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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悲喜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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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婆子看见有人直接冲了进来,便冲着来人嚷道:
“谁人如此无礼,就这么闯进来?”
来的人正是曲芙蓉。
曲芙蓉听了那位壮年货郎的话,立刻断定他说的这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姐姐,便不顾一切地冲进了何家院。
一进院子,她便四下里撒目,搜寻姐姐的踪影。
此刻,在曲芙蓉心里眼里,只有曲雁荷的音容笑貌。
何婆子的人,她根本没有瞧见,何婆子的话,她也根本没有听见。
这何婆子见曲芙蓉理都没理她,更加生气,便要过去,与曲芙蓉理论一番。
何婆子才待过去,扯住曲芙蓉论个究竟,便看见又有一个人,飞跑进来。
这回进来的这人,搭眼一瞧,就知是位贵家公子,衣着光鲜,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何婆子想不出,这样的人物,为何踏足她这个小破院,一时不知该恼还是该喜,便愣愣地怔在原地,没说出话来。
那何婆子正在犹豫愣神之际,苏莫寒扔给她几粒碎银子,对着曲芙蓉的背影一抬下巴,冷声道:
“她是来寻人的,不许打扰她。”
何婆子被苏莫寒的气势镇住,接了银子,唯唯诺诺连声答应。
何婆子正要询问苏莫寒,寻的是何人,看到后头又跟进来一个人。
她对着来人问道:“这位进来,又是为何?”
最后进来的苏全,对她说道:“我跟他们是一起的,都是来寻人的。”
何婆子让开路,退到一旁,暗自嘀咕道:
“今儿这是怎的了?这是寻个何人,寻到这儿来啦?”
苏莫寒问她:“你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位小姑娘,大约十五六年岁?”
何婆子赶紧回道:“啊,有,有这么一位姑娘,我带公子去。”
曲芙蓉在前院转了一圈,发现前院几个屋,门都锁着,没人。
曲芙蓉又冲进后院,挨个屋子去寻找。
后院中,堆放着十几个酱缸,几堆木柴,将院子填得满满的。
曲芙蓉转过柴堆,就暼见角落里,一个小屋门口,坐着一位姑娘,正在昏暗的光线下,吃力地绣着花,一边绣着,一边不停地咳着。
那姑娘头发蓬乱,面黄肌瘦,皮肤粗糙。
过于清瘦的脸颊,尖细的下巴,衬得她脸上那双丹凤眼,大得明显。
曲芙蓉只一眼,便认出来那姑娘。
她正是自己的姐姐曲雁荷!
她寻找了大半年,朝思暮想的姐姐!
曲芙蓉惊喜异常的同时,心中掠过一阵心酸。
姐姐憔悴了好些,瘦了好些,与去年分别时,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曲芙蓉大声叫着“姐姐”,向她奔了过去。
何柳儿正坐在小板凳上,绣着花,猛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喊着“姐姐”。
何柳儿愣住了,手里的针线停了下来,抬起头循声寻找。
就见一个人扑到她跟前,嘴里大声叫着:“姐姐,姐,姐姐。”
何柳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
“我这是在做梦吧?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听到妹妹的声音了?”
曲芙蓉凑到她眼前,拉过她手放到自己脸上,急切地叫道:
“姐,姐,我是芙蓉,你看看我,我真是芙蓉。”
何柳儿摸着曲芙蓉的脸,盯着曲芙蓉的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声音,喃喃道:
“是芙蓉,是妹妹,没错,真是妹妹!妹妹,妹妹,对,我是姐姐,我是雁荷,我就是雁荷。”
“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了,姐姐。”
曲芙蓉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抱住曲雁荷放声大哭起来。
苏莫寒跟着何婆子,刚刚进到后院,就听到曲芙蓉的叫喊声,连忙奔过去,见到曲芙蓉和一姑娘正抱头痛哭。
不用问,就知道,那姑娘,正是一家人千辛万苦,要寻找的人:
曲芙蓉的姐姐曲雁荷,自己的妹妹苏微寒。
苏莫寒两手攥拳,相互一击,心中暗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太高兴了!
何婆子在后头跟过来,见了这场面,便怔住了,嘀咕道:
“这是怎么个事儿?咋还哭上了?”
有几个住在其他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开了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苏全冲着那些人,吼了一嗓子,“有甚么好看的?都别看了,都回去。”
那几个人便都缩回了屋,关了门。
苏莫寒想起来一件事,母亲知道了,不知有多高兴,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他连忙对苏全吩咐道:“你快去街上雇辆马车来,再赶紧回去报信去。要快!”
“是,小的就去,”苏全立刻往外跑。
苏莫寒走近曲芙蓉曲雁荷二人,低声说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家吧。”
曲芙蓉听到这话,连忙止住哭,抬起头给曲雁荷抹着泪水,说道:“对,姐,咱先回家。”
曲雁荷脸上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仍是止不住的落下来,喃喃自语道:
“家?哪有家?家在哪儿?”
