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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小开方便之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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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医院欢快热烈的气氛中顺利逃离出来之后,马开江一行驱车直接去青云县和湖东区交界的地方等候孟书记了。
当马开江和李士燕前后脚到达既定的接头地点并优雅地下车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四个有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白克勤、鲁为连、边晓民、崔运程都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而且他们四个人排列等候的顺序也是颇有讲究的,并不是按照高矮个或者先来后到的顺序自然而然地排列的,虽然他们心里并未刻意地想着一定要怎么怎么排,这等操作都是下意识的举动,有些理念已经深深地刻入他们的骨髓和血液里边了。
这个视察活动要持续一整天,晚饭就安排在凯旋门大酒店。
档次定位很准的凯旋门原来和县委所在的东院是完全隔离开的,一边的人闲着没事是绝对不会跑到另一边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虽然将它们隔离开的只不过是一堵不算太高的普通红砖墙而已,并没有什么难以逾越的天堑壕沟存在,只要愿意翻越,哪怕是三岁小孩也能轻松地爬到另一边。
不过,自打马开江到青云县任职以后,这种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形势直接就改变了,他很快就安排办公室的人在东院和凯旋门之间开了一个小便门,其样式就仿照江南园林中最为常见的月亮门建造,同时又搞了个土洋结合,安装了一道红铁推拉门。
全天的视察活动注定是中规中矩且千篇一律的,纵然是用浓墨重彩描述出来估计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看,说起来无非就是看现场、听汇报、查资料这样的俗套罢了,自然不用多言,下面单说晚上的接待宴。
埋头喝酒并吃饭余桌不说,单表人才济济的主桌。
这一桌的主陪自然是马开江,副主陪只能是李士燕了。
主宾毫无疑问就是孟军海了,别人谁也没法坐那个位置。
每个座位对应的桌面上都摆了一个楷体黑字红底小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某某人的名字,这样一来的话谁都不会坐错。
秩序井然,有条不紊,一丝不乱,从容淡雅,这就是接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亦即主陪马开江带了三个酒,副主陪李士燕带了三个酒,新上任的边晓民又按照马开江的意思带了一个酒,桌面上基本上被各色精美的菜肴摆满之后,宾主双方就开始正式比划了。
“我说开江,你的脸比刚来青云的时候白多了。”身份最为尊贵的孟军海率先开起了玩笑,不由分说地干起了与众同乐的活计。
再往前算的话他老人家也是从别处转业到地方的,说话自然就比较豪爽一些,或者说他为了表现出一种较为豪爽的个性而有意说话随便了一些,因为按道理来讲这个笑话他不该当众说的,再怎么着马开江也是堂堂一个县委书记,一般情况下别人是不能肆意开他的玩笑的。
孟军海中等个头,体型稍微偏胖一些,整个脸盘说方不方,说圆不圆,方中有圆,圆里有方,囫囵看起来都话就和个没怎么长开的冬瓜一样,肤色也和冬瓜皮差不多,最外层轻轻带点朦胧的白色。
马开江听了老孟说的玩笑话,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瞬间就感觉有些不爽,上午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和余卫真说过唐礼坤的黑脸看着比较白的事情了,这回孟书记又这样说自己,真是邪门了。
“哎呀,这真是现世报啊,我为什么要说人家唐礼坤啊?”他尴尬不已地想道,几丝没有什么力量的悔意已然爬上了心头。
“我干嘛要对别人的相貌品头论足啊?”他进一步反思道。
等火炭真正落到自己脚面子上,他终于知道疼了。
“上午我要是不在余卫真面前说唐礼坤的脸色问题,现在肯定就不会对孟书记的玩笑话感觉刺耳。”他颇为难熬地想了想。
“马书记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原因,再加上我们的孟书记亲自来青云指导工作,是吧?这个精神一好,脸自然就白了不少——”李士燕在呵呵笑过之后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一时间都笑得没法再漂亮了。
嗨,一激动,她也跟着说错话了。
主陪都还没吭声呢,哪里就轮到她这个副主陪说话啊?
“李书记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马开江终于开口了。
“不过,我想还是压力大的原因——”紧接着他便改变口风解释道,企图在不经意间把已然跑偏的话题给拉正了。
“人啊,各方面的压力一大,精神就容易紧张,精神一紧张,脸色就容易变白,是吧,孟书记?”他把被老孟称之为由黑变白的脸转向右手边恭恭敬敬地笑着说道,彻头彻尾做到了不笑不说话。
“开江同志谦虚了——”孟军海潇洒地拖着长腔评论道。
“哪里,哪里——”马开江摆手说道。
“实事求是,实事求是!”他再次笑靥如花地说道。
随后,有两三个人站起来分别敬了孟军海几杯酒,这当然都是在马开江和李士燕先后敬完之后进行的,自然还是无需多言。
待众人都不再说话了,都非常默契地打算歇息一会了,享有发言优先权的孟军海又开口说话了:“老马,我听说你最近得了个外号,叫什么‘提前5分钟’,请问有这么回事吗?”
