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侠影》一壶水半瓶子

11、第十一章

　　夜色沉沉万籁寂，淡月破微云，柳梢轻抚湖面唯余粼粼波光。

　　客无心手持着酒壶仰头灌下一口，他也不敢多饮，不然就他那酒量，明天躺在哪里都不清楚。诸多的事情像一个个谜团在他心中萦绕，还有……那个声音，为何十分熟悉又想不起一点，客无心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因他在五年前生了一场病醒来后很多记忆就变成了碎片。虽然他想找回记忆，但是无从下手。

　　他对着朦胧月色举起酒壶相碰，不知道师父如今又在哪游玩了。说起来他那个便宜师父，从未见过面，每次都戴着面具，搞得很神秘，好几次灌醉了人想看看他的真容都被人躲了过去。不过虽未见过真容，但是客无心知道师父是对他最好的人。

　　客无心昏昏欲睡之际看到有一个扛着大刀的人影，他强撑着眼皮定睛一看，原来是无妄老头，来人一把抢过他手中酒壶，仰头灌下一口，不多时酒就被他喝光了。

　　“客无心，这么好的酒怎么一个人喝啊？”

　　客无心撇了撇嘴，他还犹记得这老头刚来杏林院的时候还不理他呢，抱臂斜眦人。

　　“无妄老头你可真不仗义，那日我出事你是不是怕我牵连你所以都不跟我打招呼？”客无心并非小气之人，不过他知道无妄老头找他肯定有什么事，所以先发制人了。

　　“呦呵，还为这事记恨上我了？”无妄老头咂了咂嘴从腰间拿出玉浮染灌了一口，烈酒下肚，他舒畅的直打嗝。“你小子走到哪都爱惹事，我不得躲着你点，免得被你那些麻烦缠身。”

　　客无心闻着醉人的玉浮染，便要伸手去抢，无妄老头反手抛起酒壶不给他，客无心一跃而起直奔酒壶，无妄老头也不甘下风单手扯住他后腿不撒手。客无心气恼下，腰侧软剑飞出，酒壶稳稳落于剑尖，两人收身而立。

　　“臭小子，越活越回去了，跟老人家抢酒，你还是练练酒量吧，喝一口玉浮染睡一天，真不想跟你喝酒。”无妄老头嫌弃的撇开脸，他方才摸了摸客无心的经脉，畅通无阻，看来他的毒解了。趁他不备又将酒葫芦抢回怀中，十分宝贝的抱着。

　　“我这酒量就这样，你要想跟我拼酒我也可以奉陪。”客无心坏心眼的凑过去，作势要抢人酒壶，他曾跟着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学过一门功夫，若真有人跟他拼酒是喝不过他的，下沉丹田将酒液从肾经排出，可千杯不醉。

　　“得了，就你那种法子简直浪费我的美酒。”无妄老头紧紧把酒葫搂在怀中，一副小孩模样。

　　客无心被气笑了，还真是好朋友会越来越相似，这无妄老头和他师父是挚友，两人很多时候都像小孩的性格。

　　“有鬼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杏林院，客无心和无妄老头腾空掠起，直奔那个声源地。是……孟九安的药房！！

　　客无心旋身落地，看到地上几位惊魂未定的医者，指着药房窗户上到血迹战战兢兢。

　　客无心凝眸看去，血迹是像是喷洒而出的，他沉声问。

　　“怎么回事？”

　　一名医者上前答复。

　　“我们几人在此守着医圣的药房，里面……从未进过一人，不知何故……方才窗户上出现两个鬼影，两个鬼影纠缠之间，一个鬼影杀了……杀了另外一个鬼影，窗户上就出现了血迹。”

　　这凶手胆子还真是大，客无心推开药房仔细看了看，莫非里面有什么机关门道？不然他又是从哪里逃脱的呢。客无心摸索着墙面，房间里的书案，无妄老头也同他一样，在到处拍拍打打，试图找出一个暗格什么的。客无心环视四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医术，对面的柜子里都是分成小格的药柜，余下的就是一些针灸用的铜人了。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客无心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他趴在地上敲了敲，没听到什么空响，看来暗道不在地下。

