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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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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梅拉停在一幢平平无奇的大楼前,里头有一家叫Boundless的酒吧,是梁梦洲千挑万选找到的,高会员制,隐秘性强。重点是就在五楼,他可以心安理得爬楼梯——他怕失重,讨厌所有极速升降,包括坐电梯,那感受被他称为“脑浆心脏一起升天”,非必要绝不体验。
老规矩,梁梦洲进楼直奔楼梯间。
脱掉“艺人”这层面子,他就心浮气躁起来,解开祖母绿百达翡丽手表扔给陈勉,将衬衣扣子又扯开一颗,非但路不肯好好走,连头发丝也不能安分守己,非将它们拨得凌乱,浑身上下再找不到一点清冷的样子,才顶着一张花花公子脸进了酒吧。
只是才到门口,就被人迎面泼了一身红酒,正中他袒露的胸口,奔富407,暴发户的味道顿时糊了他一身,他觉得灵魂都脏了。
酒吧里头的新曲才起了调,梁梦洲的怒意就烧死来,扯住东倒西歪的醉鬼说:“你怎么回事?”
可醉鬼都找不着北了,哪管他死活,要往他身上贴,梁梦洲侧身躲过,将陈勉提上前说:“交给你了,今晚加薪。”
他今天来可不是给衣服喝酒的。颁奖典礼他没去,失去了应有的曝光,他得补回来。
有他这张脸在,总会有人拍他的,不管放到什么社交平台,用不了几天就会被营销号抓到炒作,标题他都想好了:“付书明再夺影帝,梁梦洲失意醉酒”——被骂了那么多年,也该轮到他借付书明的东风了。
抖着胸前衬衣,梁梦洲去了洗手间。洗手间造价不菲,四周都是蓝紫色调,就连洗手间的门上都是回字形灯光,视觉被拉长,犹如奇幻迷宫,围满前来打卡的人。
绕过人群走到里间洗手池,勉强将胸前的红酒渍擦干,但衣服上的味道散不掉,他又不想像个人形酒架出去喝酒,只好扯过又蘸湿纸巾,继续擦拭。
过程中,一墙之隔的隔间传来难耐的呕吐声,他眼睫毛都没抬一下。这太常见了,由清醒到喝得烂醉,由风度翩翩变成一滩烂泥,最后醒来的地点往往和来时的地点大相径庭,在洗手间醉算什么,总比在大马路上睡着好,说到底都是自己选的。他冷漠地想:“人若没有意志力,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五分钟后,梁梦洲觉得自己可以见人了,黑色衬衣包容度很高,微微的酒气姑且当做香水。他对着镜子勉强点头,转身朝出口走去,走时余光瞥了一眼隔间,呕吐声已经消停很久了,但那扇门是开着的。
出门时他和四个酒气冲天的男人擦肩而过,浓郁的烟味熏得他脑仁发涨,其中一人还嘟囔道:“让我来看看今天能碰着什么宝贝。”
“啧……”梁梦洲停下脚步,他一个内娱十八线小明星,老天爷怎么总要考验他的良心?
想了三秒,他又折返回去,绕过酒气冲天的四人,走到隔间将醉鬼扶起。梁梦洲身高腿长,一米八五,在人群已算出类拔萃,却感觉这人站直的话比他还高。
这人额前头发凌乱,在暗色的灯光下看不清脸。梁梦洲意外的是他身上的酒味并不重,还有一丝沁凉的薄荷香味若有若无,挺好闻。
略微走神,一只手臂就挡在他身前,四人中一个画着眼线的男人一推他的肩,醉醺醺道:“你怎么回事,找我朋友干嘛?”
“……你朋友?”好一个先发制人,要不是他提前十分钟进来都要信了。
梁梦洲双眼一弯,随口道,“怎么是你朋友了,分明是我朋友。”
眼线男红着脸,带着醉酒之人的迷蒙眼神说:“骗鬼呢,你刚都出去了。”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又回来了?”
几人都喝大了,没办法理解问句,就开始发怒,又去推梁梦洲。梁梦洲自己躲过,肩上的人却失去平衡,“咚”一声撞到洗手间的玻璃门,躬着身子要吐。
“诶你——”梁梦洲眯眼,也跟着头疼,眼疾手快捞起人又将他塞回隔间,堵住门口说,“怎么,想打架?正好我今天心情不好,来过几招啊?”
“我艹你妈——”
“嘴巴干净点。”
没等这句国粹说完,梁梦洲抓住两人的手臂一扯,就将人掼在洗手间门上,“咣”一声,摔出墩布似的一声响,比刚才那人撞得劲大多了。可他自己却像条柔软的缎带,趁俩人蹲下呼痛时,又扣住另外两人的手猛地一压,二人的头就来了个亲密接触,西瓜似的撞在一起,一声闷响听得梁梦洲心都一颤,爽!
