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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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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了一眼,并肩走了进去。
坐在沙发上的程沁冲他们微微一笑,把两杯冒着热气的英式红茶递过去,“都是老熟人了,不必客气,坐下边喝边谈吧。”
李博乾还没端杯子,杜栗山先一步把他那杯茶尝了一口。
程沁掩嘴轻笑,“杜sir这是不相信我啊。”
“程小姐说笑了。”杜栗山换回自己那杯茶,“我就是口干,一时手快拿错了。”
李博乾明白杜栗山是为了保护自己,但他觉得程沁应该没有下毒的胆子,所以并不担心茶有问题。
相比于跟杜栗山磨嘴皮,程沁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李博乾的身上,“好久不见了,李sir。你跟小若的婚礼我本该参加的,可惜,那时候我跟你姐夫正被你们警方追得像条狗一样,想找个藏身的地方都难。”
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充满了火药味,杜栗山暗道不好,这架势难不成是要算旧账?
偏偏李博乾不信邪,话里话外连拐个弯的意思都没有,“江世杰为什么会被警方通缉,全HK的人都知道。假如你当初不是跟他亡命天涯,而是劝他投案自首,或许他不会落得个横死街头的结局。”
杜栗山真是爱死了他这份较死理的劲头,同时又为他捏了把汗。
程沁这个女人跟过兴义两任大佬,所谓耳濡目染,要说她没有几分手腕谁也不信。
不过既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程沁当然也不会因为李博乾的几句话就翻脸,反而笑盈盈的看着他,“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就像我现在也很后悔,如果当初我劝劝小若,让她不要嫁给你,或许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这女人果然够狠,揭伤疤的话说起来毫不留情。
杜栗山怕李博乾想起伤心事,连忙替他道:“程若是死于意外,怎么能怪博乾呢?”
“不错,她是死于意外。但是,”程沁话锋一转,一双娇俏的凤眼不带半点笑意,冷冷的盯住李博乾,“那时候的她刚在医院做完流产,身体虚弱,所以才会在意外发生时没能及时躲过。难道你不知道?”
流产?!李博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杜栗山也惊呆了,“你怎么知道她流产的事?”
“因为我是她亲姐姐啊,这种私密的事情,除了跟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说,还能跟谁说。”程沁摆明了不想放过李博乾,这一刀补得又狠又准。
李博乾被打懵了,好半天才开口,声音里略带颤抖,“小若……她为什么流产?”
“因为你啊。”程沁不负他所望,说出了他最害怕的那个答案,“小若告诉我,瑞仔出生后,你说不想太快要第二个孩子,而当她发现怀孕的时候,你正忙于搞垮我们兴义,她想跟你商量都找不到时间。于是她想来想去,最终决定把孩子打掉。”
李博乾想起来了,那时候他确实天天加班,忽略了跟妻子的交流。
现在想想,那张欲言又止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为什么当时就没问一句呢?
程沁满意的欣赏着他追悔莫及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分明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看着李博乾脸色煞白的样子,杜栗山又心疼又生气,攥紧的拳头无处发泄,只能用力砸向桌子,两只茶杯都被砸得弹起来,一阵乱响中茶水四溅。
“怎么?杜sir听不下去了?”有李博乾在,程沁料定杜栗山不敢动手,所以有恃无恐,“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原来两位阿sir不爱听实话。那我就说点不那么实在的话吧。我知道你们是为乌鸦的案子来找我,是不是想听我说,人是我杀的?”
杜栗山铁青着脸不说话。
李博乾还未完全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们想听,我可以说。人,是我杀的。至于这是不是实话,就由你们自己分辨了。”起身捋了捋风衣的下摆,程沁把丝巾往脖子上一绕,踏着优雅的步子往门外走去。
李博乾连忙叫住她,“等一下!”