曲芙蓉扶她起来,对她说道:“姐,起来,先跟我走,回去再说。”
曲雁荷随着曲芙蓉的搀扶,立起身来。
这曲雁荷,本就病得头重脚轻,再加上方才一激动,心神激荡,愈加昏晕恍惚,腿软软地站立不住,就要委顿于地。
苏莫寒忙接住她,背起她就往外走。
何婆子迎上来,冲着他们问道:“哎,何姑娘,这就走了?”
曲芙蓉问道:“她还欠你房钱不成?”
何婆子说道:“那倒没有,我是瞧她病成这样,人事不知的,就这么跟你们走了?你们是何人啊?”
苏莫寒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何婆子,沉声道:
“谢谢你收留照顾于她,记住,她未曾来过此地,你也没有见过我们。”
何婆子得了银子,喜出望外,眉开眼笑地闪到一旁,不住声地说道:
“是是是,我懂,我明白。姑娘!公子!你们慢走啊,小心台阶。”
大概,何婆子无何如何也不会想到,天上竟会掉下这么大的馅饼砸中了她,人都走远了,她还在后面扬着手恭送。
如若不是她一念善心,收留了何柳儿,哪来的手中这银子?这可是她一年都挣不来的。
这就叫做,好心有好报。
苏莫寒将曲雁荷背出何家院,背到门口的马车上,吩咐马车夫:“去苏府,快。”
曲雁荷已有些神志不清,起初,嘴里还呓语般地说着甚么,后来,就没动静了。
曲芙蓉将曲雁荷抱在怀里,摸着她发烫的额头、消瘦的脸,不住地叫着:
“姐,你醒醒啊!你怎么了?你怎会成了这样?你原来那么好看,如今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姐,姐,为何只你一个人?爹呢?娘呢?还有哥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姐姐,你原来那么健壮,我从没见你生过病,你总在笑,在绣花,在忙活。你为何病成这样?你是受了甚么样的苦?甚么样的磨难?你都经历了甚么?
“姐,你醒醒,看看我啊,别丢下我。我好害怕,我怕你又要丢下我,不要我了。”
找到曲雁荷的那一刻,曲芙蓉觉得,在这之前,自己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无人能体会到,她有多兴,多激动。
她想叫,她想跳,她想大声地笑,她想向所有人宣布,她找到姐姐啦,她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万万没想到,她还没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竟发现曲雁荷病成这样,曲芙蓉又焦急又害怕,内心里前所未有的彷徨无助。
经过整整一日的奔走,曲芙蓉也已是精疲力尽,看着怀中的曲雁荷,她更是忧急万分。
对着曲雁荷哭叫一阵子,见她没有任何回应,曲芙蓉更加绝望,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欲坠,就要晕倒。
苏莫寒瞧着病重的妹妹,听着曲芙蓉的哭叫,一颗心早就碎成了两半。
藉着马车里昏暗的光线,他发现了曲芙蓉的异常,忙靠近过去,将曲芙蓉的脑袋,依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她,轻声安抚道:
“不怕,不怕,有我在。她会好的,没事,一切都会好的。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受苦了,不会的。”
恍惚中的曲芙蓉,并未意识到,自己倚在苏莫寒肩膀上。
她只知道,倚在这里,她才没有倒下去。这坚实的肩膀和轻声的安抚,令她渐渐平静下来。
她那歇斯底里的哭叫,也越来越低,直至变成无声的抽噎。
她就这样,安静地倚靠在苏莫寒肩上,一路回到了苏府。
马车停在苏府大门前。
梁振玉李芸苓金管家等人,都等候在大门外。
瞧见马车来了,众人便都涌了过来。
梁振玉扒着车门喊:
“我的儿啊,我的女儿,快,快让娘瞧瞧!”
她颤抖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尽的急切。
苏莫寒先跳下马车,说道:“娘,您先别急,妹妹病着,先让她进屋。”回身背着曲雁荷往府中走去。
“快,快把她送我屋里,”梁振玉大声叫道,“大夫?大夫在哪儿?”
苏全应道:“夫人,大夫来了。”
原来梁振玉听到苏全回来说,大姑娘咳嗽,已叫人去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
梁振玉一面跟着苏莫寒往府里走,一面大声叫:“快请大夫进屋。”
李芸苓过来,扶曲芙蓉走下马车,觉出她体力不支,瞧瞧她面容,问道:“你没事吧?要不先送你回屋歇息?”
曲芙蓉深吸一口气,勉力站稳,说道:“我还好,我得过去守着姐姐。”
李芸苓便扶着她,慢慢走回府。
金管家付了车钱,打发了马车夫。
马车离开了,苏府门前重归寂静。
然而,对苏府中所有人而言,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