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算法》空空安

40、想不明白

　　穆骁泄气地趴在桌子上，低语道：“所以……你要怎么办呢？”

　　他的眼里满是迷茫与无措，干脆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他放下纸张，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远处的灯火。

　　城市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

　　他的心绪如这夜色般复杂而沉重，迫切需要一个人来帮他理清这混乱的思绪。

　　穆骁拿起手机，本想拨语音，考虑到现在的时间有已经很晚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输入了文字：【哥，你睡了吗？】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复，穆骁已经准备收起手机。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闪现出哥哥的回复：【没呢啊，怎么了我亲爱的弟弟，想你哥啦？】

　　穆骁习惯了他浮夸的语气，见怪不怪地回复：【方便语音吗？想和你说说话。】

　　消息发出去下一秒，穆琛的语音通话便拨了过来。

　　穆骁按下接听键，开口对着对面的人道：“哥，这么晚还没睡啊？”

　　穆琛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你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你还能这时候找我聊天啊？你怎么啦，真的就是单纯地想你哥了？”

　　穆骁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片刻。

　　穆琛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穆骁的下文。

　　为了打破沉默，穆骁随意找了个话题：“哥，嫂子和孩子们睡了吗？”

　　穆琛没想到等了这么久就等到了这么个问题，笑着回答：“都睡了，这都几点了，明天还要上学呢。有什么话就说，跟你哥婆婆妈妈地做什么。”

　　穆骁确实有些纠结，沉着心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哥……你结婚这些年，觉得幸福吗？”

　　这倒是穆琛完全没意料到的话题：“很好啊，肯定比没结婚好啊。一回家就有热乎饭吃，苗苗奶呼呼地扑到怀里喊着‘爸爸回来了’，你想想能不幸福吗？”

　　提到小侄女，穆骁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确实奶呼呼地格外可爱。

　　但一些不那么可爱的回忆瞬间浮了上来，覆盖了他，让穆骁不得不闭上眼睛，试图清空这些思绪。

　　望了望窗外的路灯，穆骁声音很低，接着问：“那你觉得，嫂子她嫁给你之后，她幸福吗？会比没结婚的时候好吗？”

　　穆琛沉默了一下，开口时有些犹豫：“这个……应该也挺好的吧。”

　　穆骁哼笑了一声：“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自信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是不是？”

　　随即有些怅然若失，眼睛莫名地酸涩，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哽咽：“所以哥，我发自内心地一直认为，我们家的男人，真的不适合结婚。”

　　穆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能这么觉得啊，你是你，你也不是我们，而且我们也还好吧。”

　　随后，他明显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语气，认真地说道：“难得你主动跟我聊结婚的话题，妈每年都让我找你聊呢，我都不敢和你提。”

　　然后他好奇地问：“聊聊呗？我可太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这木头弟弟开了窍？”

　　穆骁没说话，穆琛接着道：“你别说没有啊，从小看着你光屁股长大的，我可太知道你了，说说吧，你都找我聊了咱们就多聊点呗。”

　　穆骁望着远处，脑海里浮现出林默的脸，终于开口：“嗯。一个很有趣的人，很天真带着些幼稚，开朗还活泼。”

　　说道这里，穆骁停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对着哥哥补充道，“有点儿像咱家苗苗。”

　　哥哥在那头乐了出声：“你是说人家可爱得像苗苗，还是你对人家的溺爱程度像苗苗啊？”

　　穆骁也终于轻笑出声：“那就都挺像的吧，确实会忍不住，想要对她好一点。”

　　他心里默默地补充，希望她开心，希望她永远明媚，希望她的酒窝永远因为笑意而深邃。

　　随着思绪的深入，穆骁的心情变得复杂。

　　他越想到她的好，心中越感到落寞。

　　他突然就不想再和哥哥聊起她了，突如其来，却又汹涌澎湃的不配得感充斥着他的心。

　　穆骁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而问着哥哥：“哥，你和嫂子，有经常吵架吗？”

　　穆琛心知肚明弟弟对结婚的心结，弟弟从未正面谈论过，但他多少知道弟弟对于结婚这件事情，为何如此排斥。

　　语重心长地开口道：“骁骁啊，你不要把吵架这件事想得这么严重，是夫妻就总会吵架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都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有争吵不代表不幸福了。”

　　“你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一旦固执起来就倔得很。”

　　穆琛有些开玩笑，却又严肃地说道，“心里不痛快了就自己憋着也不和我们说。”

　　“是我没说过吗？”穆骁苦笑了一声：“我一提我不想结婚，我想和他们好好聊聊。可是每次到最后，妈妈总是……总是用一句你不听话，你自私，你不孝顺来打断我。我还能怎么说？”

