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秦之沐

2、第 2 章

　　最后一节课上完，江驿跟扯着嗓子和他打招呼的杨峰挥了挥手，才慢悠悠地收拾书包。

　　走到楼下，蒋陆已经等在那了，一脸“你小子竟然背着我搞事儿”的八卦脸。

　　江驿不想理他，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走过。

　　“诶！操？”蒋陆愣了一下，才忙不迭地追上去。

　　俩人在校门口扫了辆共享单车。

　　一骑上车，蒋陆的八卦之魂就开始熊熊燃烧，问道：“杨峰中午就跟我说，你今天跟你们班球神差点打起来？”

　　杨峰和蒋陆高一跟江驿是一个班的。
　　到了高二分班，江驿和杨峰去学了文科，蒋陆留在了理科班。

　　分班后虽然教室不在同一栋楼了，但是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家里就隔了一条小巷，每天放学蒋陆还是会等江驿一起回家。

　　蒋陆问完，江驿没说话，他又继续开口。

　　“高一刚开学那会儿你不是对他挺有好感？”蒋陆记得他们以前还讨论过薛牧这个人，当时江驿还夸过他来着，所以现下就有点奇怪，问：“怎么这刚到一个班就上升到打架的程度了？”

　　他这么坚持不懈，江驿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说：“没打架。”

　　“那不是被人拦下来了嘛，”蒋陆啧了一声：“你平时也没这么大脾气，今天怎么回事儿？”

　　“心情不好，”江驿想起上午教室里，薛牧那一脸谁惹谁死的暴躁脸，有点无奈地再次叹了口气：“还碰上了一个心情更不好的。”

　　正如蒋陆所说，江驿作为一个进校不久就被大家关注到的学霸，平时虽然顶着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冷漠脸，但脾气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温和的，极少有当众动怒的时候。

　　即使昨天晚上江驿差不多一夜没睡，这几天的心情也是一直处于冰点，但今天这种得理不饶人还一点就炸的状态，他自己也有点意外。

　　硬要说的话，大概只能是薛牧那张暴躁脸彻底激起了他内心的狂暴因子吧。

　　“行吧，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了，”蒋陆知道最近他家里的情况，听他这么说了，也没有追问为什么心情不好，主动换了个话题：“对了，我妈今天晚上要做韭菜盒子，让你跟我回家吃饭来着。”

　　蒋陆他妈一直很会弄吃的，做出来的韭菜盒子皮薄酥脆，江驿从小就爱吃。
　　虽然嫌麻烦，蒋妈妈也很少做，但这些年只要他家做了这个菜，基本都会喊江驿去蹭吃。

　　“今天就算了，”江驿强压下即将涌上来的口水，皱着眉回绝：“今晚我爸妈说要上家里吃。”

　　江驿回家的时候，饭菜已经上了桌，饭桌上气氛一如既往地安静又尴尬。

　　他洗完手到桌旁坐下，没有要调节气氛的打算，自顾自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很明显的酒店饭菜。

　　为了营造出一种家常氛围的假象，拿回家还特意用家里的餐具装了盘。

　　江驿一边吃一边想，吃完还得自己洗碗筷，何必这么多此一举呢。

　　一直到他碗里的饭已经过半，林苑才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的安静：“小驿，你爷爷的事情已经过去快半年了，你现在应该也已经没什么影响，这次我和你爸回来，除了看看你，还有件事就是办理离婚手续，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驿手里筷子不停，依然吃着自己的饭，淡淡地说道：“你们随意，跟我无关。”

　　一直皱着眉的江峰终于被江驿这个态度激怒，手里的筷子“啪”地摔在桌上：“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驿不受他的怒火影响，伸手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埋头拨饭。

　　倒是林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嫌恶地瞪了他半天，才继续跟江驿说话：“江驿，我知道你是一个独立的孩子，我们从小在你身边的时间不多，你对我们的感情也很淡薄。我这次跟你爸离了婚，会直接回国外定居，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你跟着你爸爸生活，但是在你大学毕业前，生活费我每个月都会按时打到你卡里……”

　　“什么叫跟着我生活？”林苑话还没说完，江峰就皱着眉打断了她：“我新项目刚在澳洲有了起色，近几年我的重心都不会在国内，哪里来的时间管他！”

　　“江峰，你别在我面前扯什么项目，”林苑冷笑一声：“你在澳洲是为了事业还是为了女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乱来，但是你别忘了，江驿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江峰冷哼一声。

　　眼看着连商量都没有过的俩人在饭桌上就要吵起来，江驿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

　　“我是狗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静静地坐在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也很平静。

　　江峰愣了一下，皱着眉没有再说话。

　　林苑诧异地看着他，美丽的脸庞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仿佛在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江驿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我他妈是条狗吗？”

　　饭桌上再次陷入了一开始的安静，几分钟过去都没有人开口。
　　林苑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的亲人只有爷爷和姑姑，你们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有爷爷留给我的积蓄和这家音像店，自己生活没有任何问题，你们要离婚还是什么的都随便，”江驿平静地说完这几句话，然后突然起身踹翻了椅子，大声吼道：“但是我他妈不是一条狗，你们没资格把老子扔来扔去！”

