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算法》空空安

41、他不合适

　　穆骁并不是第一次在这座城市生病，但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心事太多，也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如此坦诚地与家人聊起这些。

　　突如其来的脆弱感弥漫全身，穆骁不由得有些想家，他现在好想抱抱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开口对着哥哥说道：“哥，抱歉，这么晚打扰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穆琛略带不悦：“我可是你亲哥，你跟我说这些？”

　　穆琛听到穆骁轻微的抽泣声，又轻声安慰着：“其实老妈也是多虑了，我家弟弟不结婚也没啥关系，他不还有哥哥嫂子、侄子侄女吗？我们一样可以陪你很久。”

　　穆骁听到这里，感动不已：“谢谢哥。”

　　穆琛仿佛煽情不了太久，又一下子恢复了他一贯的不正经，“谢倒是不用谢，那你别再转移话题。刚刚说到你那个喜欢的姑娘呢，你这是多喜欢人家，都想到和人家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穆骁沉默了一下：“没有……哪里会想那么远。”

　　穆琛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切，没有？我还能看不懂你了？口是心非的小屁孩儿。没想那么远，这大晚上的还能突然关心上你哥婚姻幸不幸福了？这么爱你哥呢？”

　　穆骁听了也只是沉默，没有反驳。

　　穆琛语重心长地教导起了穆骁：“骁骁，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道理给你听。从我生意人的角度来说，喜欢一个人就像投资，你考虑要付出什么成本，可能会得到什么回报，你愿意投入多少？而且这也是要看对方意思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是要先聊一下的对不对？”

　　“那双方都觉得合适，合同签了，再说后边的事儿就完了。也就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别想复杂了哈。”

　　穆琛说完，直接换了一个话题：“对了，再过两个月就国庆了，你还不考虑回来吗？”

　　穆骁又一次保持沉默。

　　穆琛继续说道：“这都快三年了，别再这么小心眼了，考虑一下今年回来吧，小禾苗们都很想你啊。”

　　穆骁应了一声，“我会考虑一下的。哥，你早点睡吧。”

　　穆琛在挂电话前又抛出一个问题，让穆骁为难了一下，皱起眉头，无法立刻作答，只好摇摇头，挂断了电话。

　　关于国庆节的回忆涌上心头，穆骁拿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两年前的国庆节，穆骁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清晨妈妈一大早便为他准备了一套得体的衣服，说有个朋友一家要来作客。

　　穆骁虽不明所以，看到妈妈的笑容，只得顺从地换上。

　　客人是一家三口，妈妈和来访的阿姨聊得热火朝天，让穆骁误以为他们是老朋友。

　　直到话题渐渐转到他和那位女孩身上，女孩显得有些害羞，妈妈怂恿着他们互加微信，穆骁才意识到今天是一场相亲。

　　虽然心里有些不悦，穆骁还是强忍住情绪，彬彬有礼地加了女孩的微信。

　　晚上的饭局过后，女孩发来消息：【我觉得你挺好的，你有什么想了解我的吗？】

　　穆骁也是直接回复着：【抱歉，我并不知情今天被安排了相亲。】

　　【我没有想要结婚的打算，想着还是如实告知你比较好，很不好意思，给你们添了麻烦。】

　　对方理解地回复：【哦，我明白了。没关系，我们可以当作多认识一个朋友。】

　　穆骁感谢她的理解，并再次表示歉意，此后二人再无来往。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穆骁依然对母亲当时的不尊重感到困扰。

　　和女孩儿说清楚之后，穆骁也找到妈妈，表达了一下，如果再有下一次，自己一定会生气，而且是当场甩手走人那种。

　　妈妈倒也自知理亏，没有和穆骁吵闹什么。

　　然而，几哥月后的春节，女孩在朋友圈宣布了订婚。

　　母亲连日来都心情低落，经常怒视着穆骁，最终情绪爆发，指责道：“这么好的女孩儿，你错过了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真是让你气死了！”

　　穆骁也是不明白，自己会后哪门子的悔。

　　更不明白的是，这种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婚姻模式，为何在自己的家乡时至今日还如此盛行。

