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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屈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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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已擦黑,暖室中,啾啾抻着前爪伸了个懒腰,一看便知是没有烦心事的。
云枬听姜承烜的语气猜想那帮凶必定是他们相熟识的人,既与她们相熟识,又与姜珩关系紧密。
可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这么一个人,便问:“是谁?”
姜承烜蹙眉解释原委:“姜珩能如此顺利地带兵进入宫内,一是打通了御林军,二是背后有云薇推波助澜。”
云枬面色为之一变:“云薇?她与姜珩素不相识啊,她为何要这么做?”
姜承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冷哼一声:“是啊,本不相识,可她若是想结识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譬如那日在花园,他二人的眼神已不清白,也许是云薇蓄意勾引,但姜珩明知她是良娣也还是生了不安分的心思,总之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背地里暗送秋波,双双背叛了他,实在可恶。
云枬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意的锋芒。
前不久他二人还你侬我侬不可分割,转眼间一个要扶持相识不满一月的陌路人取代太子,一个因此眼露杀意。
云薇对他来说可谓是青梅竹马,二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着实令人唏嘘。
而云枬是云薇的姐姐,出了这档子事,她也难辞其咎,甚至包括整个云家在内的人都要受牵连。
念及此,云枬惶恐地跪下,低着头认错:“若薇儿真的参与此事,云家难辞其咎,请太子责罚。”
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为云薇辩驳,目下来看,太子未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已经是给了她及云家极大的面子。
她只能尽量放低姿态,等事情更清楚一些再做别的打算也不迟。
如今京州那边的消息只说姜珩带着交州兵卒踏破宫门,陛下在刀光剑影中不知去向,姜珩一方面搜罗陛下的藏身之处,一方面派人来刺杀远在苏州的太子。
“可白日于大街上刺杀你的逆贼,与刺杀我的明显不是一拨人,经追查,刺杀你的逆贼受雇于云府一女眷。”
姜承烜叹了一口气,“我知她素日对你怀恨在心,却没想到竟是又一次下了死手。”
他扶起云枬,一时忘情,竟忽视了话中纰漏。
他道:“你与我同为受害者,我怎会明知是他人之过而让你枉受惩罚呢?玭儿,你我夫妻一体,应合力对外才是。”
后来他的话云枬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的关注点只在那一处纰漏上:“殿下方才说‘又’是什么意思?”
姜承烜愣了一下,眸光微颤,打了个哈哈:“哦,幼时有一次下大雪,我们都在宫里堆雪人,她把你当雪人堆起来那一次你忘了?”
云枬在脑海中努力搜索这段屈辱事迹,然而无果,她狐疑道:“……有这回事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你可能已经忘了。”
“对了,这段时日咱们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既找不到父皇的行踪,又没能成功刺杀你我,他应当不会善罢甘休,且看姜珩下一步要怎么做吧。至于云薇,她如今常伴姜珩左右,恐怕已与他暗自媾和,这二人是想要做一对亡命鸳鸯,那孤便成全他们。”
云枬闻言打了个哆嗦,她收了思绪,顿首道:“殿下要注意安全。”
“嗯。”
窗外华灯初上,整个苏州城祥和又静谧,仿佛不曾发生白日里那一遭行刺事件。
云枬只吃了一碗藕粉,便没有了胃口。
只有她还在为白日之事郁郁寡欢。
姜承烜这会儿在研究一幅地形图,云枬不懂这些事情,以免打扰了他的思路,她便抱着啾啾到另一间房间去了。
啾啾如今怀有身孕,一整日都软绵绵的,那兽医给了云枬一张兽用食谱,让她掂量着给啾啾捣鼓几顿可口饭,说不定激发了它的食欲,它便又能活泼起来。
她原本有的是闲工夫,可京州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她内心既惶恐又焦虑,哪还有照顾猫咪的心思,便将那本食谱丢得远远的,没什么心思去碰了。
红梅瞧着她心烦意乱,也不敢上前打扰,拾起角落的食谱自己掂量着食材用量便去了厨房。
是以云枬开口问话时,身边并无一人应答,只有啾啾趴在她怀里咕噜咕噜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红梅才回来,云枬瞧她手里端着一碟子猫食,这才想起啾啾还未进食,她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有你想着它。”
红梅知道她心里乱糟糟的,一是为了陛下下落不明,二是为了东方家的公子。她陪着云枬长大,这些年来云枬认识了什么人没有她不知道的,唯独云枬坠崖消失的那半年……这期间她认识了什么人,红梅还真不知道。
白日里那一声呼唤让她记忆犹新,如果不是云枬认错了人,那东方家的公子想必就是那位救了她的恩人。
况且她听说,东方时玉在被东方家找回之前,就是在北方不知哪块地谋生来着,如此想来,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她很好奇,她家姑娘那段时间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她一句也不敢多问,只将这好奇默默藏在心里。
若东方家的公子就是救了她家姑娘的恩人,这事儿传出去还真是百害而无一利,首先她家姑娘的名声必然要受损,如今她是太子妃,损的更是皇家的名声,太子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再者,她家姑娘坠崖一事一直被云家隐瞒着,除了家院里几个人,几乎无人知晓,若是将此事翻出来供世人细究,少不得牵出点别的什么丑闻来。
因此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将猫食端到啾啾面前,诱哄它吃点东西。
“这是奴婢照着大夫给的食谱做的,姑娘瞧,啾啾果真吃了不少。”
她这是见云枬愁眉苦脸的,故意分散她几分心神,让她那紧锁的眉头得以喘息片刻。不过纵使云枬明白她这份心意,却也难牵扯出笑容来,她愁眉苦脸道:“你说陛下现在何处,会不会被歹人挟持了?”
