声音逐渐含糊。
“知道啦。既然起来了就去刷牙洗脸吧，我给你做份早点。”凌溺爱的转过身摸摸我的头，像是在摸一只小狗。
“哦。”我揉乱一头本来就已经很乱的头发，抚摸过凌刚才摸过的地方。
我喜欢凌摸我的头，喜欢那种溺爱的感觉，很舒服，莫名的温暖。
我想是因为我很喜欢凌。
但凌，喜欢另一个人。
另一个和他一样细瘦漂亮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也从没见过那个人，只知道他们是同样的漂亮，相象得像一对双胞胎。
不知道我见了那个人后是否会像喜欢凌一样喜欢上那个人，总之没见过，也就不枉自揣测。
我喜欢幻想，做无谓的幻想，却也很清楚那只是幻想。
所以我会长出白头发，想得太多的后果。
我忘记了很多事，额角有道小小的疤藏在刘海下，从没怎么在意过。
不会痛了的伤口就会被遗忘，等待再次的撕裂或者彻底的消失。
“黑眼圈好重啊，吃完饭再去睡会？”吃早饭的时候凌看着我眼底凝聚的黑色素关心的说。
“看睡不睡得着吧。”我有习惯性的失眠，起来了就不一定再能睡下。
直至精力耗尽。
“能睡着就尽量睡，工作一来你就没得睡了。”凌用指关节轻轻敲我的头，挑挑眉，笑。
我喜欢看凌挑眉的样子，很帅气。
“凌，然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啊？”
然，于然，凌喜欢的那个人。
我只知道这个名字，仅此而已。
“有啊，一直都有，怎么突然问这个？”凌看着我，挑挑眉。
“想到了就问了。”我低头喝牛奶，这玩意对我无效，喝再多也不会再长高。
“怎么突然想起他？”凌笑，很好看的笑。
“没什么，很奇怪吗？”我抬头，看凌的笑容。
“有一点，你很少问他的事。”凌依然在笑，依然好看。
“哦。”我继续低头喝牛奶，还是不喜欢这味道，这就是我从小就不喜欢喝牛奶的原因。
奇怪的奶香会留在嘴里散不去，然后慢慢变酸。
我的工作很有意思也很累，是导游。
自由而束缚的工作，工资一般小费回扣不少，去的地方很多看的景色固定，见的人各色没有朋友。
我喜欢这样，不用滞留感情。
付出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不考虑过于长远的将来。
只有一个人让我在意，他叫清。
“清……清洁？”开这个玩笑的时候他用力捏了我的脸，很痛。
他常来旅行，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很少改变行程，喜欢人文对自然没感觉，和我正好相反。
黄金周忙起来总能看见他，从没做过深入的了解，只当是一个常常见到的陌生人，在我眼中和学校里上学路线相同的老师无异。
唯一的不同是他比老师活跃太多，偶尔还会帮帮忙带动整个团队的气氛。
只是，老给我单独添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喜欢而讨厌。
见不到偶尔会有些小小的想念，见到了又很怨念，自以为是习惯这个东西在作祟。
说不定事实就是这样，直到我彻底将他讨厌。
清有个坏毛病，喜欢拉我的刘海。
我的刘海剪得有些怪，一半长一半短，那道疤就在长的那边。
偶尔会很讨厌长的那边，因为它总是有点弯。
失去了水分的头发没有弹性，一觉睡起来就会乱七八糟无法还原。
即使如此我还是把头发护养的很好，让它摸起来还是很柔顺光滑，虽然已是假象。
因为凌喜欢摸我的头。
所以我讨厌清拉我的头发，但我一直没有说。
不想说，也懒得说，也许觉得好玩，也许只是不想说。
有很多事是自己也不明白的，却也从来没有打算要去弄明白，或许是懒，或许是逃避。
我不喜欢惹麻烦，包括找上门的麻烦，能躲则躲，能逃则逃，很不负责。
也许是个性太温吞，喜欢生活很慢，定性太重，不懂变通，包括抽烟。
清和我相反，总能看见他一包一包抽不同的烟。
工作的时候我不抽烟。
每年最讨厌的雨下在春天，这个时候就会要休假，躲在家里看着窗外细丝点点想着要不要给凌送伞。
这种事情总是多余的，凌出门前会拿伞，雨从早下到晚。
窗外雨丝里夹着白色的粉色的花瓣，一片一片飘进污水里，浸湿后腐烂。
空气里有香味，却闻不见。潮湿的水泥腥会将它们全部覆盖。
雨天心情会不好，还是讨厌雨天，落花的雨天。
于然的网名似乎曾叫过染井吉野，是种樱花，好像是粉色的花瓣。
软嫩的颜色，我最讨厌的颜色。
从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排斥这种颜色。
伸手抓过花瓶中不知哪来青色的莲，细细捏碎，一手清香透明的粘。苦涩的汁液。
一点点慢慢舔去手指上的粘，强忍呕吐的感觉，我看见窗外凌……和然。
于然，他还是来了。
没有预期的激动或是反感，我只是看着他，有些愣，没有反应。
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看着他对我说话，然后我眨眼。
他和凌的确很像，但又不是那么像，说不出哪里不像，也说不出哪里相像。
唯一和凌一样的，他笑起来也很好看。
我知道我喜欢，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和凌不同的喜欢。
说不出哪里不同，细微的差别我不追究，就像那细微的疤痕我从不去想它是从哪里来的。
坐在桌子旁听他们聊天，我不参与，本来就不太会说话，聊到最后只怕会是冷场，反而扫兴。
所以我保持沉默的坐到一边，看着凌笑得很开心，很好看。
他们俩都笑得都很好看。
我喜欢看他们笑，听他们聊天很好玩，并不知道哪里好玩，只觉得很喜欢。
就像清说的，我是个别扭的家伙。
别扭的让自己都讨厌。
染住了下来，和凌住在一起，和我住在一起，睡在凌的房间。
周末的中午醒来，看见他们俩在客厅聊天，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像是闯进了别人的生活。
于是昏昏沉沉的晃回房间，继续睡。
那段时间睡得很好，总是在睡，仿佛不曾醒来。
梦做得很长很长，梦见蝶，梦见灯，梦见莲。
佛前的灯，灯前的莲，莲看见半只焦黑的翼上有花斑。
很久很久才明白过来，我不是佛前的那朵莲，我是莲前的那只蝶，绕着灯芯打转。
很可笑的总是一头栽进火焰，还没碰到灯芯，就被烧烂。
只剩一只翼，仿佛是勇敢的象征。
实际，只是愚昧的纪念。不，不是愚昧，是愚蠢。
明知道自己是多余的。
彻底的多余。
半年后的夏末，我收拾了一切，搬出了和凌住了已遗忘了到底多久的家。
这里已不再需要我，我给自己的理由很简单。
凌没有阻拦，我想做的事他从不干涉，我们是两个人，分离的干脆，没有纠缠。
就像那只蝶与那盏灯，从来没有关系。
凌和染依然住在一起，我希望他们能住到永远。
想起来梦里的佛，佛前灯芯纠缠。
前世今生，我与任何无缘。
最终拒绝了清的邀请，没有去和他一起住，辞掉了工作开始没有计划的旅途。
我始终是孤单一人，再不是蝶，再不会扑火，再没有炽烈的热情。
一切其实都很好。
额上的疤痕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也不知道。
始终没有追究它的来历，我知道，我最终什么也不知道。
佛前的灯，灯芯依然纠缠，佛前的莲，花瓣依然绽放。
佛前的蝶，从此消失不见。
——END
2004年1月29日 2:53:12
2006年2月3日4：26（修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佛前·燈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