　　林苑被他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了一大跳，正准备张嘴说点什么，就被江驿打断。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以后也不需要，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江驿闭着眼平静了一下，再开口时表情还是很冷，但声音却没什么情绪：“我没有在说气话，你们也不要在这表演什么迫不得已，除了那层无法选择的血缘关系，我们之间其实跟陌生人没有任何差别，你们离婚也好，国外定居不再回国也好，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不会怪你们更不会恨你们，所以你们也不用管我，都用不着！”

　　江驿一口气说完，没有看他们的表情，也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去边柜上拿了钥匙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一下，背对着桌子旁的两个人说道：“这里从现在开始是我一个人的家，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都离开了，钥匙交给收银台的店员就行。”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老城区这边属于景区边缘，白天人流量大，热闹又喧嚣，这个点正是夜市刚开始热闹的时候，一直要到十点过后才会冷清下来。

　　小时候江驿经常被爷爷带着在夜市这边散步，一边走一边看，一有他感兴趣的东西，爷爷就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买回家。

　　导致有一阵儿，他的房间里存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蒋陆因为这个，几乎天天往他家跑。

　　直到后来慢慢长大，对夜市没什么兴趣了，爷爷才放弃给他囤玩具，改成教他玩乐器。

　　沿着老街漫无目的地走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天黑了，江驿才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

　　到家的时候音像店大门是关着的，收银的店员下班回家了。

　　他打开门，进去后反手把门从里面锁上，才往里面走，从音像店后门穿了进去。

　　走到客厅的那道门旁边，他站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和想象中空无一人的客厅不同，江驿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对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江驿，眼睛里慢慢泛起了湿意，然后站起身快步走到江驿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往外面带。

　　“走！跟姑姑回家！”江雯强压着情绪，不由分说地把站着不动的江驿往外推：“他们两个根本不配为人父母，以后姑姑家就是你的家，那两个人永远都别想再伤害你！”

　　江驿站着没动，看着姑姑眼睛里的湿意逐渐扩大，最后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不断往外涌，大概是刚刚已经哭过一通，眼睛红得很厉害。

　　江驿从小到大，对父母都没有过多的记忆，除了爷爷和姑姑，他没有感受到过其他来自家人的温暖。

　　姑姑家住在县城，家里开了个五金铺子，平时进货什么的会来市里。
　　今天也是来进货，忙完自己的事，特意等到江驿放学回家才来看他。

　　谁知道今天一来，就碰上江驿刚走，在江峰把情况说清楚之后，痛骂了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一顿，一直坐在家里等江驿回来。

　　江驿叹了口气，把还在哭着往外推他的江雯抱住，轻轻地说：“姑姑，我没事。”

　　江驿扶着她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等她稍微平静下来了，才慢慢开口。

　　“姑姑，我真的没事。他们以前在我的生活里没有存在感，以后不出现对我来说也没有影响。”

　　听到他的话，江雯本来已经平静的情绪又开始波动，哽咽着搂住江驿：“可是姑姑心疼你啊！我们小驿这么好的孩子，这么好的孩子！”

　　江驿从小独立又懂事，不管是学习还是其他，自己的事情从来不需要操心。即使童年没有父母的关怀，性格也没有变得孤僻乖戾，和爷爷一起的时候也会调皮，会逗老人开心。
　　江雯一直以来，都把他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今天碰上这事儿，又气又心疼，一个人哭了好半天。

　　江雯想着江老爷子去世，江峰和林苑也放弃了抚养权，她希望江驿能够跟她回家，和她一起生活，起码不会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姑姑，”江驿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很温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爷爷离开已经半年了，我已经完全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至于父母，因为从来就没有过期待，所以他们的行为也丝毫没有让我受到影响，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江雯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江驿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们的生活状况，不管怎么样，他都不适合真的去姑姑家生活。

　　为了让姑姑打消这个念头，江驿一整个晚上的时间都花在了说服她这件事上面。

　　两个人拉锯交谈了很久，在再三保证有任何问题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并且以后会经常去她家之后，江驿才以明天还要上课为由，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江雯。

　　一晚上的折腾，江驿感觉整个人都累得不行。

　　送完姑姑回家后，他连摸都没摸一下作业，洗完澡就躺上床闷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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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被高考压力裹得密不透风的高三来说，高二的同学可以说是相当轻松，起码还能拥有完整的周末。

　　薛牧昨天晚上接到老妈电话，说他们这周末没时间回家，薛让也留在云市不回去，让他自己回家或者去云市。

　　薛牧一般是不会去云市的，一个人回家也没意义，跟老妈商量了一下自己留校了。

　　周五放学送陆瑾去车站的时候，她还在叹气。

　　“你真不回去啊？你这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学校，回去了我妈肯定会怪我没好好传话，把你带回去。”

　　“啧，”薛牧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一天哪来那么多的心理活动，我等下回宿舍就给阿姨打电话，告诉她我已经收到你传达的邀请但是因为自己有事所以才不能回去的行了吧？”

　　“行，”陆瑾点了点头，又交待道：“那明天别忘了去帮我取CD啊，我跟老板说好了的，地址和名字都已经发你手机上了。”

　　“你都交待多少遍了，”薛牧不耐烦地皱着眉，看了眼陆瑾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这什么眼神？”
　　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有吗？”陆瑾压了压自己扬起的嘴角：“我就是想到我的CD有点兴奋。”

　　薛牧明显看出来她在扯淡，但也懒得去了解她一天天都在搞些什么鬼，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嗯，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