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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发疯 ...

  •   陈泾川一踏上快艇,就被人搜了身,连鞋子也没放过。
      确认没带枪,也没有跟踪器之后,又被戴上了眼罩。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陈泾川毫不反抗,任他们摆布。
      快艇在咸湿的海风中颠簸着穿行,马达的低声轰鸣伴随着震动,一直持续到靠岸。
      陈泾川被人推搡着走进了一个房间,听见有人吩咐取下他的眼罩。
      “我自己来。”陈泾川本以为会有亮光刺眼,特意眯起眼睛准备适应,没想到房间里的光线颇为昏暗。
      他辨认了半天,才发现周围有十几排座椅,对面不远处则是一张白色幕布,正在放映一部老片子。
      坐在第一排的周锡东回头冲他笑了笑,招手让他过去,“来来来,陪我这个老头子怀旧一把。”
      陈泾川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走到他身边坐下,“这里是录像厅?”
      “想不到你们年轻人还知道这个。”周锡东大笑几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老大在这里看场子。那时候很威风的,不仅能免费看片子,还能喝酒泡妞,要是看谁不顺眼,就把他拖出去揍一顿,揍完了回来接着看,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听他兴致勃勃的追忆那段逝去的岁月,陈泾川没有出声打断。
      他想周锡东今天把他约来这里,肯定不是怀旧那么简单。
      果然,老片子放完之后,幕布上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陈泾川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收缩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握紧,卷起袖子的小臂上青筋渐渐浮现。
      见他这么紧张,周锡东安抚道:“别急,这只是预告而已。”
      “我想知道正片是什么?”陈泾川盯着画面里被束缚带绑在床上的祁绰,心里一阵阵发冷。
      周锡东笑而不语,拍了下手。
      床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虽然戴着口罩,但陈泾川看得出是许康。
      只见他手里拿着白色托盘,就像医院里常见的那种,里面有注射器,有稀释液,还有一小袋白色粉末。
      “纯度高达95%以上的A货,你猜值多少钱?坦白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即使在来之前想过最坏的情况,残酷的现实还是给了陈泾川致命一击。
      他原本以为,没有什么事比祁绰被人挟持更糟糕了。
      他甚至做好了眼睁睁看着祁绰被羞辱、被毒打、被折磨的心理准备。
      就算受伤,就算命悬一线,他相信他能顶住。
      但,周锡东的狠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上的折磨似乎已经不算什么,精神上的摧残显然更令人感兴趣。
      尤其是对祁绰这种天性高傲又极为自信的人来说,想要毁灭他的最好方法,就是摧毁他的自信,践踏他的尊严,让他像条狗一样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
      陈泾川无法想象,一旦祁绰染上毒瘾会是什么模样。
      那种比死更可怕的绝望会让他发疯吗?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陈泾川就忍不住开始发抖,冷汗浸透了前胸后背。
      极度的恐惧席卷全身,他一度想要跪地求饶,两条腿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周锡东玩味的欣赏着他意志逐渐崩溃的样子,满意的笑了。
      我想见他。
      这是陈泾川提出的唯一要求。
      周锡东没有拒绝。
      如今局势已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不担心陈泾川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再说,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感,说不定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到陈泾川第一眼时,祁绰不自觉的在心里默数他们有几天没见了。
      得到的答案是,很长,又很短,长到像是隔世重逢,短到像是昨日告别。
      如果换做别人,也许会激动得恨不能扑上去,但祁绰不是别人。
      “怎么才来啊?”
      抱怨的口气,不悦的挑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的神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约会迟到这种小事招致责备。
      但陈泾川心里很清楚,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他知道祁绰也是明白的。
      一步步走到床边,陈泾川努力控制着自己。
      简陋的白炽灯烤得头顶发烫,灯光下的白色床单白得刺眼,还有周围无处不在的监视目光,都让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祁绰从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声中听出了异常,便开口叫他的名字,“陈泾川。”
      陈泾川深吸了口气,低头看他,狂躁的眼神瞬间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俯下身,拨开祁绰额前的碎发,然后轻吻他的额头,“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祁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眼里隐约跳动的火光,低声道:“别做傻事。”
      陈泾川微微一笑,嘴角漾起的酒窝比平时更好看。
      “他们要你做什么?”不祥的预感让祁绰皱起了眉头,“你不能答应他们。”
      陈泾川深深的看着他,缓慢却坚定的摇头。
      祁绰忍不住想去拉他的手,挣扎了一下才记起自己现在动弹不得。
      该死的,他必须拦住他!
      “听我说,陈泾川,你听我说!”
      “嘘——”
      举起的食指贴着双唇,陈泾川的表情异常温柔,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睡觉。
      周锡东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抱歉打断你们,不过时间差不多了,陈泾川该跟我走了。”
      生平第一次,祁绰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不知道这些人用自己要挟陈泾川去做什么,但他看清了陈泾川转身时的眼神。
      那眼神太冷了,冷得不像是人类应有的眼神,半点生气都没有。
      对了,他想起来了!
      他在大哥去非洲旅游时带回的视频里见过,每当那些凶猛的野兽准备大开杀戒时,它们也会露出这种冰冷的眼神。
      难道陈泾川他……
      祁绰大惊,正要高声呼喊陈泾川的名字,却被许康捂住嘴摁在了床上。
      “给我老实……艹,你他妈居然敢咬我?!”
