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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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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陆朝闻略一迟疑,笑着开了口。
他墨发半束,玉冠绾正,即便是面带倦容,身上的矜贵依旧显而易见。
不知为何,宋葭心中有些难过。他本是如光一般耀眼的人,是京中贵女们趋之若鹜的世家子弟。可如今陆安敬败落,而他竟隐匿于山林之中,欲潦草此生。
“可否进去?”
宋葭指了指身后的院子。
“可、可以。”
许是太久未见,如今忽然见到宋葭,陆朝闻有些不大适应,说话竟打起了磕巴。陆朝闻紧张地往一旁退了一步。
陆朝闻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外的沈淮序和青唐,破天荒地没有摆脸色,将院门敞开着,跟着宋葭走了进去。
宋葭环顾四周,院子里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倒是与陆朝闻素来的喜好一致。
“你还是这般喜欢素净。”
宋葭坐下,侧目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陆朝闻。
“我这次来是有件事同你说。”
宋葭看着在自己面前坐下的陆朝闻,记忆仿佛回到了前世。那时,她还心系于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可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已然做出了新的选择。
“幼时你爬墙来宋府,就像是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我曾以为我一定能嫁给你,可后来母亲告诉我,你与蘅儿早有婚约。我不死心,在花朝会上与你邂逅,愈发倾心。后来衡儿回来,我想尽一切办法夺走婚约,甚至不惜加害宋蘅,以宋家为聘嫁给了你。”
宋葭娓娓道来,可陆朝闻却听得满头雾水。
“可你那时非蘅儿不娶,趁着陆家弹劾宋家,竟然携圣旨抄了我满门。直到身死,我才顿悟莫要强求的道理。朝闻,或许就如蘅儿所言我们有过浅短的缘分,但债也都还完了。”
宋葭平静地叙述着,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看着面前风华依旧的陆朝闻,心中竟没了半点波澜。
“可这些都未发生啊。”
陆朝闻急切道。
“朝闻,你知道吗?在那个故事里,你位列公卿,深受圣上赏识,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你本就有那样大好的前程,何苦为了儿女私情执迷不悟呢?如今沈少师多次邀你入朝,这是陆家和你最后的机会了。”
宋葭并不是来叙旧情的,说完便起身走到了门边,没有丝毫留恋。
只是停在院子外,看着院子里那棵还未盛开的寒梅。
“蘅儿让我告诉你,你命定之人,另有其人。”
宋葭拜别沈淮序和青唐后便离开了此处,沈淮序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看见了出门来寻人的陆朝闻。
陆朝闻只是看了一眼人走的方向。
“她走了。”
“我愿意回朝。”
沈淮序大为欣喜,吩咐身后的青唐帮着收拾东西。将人带回了陆府,陆朝闻当晚即得了圣上召见。
沈府,沈淮序站在游廊上看着院中那冒出花骨朵的梅花,耳边传来了青唐急促的脚步声。
“探查过了,从沈府抄家出去的钱财如今还扣在内监院中。”
“想来圣上还未寻到时机将这帽子扣在我头上。”沈淮序笑了,转过身问道,“这几日,怎么好像哪儿都不见宋蘅?”
青唐脑海中回忆起宋蘅说要救沈淮序的话,没敢多嘴,只摇了摇头,“不曾见过,许是有事吧。”
沈淮序沉眸看了一眼青唐,颔首绕过游廊走至亭台,抬眸看着亭台外的天,心中思绪万千。
门房忽然来了人,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雨点嘈杂的落地声响起。
入了深夜,淮京城中街道上空无一人。一匹骏马在街上驰骋,驾马之人一身戎装,面色铁青地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宫门。随着一声驾喝,□□的马应声倒地,伏在地上发出阵阵嘶鸣声。
将士从地上起身,顾不得地上的爱马,火急火燎地举起手上的军报。
“军中急报!”
守宫门的侍卫们脸色大变,携了军报就往宫内疾奔。
一时间,宫内前殿灯火通明,李朝连夜召集了众臣在寝殿商议大事。却未能商量出什么好对策,李朝因此发了大火。
最后还是宋明提议先派人赶往江南,让蒋程直接去亳州镇镇场面,李朝才灭了些许火气。
一场夜雨来得又急又快,沈淮序等人的马车只停在了宫外,一行人只能撑伞走出宫外。
“亳州地处交界,虽地理位置占优,可如今有了西夏的帮扶,这一战恐怕难打。”宋明叹了口气。
“西夏无端端增援高离,这其中似有猫腻。可我一时半会儿,参透不出。”沈淮序对军中之事并算不上熟悉,在此处犯了难。
“宋伯伯,宋蘅可在府上?”