吃菜的人不吃菜了,擦嘴的人擦嘴了,打嗝的人不打嗝了。
大家都齐刷刷地盯着马开江呢,且看他如何应对,虽然大家盯的时候所采取的方式各不相同,没有一个人是直勾勾地盯着的。
“哎呀,孟书记真是明察秋毫啊,不光有千里眼,还有顺风耳,无论我们青云县发生什么事,看来都瞒不住您老人家啊。”马开江听后哈哈大笑道,一副坦荡君子的模样,绝对的“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并不认为对方的话是在揶揄和嘲弄自己,他清楚地知道只有和自己关系特别好的人才有足够的心情说这样的话呢,再说了,能让孟军海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人揶揄,哪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更何况这原本也不是什么揶揄和嘲弄,而是一种典型的亲近和示好之举。
“主要是你干得太好了,效果非常好!”孟军海夸道。
“我简单举个例子,就能说明问题了。”马开江略一沉思,然后大大方方地讲道,一看就是成竹在胸的意思。
众人见状更加不再言语什么了,都支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呢。
此时,孟军海也规规矩矩地当起了老听众。
“比如说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大街上突然被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劫持了,那么这个女子该怎样呼救,或者说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才能让自己尽快地脱离危险的境地呢?”马开江在有模有样地直直腰板后煞有介事地讲述道,眼睛死死看着的却是摆在桌子最中间的那道菜。
众人照例不语,专心致志地等着听他的下文。
“那就是指定周围的某一个人,请求那个人帮助自己,而不是光知道喊‘救命啊,救命啊’这样的废话。”他接着说道。
“比如说,她可以使劲喊几句,那位戴眼镜的大哥,求求你快点救我啊,或者大声地喊,这位吸烟的大叔,求求你帮帮忙吧——”他在稍微一停顿之后继续不慌不忙地讲道。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因为这个故事众人都懂。
“要不这样也行,效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赶紧打翻旁边商店或者摆摊的人摆的东西,故意撞掉路人手里拿着的东西也可以,反正累死的操作都是非常明智的,这样一来到话马上就有人出面干涉了。”他咽了咽唾沫之后接着演说道,心中已然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够清楚的了。
“嗯,这和我们在楼道里被坏人劫持了,与其喊救命,还不如喊失火了有用呢,有异曲同工之妙。”孟军海适时总结道。
他就是专门干这行的,焉能不懂马开江想说什么呀。
“对呀,还是孟书记见解高明!”马开江随口赞道。
嗨,这都是条件反射,压根就不用脑神经出什么力气。
“那么,我为什么要说这个事呢?”马开江微微笑道,简直就是新时代的说书艺人,深谙讲故事的“勾人”之道。
除了孟军海气定神闲地稳坐中军帐之外,大家都摆出一稚嫩口小燕子张嘴等候老燕子喂食的讨巧架势,如饥似渴地望着老马呢。
“以为这和我一贯主张的‘提前5分钟’都是一个道理!”马开江一锤定音地说道,终于给出了一个极为清晰而明确的说法。
“也就是说,如果你给他们定的是9点整开会,他们就会本能地觉得9点整离自己还远着呢,因为它是一个大概的时刻,一个非常容易把握的时刻,而如果你给他们定的时间是8点55分,这就是一个非常精确的时间点,那他们就不能不留神了,就得时刻绷紧自己的神经,因为这样一个时间点很容易错过去——”他继而一板一眼地解释道,越说越有信心,越说越觉得自己定的规矩简直太有道理了。
“也就是给大家形成一种心理压力。”孟军海又非常及时地跳出来总结道,整张脸上都洋溢着神采奕奕的光芒。
“哎呀,孟书记,你说得最对了!”马开江赶紧嬉笑道。
“嗨,我也是向你学习,向实践学习。”孟军海谦虚道。
众人见状都恰如其分地笑了,比街上某家超市开业都热闹。
“唉,说一千道一万,我这都是为了尽快扭转青云县多少年以来形成的,干什么事都松松垮垮的不良习惯,才想出来的办法,说起来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啊,是吧,孟书记?”马开江转脸表白道,等变相地说出心里的此等苦衷之后遂感觉好多了,整个人也透彻和清爽多了。
“那还用再说吗?”孟军海呵呵笑道。
“要不然的话,叫你这员大将上青云干嘛来的?”他笑意盈盈地接着开玩笑道,等于是很直白地夸了对方一下子。
众人听后立马就笑开花了,就差直接鼓掌叫好了。
“感谢领导信任,感谢组织安排!”马开江立即谦虚道,整个心中旋即就荡起了来自阳春三月的浩浩东风。
“所以说,我们平时无论干什么工作都得学会抓住关键,逮住要领,牵住牛鼻子,都得结合实际想出自己的办法,都得开动脑筋采取自己的绝招,而不能一味地等、靠、要,光知道原地踏步!”孟军海又进一步站在更高的高度上总结道,说得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