      许康没想到他如此难以驯服,大怒之下,便是几个耳光甩过去。
      他本就练过泰拳,手下又没留力,祁绰当即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上也是一片青紫的印记。
      已经走出门口的陈泾川听到声音,当即暴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折返回身,先用直拳虚晃一枪,趁许康低头闪避时,一个滑步上前,一记上勾拳正中下巴。
      十足的力道打得许康痛呼着踉跄后退,被牙齿咬到的舌头立时渗出血来。
      陈泾川趁机夺过注射器,把人扑倒在地,手握针头直刺而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等他们想要上来阻止时,闪着寒光的针头距离许康的眼球已经不足半厘米。
      没有人敢动,包括许康自己。
      他发誓他看到了陈泾川眼里的杀气,真正的杀气。
      只要他手抖一下,眼睛马上就废了。
      一向横行霸道惯了的许康觉得自己此刻与待宰的羔羊没有分别,别说反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惹怒了压在身上的疯子。
      是的,除了发疯,他无法解释陈泾川为什么这么做。
      连陈泾川自己也无法解释,似乎一切都出自本能,野兽嗜血的本能。
      握住针管的手肌肉紧绷如铁,他急促的喘息着,看着许康张大的瞳孔里倒映的面孔,熟悉又陌生。
      那是谁?是我吗?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头又开始疼了,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拼命冲撞,想要唤醒这具身体里沉睡的灵魂。
      …………
      陈泾川,其实你是警察。
      自入洪门之后,尔父母即我之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我之兄弟姊妹……
      我们派你去洪英卧底。
      既入洪门,必以忠心义气为先,交结四海兄弟……
      你一定要记住,你不是古惑仔。
      如有假报瞒骗,五雷诛灭!
      如有私自行为,五雷诛灭!!
      如有明知故犯,死在万刀之下!!!
      …………
      “啊——”表情狰狞的陈泾川大声嘶喊着,把针头扎进了许康的左臂。
      当许康因剧痛而嚎叫时,他又抓住他刚才扇耳光的右手,用力一扭,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骨头断了。
      目睹此景的所有人霎时脸色惨白,看着痛得在地上打滚的老大,没有人动,更没有人扶,仿佛个个都被施了魔法,变成了石雕。
      画面另一端的周锡东也沉默了。
      在陈泾川没有跟他之前,他听说过他手刃敌对社团老大的事迹,那时候的陈泾川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经此一役顺利上位,胆大心狠的名头也由此传开。
      不用说,现在的陈泾川比以前只会更狠,更难以控制。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周锡东暗自下定决心,等交易完成后,立即铲除此人。
      留下一句不许碰他之后,陈泾川终于走了,这次没有再回头。
      周锡东看着他上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近点,“你就这么废了许康的手,有没有想过他是我的人?”
      陈泾川面无表情,“你抓祁绰的时候,想过他是我的人吗?”
      “怎么?你心疼了?如果我现在让人好好招呼他,你是不是连我也要干掉?”
      说这话的时候,周锡东似笑非笑,车里的人都是他的手下,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陈泾川。
      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都会扑上去。
      对于周遭投来的凶狠目光,陈泾川似乎浑然不觉,语气淡然的答了句,“是。”
      简洁明了的答案让周锡东不禁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笑声击碎了如履薄冰的紧张气氛,却带来另一种诡异的寒意。
      “我果然没看错人。陈泾川,洪英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
      拍着陈泾川肩膀的时候,周锡东看上去颇有几分慈眉善目的长者风范。
      但聪明人听得出来,这不过是裹了蜜糖的毒药。
      刚才许康被突袭的那一幕,震到了不少人。
      再说,都是相熟的兄弟,只怕真要办起事来,有些人难免会有顾忌。
      所以周锡东才“好心提醒”身边这帮手下,别忘了陈泾川的野心,也别忘了什么叫秋后算账。
      陈泾川怎会看不穿这层意思?只是他懒得开口,默默掏出打火机把玩。
      夜已深了,正是夜蒲族倾巢而出的时刻,号称酒吧一条街的兰桂坊喧闹异常。各色招牌的霓虹灯倒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行驶,流淌成一条缤纷的灯河,不断变幻的色彩愈发衬得眸色深沉。
      绕过几条大街,他们停在了偏僻冷清的小巷里。
      周锡东把手机和车钥匙扔给陈泾川,“看到对面的车了吗?东西都在车上。具体细节我再通知你。”
      陈泾川接过东西,二话不说便钻进了他准备好的车里。
      手机适时响起。
      “你居然都不检查一下,车上是不是真的有货。”
      “大费周章的把我弄来替你完成交易,这个时候弄虚作假还有意义吗?”
      “哈哈,想不到你除了能打,还挺有脑子的。”
      陈泾川戴好耳机,亮起车灯,“说吧,现在要我去哪?见什么人?”
      周锡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先开车吧。”
      陈泾川冷笑一声,不一会儿,就把车开到了皇后大道上。
      等他快要进入四号干线时,周锡东在电话里告诉他,现在马上去西区海底隧道。
      又是海底隧道。
      直觉告诉陈泾川,这次的交易,周锡东又要利用地形做文章。
      他迅速权衡了一下,一方面,自己势单力薄,需要帮手;
      另一方面,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否则会犯上次同样的错误。
      犹豫间,一辆卡车从丁字路口的另一端驶来。
      陈泾川本来已经踩住刹车,右手也握住了手刹。
      但他突然改了主意,松开手。
      他停车的位置刚好是一个坡道,只踩刹车不拉手刹的后果就是溜车。
      就像放在斜板上的滚珠,车子不受控制的加速往前挪动。
      正在打哈欠的卡车司机发现了突然逼近的车灯,当时就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想要避让,可惜迟了半步,两车还是撞上了。
      庆幸的是,车祸不算严重,只是陈泾川的车头被卡车撞坏了,发动机彻底报销。
      周锡东在电话那头听见声响,连忙问陈泾川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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