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变形记》孰一梦

5、彩华

　　永安十年，召绥帝夜梦，见一鹤发童颜霓裳广带者从北而来，帝疑，上前与问。仙者慈眉善目笑而不语。
　　云台茫茫，帝忽闻人声絮语，久久回荡，如在天外。
　　那人声道：“道友修行未满，因何到此九重天外。”
　　帝于是明了，此人声原是面前仙人所为。
　　“弟子服食丹药导引灵气十年有余，虽有进益，然始终不得修行之要，此番迷路兜转至此原是机缘，还望仙人指点弟子一二。”
　　“也罢，天意如此，道友请看。”那仙人伸手指向北方一地，召绥帝正疑惑，忽然一条周身离火的龙从那地方腾空而起一飞冲天，盘旋长啸着冲向召绥帝，埋入绥帝眉宇之间。
　　绥帝惊醒，召方士解梦，方士言索州彩华县灵力炽盛，将有火神飞升，然木盛火衰致使离火之气滞涩，恐飞升之时突生变故。
　　绥帝暗思梦中那龙附在他的身上，想必他便是这即将飞升的火神了，于是忙问方士疏解离火之气滞涩的方法，方士卜算三日，告绥帝说：若要疏解离火之气，须在彩华县种满离火之花，而方士百思不得其解，这离火之花究竟是何物。
　　绥帝大笑，说他原知道这离火之花，彩华县当年因锦裁花得名，而这锦裁花正是通红如火一般的。方士闻言恍然大悟，连呼陛下圣明。
　　……
　　大片大片如火一般蔓延的锦裁花扯天连地，风一吹锦裁花海就涌起浪来，仿佛要将散落在官道边的民居聚落吞没。
　　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吏闯进坐落在锦裁花田中的村落，清晨的宁静被打破，妇人的号啕幼童的啼哭以及男人的训斥声搅得整个村落鸡飞狗跳。
　　沈不谏三人正从村落经过，被这情境挡住了路。尘土飞扬的路上官民相向，混乱一触即发，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
　　姜笑非远远勒停了马，道路狭窄，要调转车头已是不可能了，她想是否可以勒紧缰绳横冲直撞地开道。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宋霁下车好奇道。
　　“不清楚。”
　　“这情形看来像村民抗粮。”沈不谏道。
　　“抗粮？”宋霁讥笑。
　　“哪里来的粮，这彩华县里遍地都是花田。”
　　“没有粮食，难道连银钱也没有吗？”沈不谏道。
　　“皇室崇尚锦裁花，以至于民间趋之若鹜，而锦裁花又以彩华县为最佳，想来县中百姓借此获了不少利，获了利不论以什么名目都得交纳税务。”官府强制催征，必有头铁的不肯引颈就戮。
　　“你说的也是。”宋霁了然道。
　　“我们怎么过去？”姜笑非问道。
　　“怎么过去？你不是颇会些拳脚功夫吗，把他们都干翻不就成了。”
　　姜笑非心想也是，摩拳擦掌地就要过去。
　　“小郎，下手轻点，别闹出人命。”沈不谏叮嘱道。
　　“知道了。”
　　姜笑非略施拳脚电光石火间点了他们穴道，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就个个倒地呻吟，姜笑非将他们拖到路的一侧排成一排，有官吏和村民排到一块的还不忘互掐。
　　三人正欲出发忽然一个妇人牵着个小男孩泣不成声地跪到路中央。
　　“求求几位侠士救救我的孩子吧。”那女人对他们哭诉道。
　　姜笑非本该以赶路为重，可是仿佛有千钧的重担压在双手上，她竟一分一毫也不能催马前行了。
　　宋霁不知道她在与自己僵持，以为她冷着脸是因为厌烦拦路之人，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个不能打这个不能打。”宋霁从她的手里夺过缰绳，姜笑非用古怪的眼神看他的举动。
　　沈不谏从车厢出来上前扶起那妇人。
　　“你只说是什么事，若能尽绵薄之力我们必不会推辞。”
　　那妇人抱着孩子用衣袖揩眼泪。
　　“小郎君，三年前我们这个村子开始改种锦裁花，多少人因为守着祖业不肯毁苗跟官府闹得不死不休啊。”
　　“后来知县大人贴出告示说凡是改麦田为花田者，除了按市价向官府交纳与从前同样份额的粮食的钱，其余都可自己留用。”
　　“那时候粮价一石三百多文，而锦裁花常常一枝卖一两银子尚嫌少，我们村一个懒汉挖了几朵上镇上卖，只一趟就赚了十几两银子，穷乡僻壤的，哪里有人见过那么多的银子，谁不想腰缠万贯衣食无忧，于是竞相种起锦裁花来。”
　　“谁承想短短半年，粮食的价格就突然涨高，家家户户除了向官府交税，余下的银两连让一家人填饱肚子也不能够了。”
　　“也有人偷偷出县想从外地运粮，而外地的粮食入彩华县境内需要交高额的厘金，算起来比在城里买粮还要贵，渐渐大家也就认命了。”
　　“后来家家户户愈加拮据，书吏催粮催得越发紧了，百般勒索胁迫，今天因为见我家中只剩我们孤儿寡母，就要把我的孩子抓走卖给人牙子。“那妇人说道伤心处哽咽起来。
　　“他们都是为我打抱不平才和书吏起争执的。”
　　“那你的丈夫呢。”姜笑非问道。
　　“我的丈夫服徭役去了，何苦来，年年为官府卖力气，到头来连孩子也要被卖给人牙子。”
　　“妖言惑众，谁要卖你的孩子，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让你们这些人少耍滑头罢了，你也敢把官吏污蔑成这样。”
　　姜笑非给了那人一个冷冽的眼神，他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吱声了。
　　“我们帮不上你什么忙。”宋霁叹气道。
　　“未必。”沈不谏道。那妇人听到沈不谏的话眼睛亮了起来。
　　“小郎君，你难道有什么办法让这些酷吏不再骚扰我们。”
　　“并没有，但或许有办法让粮价降下来。”
　　沈不谏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走到刚才顶嘴的书吏面前。
　　“你可有法子？引荐我等见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