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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画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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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臣妾可不知,臣妾也是刚听说,”崔新柔说道,“安宁一向是有主意的。”
何止是有主意啊,叶禛心道,别看叶安宁年岁不大,可实际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干的,当初叶安宁来求他赐婚的时候,他是有些吃惊的。
他知道她平日里不守常规,但这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后来和静公主叶灵来找他告状,他才知道这林探花还是叶安宁从叶灵手里“抢”来的,就更吃惊了,按理说他该帮着自己的公主,但安宁这丫头非说林昭钟情于她,对叶灵并无感情,等他找来林昭一问,发现两人连八字都合过了,只好成人之美,下了旨赐了婚。
明明是自己当初非要嫁的,如今才过了两个月,一转眼又不想嫁了,这成何体统。
“安宁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这婚姻大事怎么能当儿戏呢。”叶禛语气中带了几分严肃。
“皇上不必担忧,之前安宁对林探花那么中意,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崔新柔分析道,“我看啊,或许是两人之间有了什么误会,都是年轻人,误会解开就好了。”
“不管是不是误会,她这性子都该收一收了,”叶禛说道。
“安宁郡主是您看着长大的,就像半个女儿一样,”崔新柔说道,“这过几日就是宫中的家宴了,到时候我一定帮着好好劝劝她。”
“她可一点都不让朕省心啊,”叶禛笑着摇了摇头。
“臣妾知道皇上爱护安宁郡主,安宁肯定也是心疼皇上的,”崔新柔说道,“这赐婚就如同圣旨,想必郡主也能体谅皇上的难处。”
说到这个叶禛才想起来,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朝中有些人平日里阳奉阴违惯了,现在为了筹措军费,必须要好好整治了,今日他才在朝堂上说过,令必行,罚必重。
圣旨就是皇命,若一人抗旨却轻轻松松逃脱了,那天下人必人人效仿,用不了多久多年辛苦维护的吏治必毁于一旦。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口子不能开。
叶禛离开后,崔新柔搭着洪庶的胳膊进了内室。
宫女端来了新茶,很快退了下去。
“原本我还想着那个林昭是个可堪大用的,”崔新柔坐在榻上,将手肘支在桌上,扶着额头,“连到手的鸭子都看不住,让本宫以后怎么信任他。”
虽然因为赐婚的事情,叶灵和林昭闹的很不愉快,叶灵也好几次来找她这个母后哭诉,但一码归一码。
叶灵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大梁唯一的公主,她自然是希望她能嫁个更好的人,若以选驸马的标准来看,林昭还不够格。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林昭虽是官场新秀,却很“上道儿”,有了她的暗中提携,加上璟王府做靠山,日后平步青云不是难事,崔家在朝中也能再多一个助力,而且因着叶灵这层关系,没有人会怀疑林昭是崔家的人。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但若林昭因退婚的事影响到了仕途,或者惹了皇上不快,那就只能算是一枚弃子了。
“娘娘不必烦忧,”洪庶说道,“我看郡主这婚事轻易退不了,皇上金口玉言,哪能说改就改的。”
叶安宁抢了公主看中的人,惹得公主哭了好几天,如今又轻飘飘的说不要了,这不是在作践人么,于情于理他们也该帮公主出口气。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崔新柔说道,“灵儿知道了怕是又要闹脾气了,堂堂一国公主还比不上一个郡主,皇上这次可不能再偏心了。”
这次明显就是叶安宁在无理取闹,若皇上将这事儿轻轻揭过,怕是不能轻易让人信服。
此时,一个小太监弓着腰进来在洪庶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洪庶点了头,小太监很快退出去了。
洪庶上前一步道,“娘娘,兵部尚书马颜良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您是先歇晌呢,还是先见见呢?”