沈淮序看着油纸伞上不断往下滴的水珠,身后的雨点飞溅沾染了袍角。
“在府上,只是并不愿出门。之前王太医看过,这大抵又是犯心病了。”宋明不自觉看了一眼沈淮序,心中打起了算盘。
如今沈淮序也已出狱,正在朝中大兴改革,虽死对头多,可总也没了性命之忧。不如,就让他和蘅儿一处....
宋明正想着,却被沈淮序打断了思绪。
只见沈淮序脚步停在远处,焦急询问道,“宋伯伯上次见到宋蘅是何时?”
宋明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支着脑袋想了许久,“月初...”
这话一出口,宋明自己也蒙了。原来上次见到宋蘅已是月初了,这些日子宋蘅总借口身子不爽利,拒而不见,想着年初落水后也有过这样,又因王太医说她心结难解,便没放在心上。
“坏事了。”
宋明和沈淮序四目相对,心中隐隐不安。
宋府东月院中,李嬷嬷正把被褥铺开,连翘在一旁换下平日宋蘅的装束。将手上的钗往桌上一放,转身说道,“嬷嬷,姑娘这都出去十来天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真没事吗?”
李嬷嬷的手一顿,也有些不安,顺势就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能瞒多久,姑娘到底干什么去了。”
话音刚落,院外就响起了宋明的声音。李嬷嬷神色变得紧张,连翘急忙从梳妆台前起来,站在了李嬷嬷身后。
“蘅儿?”
宋明站在门外,看着房内微弱的烛光,眉头愈发紧皱。
“老爷,姑娘她睡下了。”李嬷嬷没了办法,佯装刚睡醒的样子朝着外头回了话。
可下一秒,宋明一脚就踹了进来。
吓得连翘哇哇大叫着往后退,宋明看着房内惊慌失措的二人,厉声问道,“姑娘呢!”
“姑娘、姑娘她月初就去了亳州....”
“亳州!”
宋明感觉浑身血液在往脑里倒灌,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后,拂袖离去。走出东月院后,看着沈淮序垂头叹道,“果然被你猜对了,蘅儿不在淮京,在亳州。”
月光下的沈淮序,面容越发显得清冷。
从宫内传出战乱的时候他就在猜宋蘅是不是已经到了亳州了,蒋程本不必亲自下江南,为何在见了宋蘅后就去了江南。而恰好亳州又引发了战乱,这一切都太巧了。
“如今亳州战乱刚起,她怎的就去了那!”
宋明骂骂咧咧在一旁说了许多,沈淮序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想到了青唐在说起没见过宋蘅时的异样神情,匆匆拜别宋明后赶往家中。
此时的青唐一身轻便黑衣装束牵着马走了过来,站定在门口,“少师,宋蘅姑娘说的对,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救下你。你等着,我们一定能保住你。”
脑海中回忆起宋蘅出城那日找到自己,告诉自己关于亳州之战的计划。
青唐更加坚信,或许宋蘅真的能借亳州之战牵制住蒋程,从而用蒋程牵制圣上,让少师逃过这一劫。
因此,青唐明里暗里帮着宋蘅瞒住了她不在城内的事情,昨晚接到玄烈密报说是亳州大乱,蒋程快马加鞭还未赶到,急需帮助。
青唐便想着趁沈淮序进宫,连夜赶往亳州。
“少师,你等我们。”
“等着替你们收尸吗?”
沈淮序冷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青唐缓缓回头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少师,先是一愣,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扶了一把。
沈淮序一把甩开青唐的手,面带愠色,斥道,“你竟敢瞒着我替宋蘅办事儿!”
“我、我...”青唐百口莫辩,不再言语,垂下头,“任凭少师责罚,但现在我必须要去亳州!”
沈淮序死死盯着青唐,眸中情绪复杂。
而此时的亳州城,即便是已经过了卯时,城外依旧驻扎着高离和西夏的十万大军。他们将亳州城围了起来,直接斩断了亳州城内所有的物资往来。
更是扬言要用亳州城外的水倒灌将亳州城淹没。
宋蘅站在城门之上,看着城门下燃起的数千只火把。
寒风凛冽刺骨,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肩头一重,肩上忽然就多了一件黑色狐毛大氅。宋蘅转头,见到来人,眉眼弯弯笑了。
“萧景,你怕不怕?”
萧景眸子晶亮,眸光锐利,倨傲地仰起头,“我怎么会怕!”
脸上的血痕几日都未曾消退,如今的萧景早已不是印象中那个半大小子了。他英俊伟岸,骁勇善战,一举拿了高离和西夏几位将领的头颅挂在城门外,以儆效尤。
不得不说,萧景俨然一副大将军的样子了。
宋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们萧景,果然是大将风范!”
“你是为了救朝中的沈少师吗?”
萧景说这话时,没有看宋蘅,只是看着城门外下的营寨和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