　　从认识到订婚到完婚，只需要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可以一条龙的完成，如此儿戏。

　　他想他永远也不会理解和认同，这个在自己母亲口中“那大家不都是这样”的这种，所谓的普遍现象。

　　这件事让他心头有些不快，后来的国庆节，他选择独自一人在北京度过。

　　回想起来，倒也觉得，自己是显得有些小心眼了。

　　此刻他更肯定的事，自己或许真的不合适。

　　他的成长环境，真的没有教会过他，怎么去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关系亲密的伴侣。

　　穆骁的房间里，昏暗的灯光笼罩着凌乱的床铺和散落在桌上的纸张。

　　他双手抱着头，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闭上眼睛，思绪万千，整夜未眠，直到天亮。

　　他抬起头时，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疲惫和失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整理了一下自己，也调整了一下心情，穆骁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来到了公司。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办公室，照亮了穆骁憔悴的脸庞。

　　他的眼神似乎落在那台还未开启的黑色显示器上，但实际上却在发呆。

　　高石磊推开办公室的门，立刻打招呼道：“骁哥，早上好啊，今天感觉怎么样？”

　　穆骁没有回应，眼神依然空洞，凝视着屏幕。

　　高石磊感到担忧，赶紧凑到穆骁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骁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穆骁这才注意到高石磊的到来，缓缓抬眸，“没事，昨天没睡好。”

　　然后问道：“你刚才和我说话了吗？”

　　高石磊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穆骁声音低沉，缺乏力量地回答他，“还行，挺好的。”

　　高石磊凑近些想要摸摸穆骁的头，但穆骁本能地后退了一点，“没事，已经退烧了。”

　　“你这样子怎么算没事儿啊？你脸色好差啊骁哥！”高石磊担心地看着穆骁，再次重复他的关切。

　　穆骁叹了口气，坐直身子，用手扶着脸，愣愣地看着依然黑屏的显示器，“真的没事，只是…有点心事。”

　　高石磊略感诧异，“啊？有心事？”

　　穆骁没有理会他，继续茫然地盯着屏幕发呆。

　　高石磊见穆骁不想说话，也没在意。反而咧嘴笑了起来，“有心事啊…有点有心事挺好的，嘿嘿嘿。”

　　穆骁斜眼瞥了他一眼。

　　“我们家骁哥长大了，有心事了。”高石磊顾及到穆骁身体不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宽慰的笑容。

　　穆骁转过头，抿了抿嘴，这一瞬间开始感到有些头晕脑胀。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心想或许工作会比和高石磊聊天消耗的体力少一些。

　　伸手打开了显示器，即使是这简单的动作也让他觉得异常疲惫。

　　习惯性地先登录了微信，发现林默的消息在最顶端。

　　林默：【穆工穆工～今天好些了吗？如果还不舒服，就再请一天假吧，身体要紧哦~】

　　消息是半个多小时之前发的，穆骁现在才注意到。

　　与此同时，林默时不时查看手机，希望看到穆骁的回复。

　　但穆骁一直没有回，她不免有些担心，但想到昨天他已经退烧了，又稍稍没那么着急。

　　就在提示即将起飞的背景声中，林默在切换飞行模式前又发了条消息：【穆工穆工～我准备起飞了哦，照顾好自己～】

　　穆骁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准备回复，但看到林默最新的消息，手上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对于林默，他还没有想清楚，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对她的心思与情绪，日后又该以什么方式，与她继续相处呢。

　　办公室逐渐被陆续抵达的同事们的喧闹声填满。

　　林工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穆骁，走过来，搭在他椅子的靠背上。“小骁，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身体没事，心里有事儿，骁哥说他有心事。”高石磊插话道，趁穆骁还没反应过来，笑着仰头看着林工，替穆骁回答着。

　　“哦吼？小骁也会有心事儿呢，不错不错。”他惊呼道，忍不住笑了起来。

　　高石磊站起来，转身对着林工，一脸开心地说道：“对吧～哈哈哈哈。”

　　穆骁皱了皱眉，头顶上的声音让他不仅头晕，甚至还感到一阵钝痛。

　　他听说过一个说法，一个女生能顶三只麻雀。

　　穆骁心想，就他背后的这两个男人，一人顶三百只麻雀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林默走出机场，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等待她的陈清泉导演。

　　他们寒暄了几句，一边聊着接下来的拍摄计划，一边驱车前往酒店。

　　抵达酒店后，林默迅速办理了入住手续，回到房间把行李一放，便准备出去找陈导一起吃饭。

　　然而，还没开房门，她的手机便响起了微信提示音。是穆骁发来的消息。

　　林默点开消息，看到一段小视频。

　　视频中，穆骁坐在沙发上，渺渺慵懒地躺在他的腿边，不停地用小脑袋蹭着他的手。

　　穆骁：【渺渺蹭了我好久，应该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