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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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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酩月选择了沉默。
她认真回忆昨晚的情景,如果一切如常喝下那杯毒酒的人本应是齐庭宇,或者按照幼时的称呼“齐伯伯”。
也就是说,有人要害齐庭宇。
并且是在中秋家宴下手。
赵酩月心中盘算,这种极为嚣张的行事方式,比起暗杀更像是震慑,莫非齐伯伯惹上了什么要命的事情?再结合她作为李小甜时对于齐伯伯的记忆,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齐庭宇或许在萝卜摊前的第一面就认出她了,要不然无法解释齐府竟然给一个大字不识的小书童如此这般的待遇。
李小甜未觉出的蹊跷,赵酩月却一清二楚。看样子齐夫人知情,但齐家两位少爷不知。
接下来是自己的身体,赵酩月对于几年前的那一天依然记忆深刻,爹娘在深夜突然闯进自己的卧房,非要让自己吃下一块味道苦涩的点心,随后自己再睁眼时已物是人非。现在想来那块点心绝对有问题,不仅使自己呆呆傻傻,估摸着也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而昨日的酒八成误打误撞解了自己身上本应相伴终生的顽毒......
而后是养父母与兄长,想来爹娘能做这么大的局来为自己偷出一条命,那李家也必然是早就安排好的极其信任的人家。再结合这几年的经历,赵酩月当即决定决不能让李家再次因她陷入危险!
那么首先,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齐庭宇遇险是否与她的存在有关?
赵酩月虽聪慧,但毕竟未曾亲身体验仕途晦暗,又不知齐家这几年的近况,故而不敢贸然行事,可那要怎么办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昏昏沉沉中赵酩月如是安慰自己。
好在这个机会来得无比巧妙,
日上三竿,齐夫人独自踏进小书童的卧房,已经恢复记忆的赵酩月把半张脸埋进被子,紧咬双唇不敢哭出声。记忆中热络拥自己入怀说最想要个闺女的齐夫人与身后轻拍自己锦被的妇人重合,赵酩月心中苦楚又庆幸。
起初是装睡,但敌不过彻夜难捱,最终竟真的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傍晚。
一睁眼便是陈礼如释重负的笑脸,“小甜你可终于醒了,急死我和老爷了,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赵酩月在这个当口竟然还抽出心思感叹了一句昨晚这毒还真是有趣,来得猛去得也快,毒性精准不说一觉睡饱后竟然真的退了个一干二净。
感谢老天爷有眼,此刻她不仅身体爽利更是头脑明晰。
既然已经恢复记忆,再面对齐家人时无论怎样隐藏都不可能完全恢复作为小书童时的莽撞与唐突,赵酩月生怕露馅,眼神躲闪不敢与齐夫人交汇,“好多了,谢谢夫人”。
陈礼眉梢微不可查地挑起,倏而恢复平静,“好多了就好,梳洗下随大家一起用饭,明日继续去书院,功课不能落下”。
赵酩月清楚陈礼的意思,既然有人要加害齐庭宇,那么最好的反击就是让众人看见家中无一人有异状。于是连连点点头,小声道谢。
由于齐庭宇的严令禁止,齐家兄弟俩一整日都不得探听关于李小甜的消息,当忧心忡忡的二人转过花园小路,一抬头看到李小甜正坐在昨日临时作为餐厅的凉亭中时,四只眼睛瞪得堪比鸡蛋。
二人一路小跑,“小甜你怎样了?”,齐少煊人还没进亭子,就迫不及待问。
赵酩月心中暗骂这个不长脑子的,面上却笑意盈盈答:“不胜酒力嘛,一不小心喝多了,睡一觉就好”,她刻意拔高音量,确保亭子附近的人都能听见。
齐少铭嘴快,惊奇道:“哟,小甜还会说‘不胜酒力’了?”
赵酩月暗叹日后还是要小心,一旦暴露后患无穷,不仅无法为自家沉冤昭雪,稍有不慎还会连累齐家。
她立马根据记忆摆出“呆傻脸”,嘿嘿笑道:“书上看的呀!”