疼痛是最好清醒剂,几人被激出火气,还未起身就开始朝他挥拳,其中一人戴着异形戒指,似乎带着角,正好挂在梁梦洲小腿骨上,扯出强烈的痛,瞬间就有热意流出,应该是见了血。梁梦洲没吭声,抬脚就将人踹翻,又被另一个东倒西歪站起来的人箍住脖子:“你大爷——”
“呵……在这呢。”他沉肩肘击人后腰,掀起他的胳膊就是一记利落的过肩摔,漂亮无比。
剩下俩人看到这动静顿时不动了,只耍狠道:“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现在来嘛。”
突然隔间门被推开,梁梦洲就看那人宽面条似的走出来,挺高的一个人,扶着门看着镜子,只一眼,他就又扑回马桶上:“呕……”
“……”梁梦洲扫了眼镜子,算是明白了,这人大概是晕灯光。怪这门太有设计感,他没喝酒都觉得里头的灯光像迷宫,醉酒的人恐怕会觉得魂都被吸走,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设计的。
“喂,吐完了吧?闭眼,”梁梦洲叩门站在门口,一手架起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随口道,“敢吐我身上你就死定了。”
手心里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像在回应他的话。梁梦洲顺利将人扶到吧台坐下,在嘈杂的环境下推了推他,大声问:“你自己行不行?”
酒吧里光线暧昧,男人半边身体都伏在吧台,半边侧脸在明暗交替的灯光中模糊不清,只有他身上的香味是明确的,薄荷的凉意似有似无,还带了一丝木香,像活的一样朝他脑子里钻,梁梦洲下意识问:“什么香水?”
随后他又想:“关我什么事。”
带着几分不耐,他起身说:“我走了。”
话堪堪脱嘴,熟悉的香味就贴上了他颈边,是那醉鬼竟从高脚凳上歪下来了,怕他摔死,梁梦洲下意识搂住他的腰:“喂你碰瓷啊——”
周围人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来,他只好半搂着人走出去——他是想要热度没错,可不想要这种热度,万一说他是gay怎么办?虽然他真是,但这能说吗?!
我这是捡了个活爹。
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他的脑子也渐渐清醒,没办法不清醒,他看到电梯了。但他既不想自己走,又不想带人走,就看向楼梯,可是五楼呢!总不能把人背下去吧?
摸出手机,他选了第三条路,打电话给陈勉,压下声音道:“搞这么久,你人呢?”
陈勉声音急促:“哥,狗仔看到你车了,正追我呢,你什么事啊?”
“……没事,你开慢点。”一瞬间,梁梦洲尝到了幻灭的滋味,这原本该是个多么美好的夜晚,能喝酒,有热度,都不用酒吧素人发他照片,狗仔都是现成的,只欠一口失意酒的东风……他现在把这人扔回酒吧行不行?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冷静片刻,梁梦洲在坐电梯和扛着人爬楼之间,选了后者——区区五楼,不在话下。
只是他很快就体会到了人间险恶,扛着一个人的五楼不是简单的五楼,它又高又陡,偏偏醉酒的人还沉,他扶着人像扶一袋不受控制的瓜,唯恐他自由落体,摔得果肉分离。
在闯过新的人生难度之后,他总算见到了月光。酒吧后门口是一条偏僻的石板小路,被银白月光大方泼洒,像一条平静的湖。两边是被花坛围住的草木,枝叶茂盛,掩盖了响亮的汽车鸣笛声,显得小道愈发安详隐秘,像另一个世界,倒是个不错的晚上。
只可惜……梁梦洲扶着人随便坐在花坛上,抬头望着月光,心中略微伤感:“这人生,好苦。”
感受着肩上的重量,他不带语气地说:“我说哥们,你哪怕是个死人也该被我颠醒了吧?要装到什么时候?”
肩上的人没有反应,梁梦洲揉着发酸的腰,才侧身,旁边的人就朝地上倒去,吓得他火速伸腿,勉强撑住他的头,只是在头和他的小腿硬碰硬时,他感受到一抹钻心的痛,差点叫出声,忘了腿上的伤了,见鬼。
他疼得直抽抽,都顾不上跳脚,忙把人扯回来靠着他坐好。
有一说一,他出国务工时都没有吃过这种苦,背着一百好几十斤的人爬楼梯,这桥段综艺都不拍,纯苦,哪有一点乐子?
没有再想,他掏出手机就开始导航,决定送这人去派出所,让公务员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看他下次还敢不敢醉成一滩烂泥。
打到车,他喘了三口完整的气,一旁小巷就钻出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留着一圈络腮胡,由于过于齐整,让梁梦洲觉得那是假的,就听这人惊诧道:“梁梦洲,真是你啊?”
“……”不是,怎么还有狗仔,不是去追陈勉了吗?现在他要怎么解释?
梁梦洲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卫生间大战四流氓”和“背着活爹下楼”这两件事已经烧干了他的CPU,他挤出一抹天真的假笑,问他:“帅哥你哪家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