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变形记》孰一梦

4、夜谈

　　“朝奉大人，你怎么受伤了。”驿馆门前林凯看见戴着铁面具的男子连忙迎上去。
　　“不碍事。”被叫做朝奉的男子面色铁青地摆了摆手。
　　林凯拿起搭在马背上的披风给他披上。
　　“是那个小兔崽子干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伤朝奉大人。”林凯怒道。
　　“一时不察，让她钻了空子。”玄冥朝奉道。他来的路上极力遮挡那伤口，想趁着夜色掩饰过去，不料还是被看见了。
　　“她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玄冥面色凝重道。
　　林凯心想，莫非真有点东西。要知道白麒麟个个万中无一，非有擎天架海之能不能胜任。他从记事起从没见过玄冥受伤，今儿竟因为一个黄毛丫头破例了。
　　“可惜不能杀了她。”玄冥目光幽深。与之当铺规定，斩杀同袍者受凌迟之刑，况与之当铺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无不使玄冥掣肘。
　　“姓沈的跟镇守云歇关的那位干系颇深，掌柜虽未明说，心里定是不想让这么一个人去旖都搅局的。此次计划，必须成功。”
　　“朝奉大人料事如神，小的佩服。”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玄冥跨上马勒紧缰绳。他作为玄冥司朝奉有许多离不开的事务缠身，此地距离旖都千里之遥，没日没夜地赶路需要整整两天，好马得累死两匹。
　　“一切妥当。”
　　“不错，我在旖都等你消息。”玄冥扬鞭催马绝尘而去，唯余驿馆门前的灯笼风中摇晃。
　　……
　　黑麒麟始终心神不宁。
　　她早听说当铺内部为争名夺利并不太平，如今真碰见，她一时茫然了。本想去信旖都，然而算了算时日，料定是来不及的。
　　她左思右想半天，于今之计，唯有严阵以待，她要时刻盯着沈不谏，以防不测。
　　这么考虑着，她翻身而起，裹起被子戴上面具就从窗户跳出爬上了房顶，黑麒麟趴在沈不谏的屋顶听了半晌，确定他睡着后先将被子从窗户扔进去，轻巧利落地跃进窗户。
　　忽然她听见吹火折子的声音，心下暗道不好。
　　“小郎，你进我房中作甚？”
　　黑麒麟觉得脸上发烫，四肢不协调地捡起被子裹在身上。
　　“我本想找个理由搪塞你，却觉得实在麻烦。”她找了个椅子坐下。
　　“有人要杀你，我要时刻看着你。”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心虚地啜饮。
　　沈不谏闻言一愣，随即不禁莞尔。
　　“是与之当铺的人要杀我吧。”沈不谏点亮蜡烛，披着衣裳秉烛坐到黑麒麟旁边。
　　“你怎么知道。”黑麒麟诧异。
　　“江湖庙堂，只怕没有外人能探听到与之当铺的内部消息，何况还是黑麒麟执行的。”沈不谏道。
　　“别喝冷茶了，我给你熬蜂蜜水。”他给炉子添了炭火，往陶瓷罐放了几勺倒水后置于炉火上。黑麒麟搬着椅子凑到炉火旁烤手，她觉得暖和些了。
　　“他们不敢明着来，要杀你必要悄无声息掩人耳目。”
　　“所以这就是你擅闯民宅的原因了？”沈不谏笑道，昏昏灯火将他清俊的脸庞映照得十分温柔。
　　“那又怎样。这次行动不能出半点差池，自然要用些非常手段。”黑麒麟脸不红心不跳道。
　　“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姓名？”沈不谏敛了笑意问她道。
　　“我并不知道我的年龄，姓名嘛。”黑麒麟思索片刻，一抬眸看见沈不谏清澈如水的眼睛，她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眼睛，仿佛一缕春风似的，直吹进人的心里，教她心头痒痒的。她觉得难以拒绝这样一双眼睛，于是道：
　　“我姓姜，阿鲁浑给我了一个名字，叫笑非。”她挪开目光，陶罐中的蜂蜜水已咕咚作响了，她嗅到甜丝丝的香气。
　　“姜笑非……”沈不谏默念这三个字，他从炉子上移开陶罐，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蜂蜜水放在桌上。
　　“有什么出处吗？”
　　“长醉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姜笑非戳着炉子中的火漫不经心摇头晃脑地背出两句来。
　　“糟腌两个功名字，醅渰千古兴亡事，曲埋万丈虹霓志。不达时皆笑屈原非，但知音……”沈不谏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身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在烛火中明灭。
　　“但知音尽说陶潜是。”
　　“你也知道这个啊。”姜笑非混不在乎，仍旧戳着炉中火，直到将那火搅得闪烁不定群魔乱舞。
　　“怎么是这句……”沈不谏兀自陷入沉思。
　　“有什么不对吗。”姜笑非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
　　“没什么。”沈不谏从神游中清醒，整理心情重新坐回姜笑非身边，他递过一杯蜂蜜水。
　　“我若死了，与之当铺会怎么对你。”
　　“有我在，你不会死。”姜笑非声音冷峻。
　　“那就好。”沈不谏轻笑。
　　“这水甜味淡了。”
　　“本应节制夜饮的，为给你暖身子才熬的蜂蜜水，你知足罢。”沈不谏道。
　　“你睡得太轻了，我本不想吵醒你。”姜笑非抿一口蜂蜜水偷偷觑他道。
　　“我常如此，梦浅夜长的。”
　　“难怪你平时总恹恹的，也不知道那位雇主为什么非要你这样的病秧子。”
　　“我也费解。”沈不谏苦笑。
　　更漏将残，远远地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
　　“丑时了，你快回去歇下吧。”沈不谏道。
　　姜笑非沉默，她本是来保护沈不谏的，这么离开算怎么回事。
　　“我乏了，你在屋里我睡不着。“
　　姜笑非仍旧犹豫。
　　“要不你给我一个信物如何，夜里有什么状况，我用它唤你。”
　　“也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哨给他。
　　“快回吧。”沈不谏接过竹哨道。
　　“哎别翻窗户了，走门吧。”
　　姜笑非讪讪收回跨上窗棱的脚。
　　“你不早说可以走门。”
　　沈不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