“让人进来吧,”崔新柔从塌上起来,走到了外间。
“下官参见娘娘,”马颜良跪下磕头。
“起来吧,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崔新柔淡淡地问道。
“回娘娘,皇上这次责令清查田亩,抄没违规占田,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马颜良说道,“下官是来请示娘娘的意思。”
崔家出了一个尊贵的皇后,一个守边的将军,朝中人脉众多,在上京城的田产更是不计其数,皇上的政令一出,大小官员都在看崔家的意思,看崔家出不出血,出多少血,之后他们也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办了。
皇上既然较真了,那崔家必然是要给皇上面子的,但给多给少就很有讲究了,先给一点,不痛不痒的,演个样子,皇上若满意了那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满意那就再舍一点,但也不能舍太多,舍太多大家就都不满意了。
“皇上既然下令了,我们自然是要配合的,但怎么配合你看着办。”崔新柔神色淡淡的。
马颜良立刻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躬身退了下去。
——
璟王府,长长的回廊上,两人仆役手里各抱着几个卷轴,亦步亦趋的跟在冯望身后。
“小心别摔了,”冯望回头叮嘱。
日头渐暖,干枯的枝条上抽出了几抹新绿,两只灰雀停在枝头上互相蹭着脑袋。
叶安宁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正躺在一张摇椅上晒太阳。
忍冬在不远的地方煮着茶,沁人心脾的茶香飘满了整个院子,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忍冬姑娘这烹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冯望带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夸道。
“冯管家可要尝一尝?”忍冬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我就不尝了,”冯望指了指身后的两人,说道,“我来是有正事儿的。”
“那是什么?”红英问道。
冯望朝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将手里的卷轴依次排开放到了桌上。
“这是老爷让我送来的,说是让郡主好好挑挑,”冯望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
叶安宁知道卷轴里是什么,但她没生出任何好奇的心思,只一门心思地继续晒太阳。
只要好好活着就能晒得着这温暖明媚的大太阳,若是每日都能心无旁骛的晒太阳,岂不美哉。
虽然叶安宁对那些卷轴毫不在意,但院里的四个大丫鬟可好奇得很。
怜梦和红英走过去,一人拿起一个卷轴缓缓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位青衫公子的画像,另一个是一位绿衫公子的画像。
看来这送来的都是青年公子的小像,联想到冯望临走时说的那句“让郡主好好挑挑”,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这些小像里可能有郡主未来的郡马,两人看得极是认真。
翻了半天,两人先是将所有小像都看过一遍,之后又开始仔细比较起来。
“这个眼睛太小了,身量也不行,一看就跟郡主不般配。”
“这个身量倒是不错,但这两条眉毛怎么跟两条蚯蚓似的,也不好。”
“这个太胖,不行。”
“这个衣服好丑,挑衣服的眼光太差。”
“这个长得还行,但是多看几眼就让人感觉,说不出来的难受。”
经过多番对比,两人各从中选了一个自己最满意的拿在了手里。
怜梦和红英各自看了对方一眼,隐隐有种“看郡主更喜欢谁挑的,”较劲的感觉。
“郡主,你快看,”怜梦决定先发制人,将一副小像展示给叶安宁,“这位公子生的俊不俊?”
叶安宁懒散的转过去瞥了一眼,敷衍道,“还行吧。”
还行就是不喜欢,红英听到后笑出了声。
“郡主你好好看看,”怜梦不死心,将画像拿近了些,“这位公子五官端正,身姿清雅,看着就像那话本里有情有义的俏书生,就连名字都这么好听,郡主真的不喜欢吗?”
“我也觉着这位江公子看着很不错。”紫珠点头附和道。
叶安宁扫了一眼画像上的小字:礼部侍郎之子江云卿。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上辈子这个江云卿似乎有些才名,长着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很得一些上京贵女的追捧,但凡事不能光看表面。
这江才子品貌俱佳,但就是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非常爱逛妓馆,有多爱呢,听说他成婚后每夜不回家,专门在妓馆里包了房间,与三五歌姬同饮同睡,后来隐约听说他得了花柳病,之后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要我说啊,你还是少看点话本吧,”叶安宁拿手敲了敲怜梦的头。
“该我了,该我了,”红英将怜梦挤到一旁,把手中的卷轴打开,献宝似的展示给叶安宁看,“我觉着这所有人里就这位谢公子看着最顺眼了。”
“谢公子?”忍冬没看到画像正面,问,“是那位谢然谢公子吗?”
听到谢然二字,叶安宁转头看向红英手中的画像。
画像中的谢然穿了一身不太像他平时风格的水青色长衫,外面罩着一层轻若无物的薄纱,将他劲瘦的腰身很好的勾勒了出来,看起来倒不似从前那般清冷,倒像是多了些专属于文人雅士的......风流?
画中人头束玉冠,一头乌发铺在脑后,一张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精巧的五官只用了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神似,这么来看,这画师功夫倒是不错。
再一眼,细看之下才发现,画中人右眼眼尾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在浅色的画纸上极为显眼,叶安宁歪头回忆了片刻,她怎么不记得他眼尾有颗痣呢?
忽然一阵风起,将忍冬放在桌上的一碟子花瓣吹向了空中,粉白色的桃花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飞向了画像,画中人右肩上的发丝似乎也被这风吹得飘飞了起来。
风过后,花瓣落了一地,叶安宁突然发现,画像右下角小字上的墨似乎被蹭开了些许,她伸手在那字上摸了一下,指腹上粘上了一些墨渍。
怎么会有墨渍呢?难不成这画像是刚画好的不成?
叶安宁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红英看她看画看了半天一句话都不说,以为她也喜欢这画中人,得意道,“郡主是不是也觉得这谢大人看着很是顺眼?”
要是不喜欢肯定就像刚才那样直接说了,何至于看这么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