　　说到这里，穆骁声音渐高：“她还要质问我为什么，我难道……”

　　穆骁的哭腔传到穆琛耳中，此刻穆骁又重新放低了声音：“我难道要说，因为从小看着父母吵架，相互埋怨、指责、攻击，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

　　说道最后穆骁有些委屈：“我难道要这么说吗？我要说因为我父母的婚姻，带给我了好多委屈，好多恐惧……我该这么说出口吗？哥……”

　　穆骁努力克制住哭腔，抿了抿嘴唇：“这些都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但我真的能说出口吗？真要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会顾忌，这些说会不会有些太伤人了。更委屈了，明明是他们先伤害我的。”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穆骁努力抬头，不让它们流下来。

　　穆琛听得心疼，语气缓和道：“骁骁，哥不是在说你不对。你从小心思就细，不像我这么大条，心事就重。我只是担心你，放在心里的事情太多了，像现在一样，太辛苦了。”

　　穆骁的喉结滚动着，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开放地表达情感。

　　他不由自主地继续向哥哥倾诉：“我就是不太明白，明明他们让我看到的婚姻这么痛苦，为什么他们还要执着于这件事？我真的想不通…特别是妈，我觉得她活得好辛苦……哥，我以前甚至想过，要是爸妈能离婚就好了。”

　　“他们要是能离婚就好了，我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我是不是很奇怪…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啊…”他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没有去擦，任由眼泪与今晚的自己，肆意的脆弱一次。

　　穆琛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最终缓缓开口：“骁骁，我明白的，你希望妈妈多为自己活着。但是你想没想过，每个人的幸福来源是不一样的，你都没问过妈，怎么知道她不满意呢？”

　　穆骁整个人失去了力气，转身靠在墙上，身体滑落到地上，最终瘫坐在地板上，没有力气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哥哥的话语。

　　穆琛的声音温和而稳定，慢慢地传来：“我问过的，她说老家的房子盖好了，两个儿子都上了大学，孙子孙女都健康可爱，这些都让她很满足。大半辈子过去了，她是幸福的。她就是这样，一辈子学不会享受，但你也要允许，有些人就是乐于操心，这也是一种幸福。”

　　穆骁低头看着地板，听着哥哥继续说：“你这样太辛苦了，不要替别人的生活不值得，一切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更不要把自己代入进去，你和我们不一样，无论是爸妈，还是我和你嫂子，你永远也活不成我们。”

　　穆骁整个人显得无力，用手撑着头，双眼涣散无神。

　　穆琛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而且你还说自己不懂事？老妈可是喜欢到处夸她家小儿子，长得帅，学习好，工作能力也强，听话懂事又孝顺。然后到我这，就剩下了一个吃得跟猪一样，懒得要死，我真服了，我肯定是捡来的。”

　　穆骁听着哥哥的吐槽，终于轻轻笑了一声。

　　穆琛也跟着笑起来，接着愉快地说道：“没关系啦，他们执着于传宗接代，哥已经替他们实现了啊。你就尽管随着自己的心意过。哥永远支持你，谁也不能欺负我弟，我妈也不行啊。以后遇到委屈想哭的时候，就找哥哥，我肩膀永远都给你靠啊！哈哈哈哈。”

　　“但哥希望你能明白，即使不认同，也要从内心理解，关于催婚的事，妈只是希望你幸福，以后在世间也有依靠。好吗？”

　　穆骁捂着眼睛，紧紧抿着唇。最后像鸵鸟一样蜷缩着，把头埋在膝盖间。

　　穆骁并不缺爱，他从未怀疑过，爸爸妈妈，哥哥都很爱很爱他这件事。

　　可是爸爸妈妈相爱吗？他并不确定，甚至否定，这让他很难过。

　　他不知道世界上是否还存在和他一样的人，深陷于“父母不相爱，甚至互相折磨”的认知漩涡中，无法自拔。

　　每每想到，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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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骁随笔：童年的声音。

　　你的童年是什么声音的？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童年是有着许多欢笑声的。

　　但除了欢笑，也总是充斥着破碎声、争吵时、埋怨声……这些都让我很不喜欢，我讨厌争吵。

　　长大以后我不太愿意与人产生争执，甚至不愿意与人产生过于亲厚的联系或是羁绊。

　　如果要算起来，我童年里的欢笑声其实是远远多于这些我不喜欢的声音的。

　　可惜的是，他们永远都无法互相抵消，只会同时存在。

　　就像破镜即使可以重圆，可它曾经破碎的日子，也会永久真实的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