　　无妄老头跟着摸索半天也没摸索出个什么，百无聊赖的坐在孟九安的书案上翻看起了他的书。

　　客无心依旧不死心，他摸着下颌，盯着那满满一墙面对药格子出神，冬葵，紫芙，凌霄，蔓菁，望月砂，六月雪，半枫荷，续随子，相思子，红娘子，金樱子，苍耳子，路路通，金钱草……一眼望去有百来种草药。

　　既如此，不如都试试，他从下往上，一个个抽出抽屉查看都没发现机关，正当他忙着挨个拉抽屉呢，却听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客无心，你在干什么？”铁玉真已经先一步到他身边，看着他摸索着抽屉略有些疑惑。

　　她身后是小和尚和宋云峥。

　　“找找孟九安有没有留下什么密道啥的？你们知道么？”客无心屈指摸了摸刚拉开的小抽屉，想来他们几人已经通过外面医者的描述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不清楚。”

　　宋云峥和铁玉真前后回答了。

　　“客少侠这是怀疑，我二师弟的房间里有密道？”宋云峥拧眉挡在客无心的眼前。

　　“难道宋掌门你相信鬼影能杀人？”客无心眯眸与人对峙着，他瞧着宋云峥的反应，莫非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不信，那是无稽之谈。”宋云峥淡淡道，身体却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

　　“那你为何挡在我面前？”客无心挑眉提示他现在的行为。

　　宋云峥余光扫到其他几人探究的目光，不甘的退开了。

　　客无心耐着性子把所有的药格都拉开了，也没有看到机关，他仔细看着上面的磨损程度，尝试了很多次依旧未果。

　　铁玉真和小和尚也在一旁摸索着其他的地方，他们两人打量着那一排靠墙的铜人想着挪动挪动，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客无心瞥见一边置身事外的宋云峥心里有点小恼火，他一记掌风，柜格的抽屉都合了回去。一屁股坐在柜子下面的地板上歇息了起来，真是累够呛。他抬臂擦了擦脖颈处渗出的汗液，忽然他发现相思子和红娘子两个药格上到铜环颜色略微暗沉一些，若非他这个角度看去，是不会发现这个问题的。

　　他从地上窜了起来，抽开那两个抽屉，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咯吱，整个药柜分裂成两半，从中露出一个密室。

　　铁玉真和小和尚正研究到第一个铜人，那铜人又沉又大，真不好挪动。

　　原来需要同时抽开相思子和红娘子的药格才能打开这个密室。客无心上前推开密室门，里面扑来一股发潮发臭的味道，难以言喻的臭味一瞬间差点让他呕出来。他封闭气息一步步向里走去，小和尚紧随其后，两人在狭窄的密室里看到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客无心忙过去探了探鼻息，还活着，他俯身抱起小女孩，发现这个女孩瘦得就剩皮包骨了，抱起来像一具小骷髅架子一样。他和小和尚看了一圈密室没发现别的什么，赶忙退了出去。

　　铁玉真被宋云峥硬拽在密室门口不让进去，见他两人安全出来，他才撒开了铁玉真。

　　客无心将小女孩放在地板上，看了眼铁玉真。铁玉真也顾不得小姑娘身上的恶臭，连忙搭脉查看。

　　“她是太长时间没吃饭，饿昏了过去。”

　　几人盯着那小姑娘，她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长相，从露出的手腕脚踝可以看得出，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儿了。

　　“这个小姑娘怎么会在孟九安的密室里？”小和尚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心疼道。

　　客无心皱了皱眉，抱起小女孩，沉声。

　　“先救人要紧，劳烦毒圣了。”

　　“带她去我的房间。”铁玉真也是丝毫没有迟疑，她是师父在外面抱回来养大的，尚在襁褓中时就被丢弃在水中，顺着水流飘到一户农户家里，那家人养不起便送给了云游四海的枯木逢春。看着这么小的孩童受这般的罪，又怎么忍心，何况她心底开始慢慢信任客无心了。

　　客无心守在铁玉真的屋外，或许这个小姑娘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可孟九安怎么会囚禁一个小姑娘，客无心内心各种揣测，难道孟九安是那种人？他也曾见过一些特殊癖好的禽兽，可或许是他对孟九安的印象还不错，客无心下意识反驳了那个想法。如果想杀人以孟九安的手段，有上百种，何至于饿死一个小姑娘？到底是为什么呢？

　　铁玉真从房间出来，就看看客无心在一旁发呆。

　　“小姑娘保住了性命，我已经替她施了针，也喂了一些汤食，放心吧，我会让她活下去的。”