齐家兄弟二人看小书童确实无大碍,加之二人从心底也更愿意相信李小甜是醉酒,笑闹几句后正常开饭。
只不过今日的晚饭只有三个小的,两位长辈均以有要事为由未到场。好在平日里也常有此等情况,齐少煊与齐少铭并未多想。
当赵酩月仍然以李小甜的身份面对齐家兄弟时,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一个是暗地里钟情于自己多年的齐少煊,一个是曾与自己有娃娃亲的齐少铭,有那么一瞬,赵酩月觉得呆呆傻傻抛却凡尘倒还更自在。
齐少煊一如既往给小书童布菜,下箸间隙柔声叮嘱:“来吃个鸡腿,好生在家修养几天再去书院,落下的功课我帮你补,以后切记不可饮酒”。
赵酩月太阳穴突突跳,目光一会儿落在宫保鸡丁上,一会儿落在红烧青鱼上,就是不敢看齐少煊的脸。
齐少煊见状偷笑,还以为小丫头宿醉后害羞,于是主动对小书童轻声嘱咐道:“女孩子喝酒不是大事,但既然你酒量不好,那以后便不要喝了,更加不可单独与男子喝酒,要不然被人轻薄了都不自知。”
齐少煊不全是吓唬小书童,他自己也后怕,毕竟从未见过有人醉酒是这样子的,仿佛....死了一般。
赵酩月起初默默点头,但听到“与男子喝酒”时突然心生一计,她眨眨水润的大眼睛看向齐少煊,神色懵懂地问:“大少爷,你知道怎么喝酒千杯不倒吗?”
齐少煊被气得直乐,“你一杯就倒的酒量,还想学千杯不倒?!”
“不是的”,小书童摇头,低声悄悄说:“大少爷,我曾经听人说过,说江南龙炎镇一带有一种野生的小果子,紫色一串一串的,味道苦涩但是只要喝酒前先吃两颗就能千杯不倒!”
这种说法齐少煊第一次听闻,但李小甜煞有其事的样子又不像说假,大少爷笑问:“难不成你想寻这种果子?”
李小甜贼兮兮点头,齐少煊瞬间变脸呵斥:“休想!以后你滴酒不许沾!”
“哦哦”,李小甜乖顺应承。
齐少铭坐在二人对面,早就不满两人当着他的面嘀嘀咕咕,忍不住道:“说什么呢?让我听听!”
齐少煊瞥了一眼弟弟,淡定夹菜,“吃你的饭”。
转过天,赵酩月一早就换好书童服,强忍异样蹦蹦跳跳在院门口等齐少煊,齐少煊见状诧异道:“不是在家休息吗?”
“不休息,要去好好读书呐”,赵酩月控制自己的音调,尽量让自己显得无知又活泼。
“也好,去书院散散心”,在齐少煊眼中李小甜去书院几乎学不进知识......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小甜竟然一反常态专心读书。虽说小书童以前也很用功,但读书人最懂读书人,齐少煊敏锐察觉出身边的小书童似乎开窍了。
赵酩月身体不敢有大动作,但眼睛如同初见曙光的困兽一般汲取书中的内容,她迫不及待把这几年错失的光阴补回来。
在书院的一天对赵酩月来说转瞬即逝又珍贵无比,晚饭后她摸进齐少煊的书房,趁没人偷了几本书藏回自己卧房。
这时齐少煊正与齐庭宇在一起,齐少煊之前向李小甜透露过府衙中秋后招衙役的消息,如今招考在即,他想着先跟父亲知会一声。
说完正事后,齐大少爷猛然间话锋一转,“爹,您见多识广,听过江南龙炎一带的能解酒的紫色野果吗?”,怕自己表述不清,又补充一句:“一串一串的,在野地里生长,只要在喝酒时吃两粒,便能千杯不倒。”
齐庭宇目色骇然,牙关紧咬盯着齐少煊,“你从哪里听说的??”
齐少煊被父亲的神色吓了一跳,如实回答道:“小甜告诉我的。”
千斤巨石轰然落地,齐庭宇猝不及防眼圈血红一片。他向外摆手,“少煊,你先回吧”。
“是,爹爹”,齐少煊忍不住回头看,只见父亲双手撑于桌边,挺拔的脊背在烛光的映衬下莫名显出些许沧桑。
小波澜后,日子照旧。
但齐少煊却感觉哪哪都有些别扭,只因李小甜越来越......怪异。
比方说,会在复习功课的间隙,昏头涨脑地突然唤他“少煊哥哥”;又在外出就餐时点出那道齐少煊很多年都不曾再吃的曾经赵酩月最喜欢的翻砂芋头......
一切都如同巫医的鸩酒,齐少煊明知不应再继续,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赵酩月在这段日子里几乎不眠不休,疯狂回忆自己“失忆”前的诸多细节并一一写下,从频繁来家里做客的中堂大人,到家里新换的点心师傅,只要能想到的事无巨细落于纸面。她知道目前的齐府内并不安全,敌在暗我在明,所以需要一个安全且掩人耳目的方式将这张纸交给齐庭宇。
而齐庭宇的亲儿子齐少煊就是赵酩月最好的选择。
于是乎,齐大少爷在与小书童日益渐深的接触中不知不觉间传递了无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