红梅叹息道:“姑娘不必杞人忧天,说句不敬的话,陛下是天子,若是被人挟持,那人早就‘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目前陛下下落不明,既无好消息也无坏消息,这何尝不是一种好消息呢。”
“说不定陛下只是寻了一处藏匿之所,只为了与逆贼斡旋罢了。”
云枬舒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今夜她很晚才睡去,次日醒来想起东方时玉的伤势便带了东西去探望。
毕竟他是因她而受伤,若她不闻不问,倒显得她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难得东方时玉谨遵医嘱今日并未外出,梁文州与陆辽也聚集此处,几人一脸愁容,不知在商议什么。
见云枬来了,梁文州给陆辽使了个眼色,一同离开了。
云枬有些意外他二人还在这里,便拦住他们,道:“梁公子,你今日不是要回冀州吗?为此还买了一头小毛驴。”
梁文州心道他倒是想走,可京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还怎么走啊。
那姜珩霸占了宫中宝座,扰得京州不得安宁,朝中大臣们纷纷避之不及,太学也人去楼空,照这个情势下去,恐怕明年也用不着科举选拔人才了。
可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太子妃的面说,这不是盼着朝中变天吗。
不过形势已危急至此,太子姜承烜却仍沉得住气,可见大梁的天的确用不了多久就要变了。
他叹息一声,道:“我父亲近日整顿将风,打算与逆贼动一场干戈,如今被那逆贼搅扰的,太学也开不了门了,我二人只好留在原地,静待逆贼被抓,才能回去继续修习课业。”
云枬闻言也叹了一口气,蹙眉道:“这场变故来得突然,相信京州有我祖父在,必然能够化险为夷。”
梁文州讶然道:“太子妃还不知晓?”
“什么?”
“云老将军前些日子离开京州,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这才使得那逆贼有机可乘,直入宫廷。”
这下换成云枬吃惊了:“我没接到消息呀。”
不过她祖父之前的确说过要游历江南的事情,为此他辞了官,又看着她出了嫁,便安然去寻心中牵挂的那一人了。
如此说来,京州既无储君又无得力干将,皇帝又不知去向,霸占宝座那人倒真成了一根棘手的刺。
想拔,却拔不掉。
可是太子为何没给她提起过这件事呢?
这时房内人咳了咳,打破了几人诡异的沉默。
云枬提着东西进去,柔声道:“我来看看你,你好些了吗?”
东方时玉客气又疏离:“多谢太子妃关心,小民并无大碍。”
云枬觑了一眼他的伤口,因伤口在皮肉,而他穿着严实,除了面色稍显苍白之外,竟看不出他有一丝伤痕。
察觉到她的目光,东方时玉更是默然挺了挺脊背,故意在说自己无事人一样。
然而他一拉动背部,伤口处就隐隐犯疼,结了痂的地方又裂开,仿佛在与倔强的他对抗。
他绷着脊背,暂时保持那一个姿势,静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云枬瞧见他额上渗出的冷汗,便知他是触碰到伤口了,不禁上前一步,欲查看他的伤口。
东方时玉后退一步,阻挡了她的动作:“男女授受不亲,请太子妃还是避一避嫌为好。”
疼痛只让他额冒冷汗,却没能治住他这张吐不出好话来的嘴。
虽然此话有理,但云枬听着不怎么舒服,瘪着一张嘴欲言又止的,果真不再动作。
这时蔡怡端着熬好的草药进来,见东方时玉面色不好,急言关切道:“时玉哥,你没事吧?”
东方时玉摇了摇头:“扯了一下伤口而已,不要紧。”
蔡怡放下草药,上前道:“我看看。”
关心则乱,慌乱之中让她忽视了眼前还有旁人。
她瞧见东方时玉后背渗了血,捂着嘴惊呼一声,仿佛这伤口长在她身上一般,竟快疼出泪来。
“伤口渗血了,我帮你换上纱布。”
二人亲密得太过自然,云枬站在这里显得很多余,她便趁着二人换纱布时离开了此地。
等房内归于寂静,东方时玉才发觉云枬早走了。
他将蔡怡端进来的草药趁热喝光了,而后将所有人赶了出去,独自撑在书案旁看桌上那一片被伸展抚平的红丝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