　　客无心测眸打量着人，水蓝色的外衫衬得她清冷如水仙，他默默垂下眼。

　　“你就没想过，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二师兄的密室里？”

　　“也许……是他的一个患者。”铁玉真的回答迟疑了会。

　　“所以你的意思是，孟九安想饿死这个患者？”客无心步步紧逼。

　　“客无心！你别忘了你吃的解药还是孟九安配的，再没有证据前，我不许你污蔑他！”铁玉真冷冷的看着客无心，虽然她心里也开始怀疑了，相处了二十载，她更清楚孟九安是什么样的人，再没有找到证据前，任何人都休想污蔑孟九安。

　　客无心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说下去，毕竟现在也没有证据指向。

　　“这个小姑娘还是我来照顾吧，我怕你忙不过来。”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她？放心吧，在我这死不了。”铁玉真自然清楚客无心的心思，她还真没卑鄙到这个地步。

　　“还是我来吧。”客无心还是觉得证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最安全。

　　“客兄！！”

　　不远处极速掠来一人影，听声音应是小和尚无疑了，只听砰的一声，一个重物砸在自己脚下，客无心定睛一看，一个麻袋在地上蠕动，他上前解开冒出来一个被破布堵口的人，他迟疑的看了一眼小和尚，这是？

　　“这人鬼鬼祟祟的往掌门的房间跑呢，我看他一身夜行衣，万一是行刺之人伤了掌门该如何，所以就把他给抓了过来。”小和尚挠了挠头，一脸陈恳认真。

　　“……有心了，想来掌门肯定会感激你的。”客无心憋笑。

　　客无心瞥了一眼在一旁冷冷注视的铁玉真，扯开那人嘴里的破布，就听他大喊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抓我？来人啊！”

　　客无心狠狠一脚踹在他腹部上，靴子踩在他手指上，问道。

　　“说说，你是什么人。”

　　那人剧烈挣扎了一番，在客无心快踩断他手指的时候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镜中渊。”

　　“什么？你是镜中渊的人？你鬼鬼祟祟的想干嘛？”铁玉真抽出银针抵在人脖颈处，眸中结了一层寒霜。

　　铁玉真见人不说话，冷笑一声，翻手在几个隐秘的穴位扎进了银针，客无心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他缓缓退开，那人痛的在地上打起了滚，不一会就颤抖着开始求饶。

　　“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一个报信的，什么也不知道，是我们大长老中毒了，想请宋掌门过去瞧瞧。求你……饶了我吧。”

　　铁玉真从怀中抛出一个磁石一样的东西，几根银针迅速归拢。

　　“走，我们去瞧瞧镜中渊的大长老中的什么毒。”铁玉真一跃而起，向着山下飞去了。

　　客无心嘱咐小和尚看紧这个镜中渊来送信的，还有那个小姑娘，匆匆跟着人下山去了。他自足尖掠起，闪身于人身后，一路而下，铁玉真十分清楚杏林院的阵法，他们两走的极快，不一会就下了山直奔着镜中渊去了。

　　门口的守卫被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他们一路畅通到大长老的门口，却惊动了镜中渊的掌门和其他人，将二人围困了起来。

　　“掌门，我乃杏林院医圣，听闻你们镜中渊的大长老中毒来找我大师兄，我便不请自来了，掌门不会介怀吧？”铁玉真煞有其事的解释道，她面色从容，若不是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镜中渊弟子，还真要相信她的话了。

　　可镜中渊的掌门人也得罪不起杏林院，只好咬牙强装无事发生。

　　“既如此，那就有劳了。”

　　铁玉真急不可待的推门而入，她快步走到大长老牧北望的床前，观人面色查人瞳孔，又替人把了脉。

　　客无心小声问道。

　　“真中毒了？”

　　他之所以如此询问，是以为宋云峥和镜中渊假借解毒之事要密谋什么。

　　“真中毒了。”铁玉真冷冷回复。

　　客无心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能抓到宋云峥什么把柄呢，白跑一趟。

　　“他中的是落叶深。”铁玉真又接了一句。

　　什么？客无心有些不可思议，镜中渊的大长老怎么会中落叶深呢？这毒不是江别尘独有的么？难不成江别尘有意毒杀牧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