程沁回头嫣然一笑,那笑容当得上风情万种四个字,“有句话我忘了说,希望你照顾好小若的孩子,别辜负了我今天放你一马。”
说完,她再不停顿,径直离开了。
*
杨凯卓的钓鱼计划得到了上面的批准,蔡警司还在内部会议上特意对他提出表扬。
CIB如此大出风头,加上上次情报错误导致行动失败的旧怨,导致O记方面大为不满,以人手不足为由拒绝配合,直接把任务推给了WPU。
从职责范围来说,保护污点证人的确是WPU的份内事,只不过由于人员配置等客观原因,手下一直缺乏专业的狙击手。
按照以往的惯例,通常是向O记或者SDU借人,不巧这次O记跟CIB闹翻,SDU又恰好出国交流去了,于是,尽快寻找一名可靠的外援便成了当务之急。
正当WPU的老大急得抓耳挠腮时,杨凯卓向他推荐了一个理想人选——程泽。
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优越感,起初还有人不信内地警察的枪法有多好。
看过程泽的靶场成绩之后,所有人都闭嘴了,实力证明一切。
眼看万事俱备,程泽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同意担任此次行动的狙击手,但观察手的人选必须由他指定。
玩枪的人都知道,观察手作为狙击小组不可或缺的一员,在重要性上或许比狙击手还要高。
因此,为了达到完美配合的效果,对两人的默契度和信任度的要求也非常高。
杨凯卓本以为他要指定的人是他另外两位兄弟之一,没想到,他说出的名字竟然是——穆方。
不用说,杨凯卓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不行,他至今还没完全洗脱嫌疑,怎么能参与警方行动?万一行动被泄密,谁来担这个责任?”
程泽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不再开口,等他们决定。
时间紧迫,好的狙击手千金难求,何况还是如此高水准的尖端人才。
求贤若渴的WPU老大恨不得立马用高薪把人挖过来了,哪里还敢有什么反对意见,当场就表态没问题。
难得合作气氛这么好,杨凯卓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只得默认了。
穆方得知消息后有些惊讶,因为程泽之前并没有跟他商量过,“为什么非要我去?”
“我说过,想跟你交流一下枪法,这次行动是个机会。”
“就因为这个原因?”
程泽垂下眼,看着他手里的画板,“你还有话想问他,不是吗?”
穆方怔了一下,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又画了那个人。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已经见过他了,却总是不画他的脸呢?”
看着画板上模糊的面容,穆方也说不清楚缘由,“大概是因为,我见过的那个人,跟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知道。”
穆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他不知道为什么邵辉一见到自己就情绪失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得知自己失忆后,露出既痛苦又释然的眼神,更加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他会提出那样的交换条件……
或许程泽说得对,他确实有很多话想问他。
“谢谢你,程泽。”穆方轻弯嘴角,淡淡一笑,“你总是能替我想得很周到。”
程泽摇摇头,微笑道:“我们是朋友嘛。”
顿了顿,他又道:“反正医生说你下午不用去做理疗了,不如跟我去练枪吧。”
“好啊!”听到练枪两个字,穆方立即兴奋起来。
等他摸到枪以后,程泽才知道他究竟有多兴奋。
那种如鱼得水的状态,真正是达到了人枪合一的境界。
平常人打移动靶都需要一个判断时间,好的枪手不过是把这个时间压缩到最短而已。
但穆方几乎是抬手就打,连瞄准的步骤都直接跳过,更不用提单手换弹夹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了。
程泽突然觉得,以他的天赋,即便日后当了警察也是屈才,还不如去部队大展拳脚。
但一想到他特殊的家庭背景,程泽又忍不住惋惜。
关于穆方家里的秘密,是他们前几天散步时聊到的。
原来他的父亲是S市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而且传言说他与朝中一派关系密切,有望跻身于权力核心圈子,所以对家族里的人都要求颇严,尤其是独生子穆方,从小到大都被各种规矩束缚,不准行差踏错半步。
幸而穆方天资聪颖,又乖巧听话,按着父亲为他规划的人生一步步顺利走来,终于长成了大家期望中的青年才俊。
眼看接班人的前途一片光明,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有人为了搞垮他的父亲,故意引他去发现某些黑幕交易,等他查到证据,证实自己的父亲牵涉其中时,那些人便假借他父亲的名义,制造了一起车祸。
本想以此离间计激发他的愤怒,逼得他不得不大义灭亲,谁料中途出了差错,制造车祸的人下手过重,竟把他连人带车撞进了海里。
凭着本能反应,穆方从灌满水的车厢里逃了出来,但天色太暗,辨不清方向,也不知游了多久。
精疲力尽之时,一个海浪重重的拍过来,把他给拍晕了,至于后来是怎么被冲上岸,怎么伤到头,又怎么得救的,他一概不知。
程泽听完他的叙述,分析救他的人应该就是邵辉。
只是他好奇,当穆方成为方遇以后,为什么会跟那个人在一起?
如果仅仅是为了报恩,应该有更好的方法,不一定非得委身于人。
何况以他的身份和脾性,就算喜欢同性,也不会去做什么□□老大的……说得好听点是情人,说得难听点,不就是男宠吗?难道失忆能彻底改造一个人的本性?
种种不合常理之处,似乎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了。
看着现在神采飞扬,宛若重生般的穆方,程泽很欣慰,就像是看到一辆偏离正轨的列车,终于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轨道上。
*
雷子照例过来送饭的时候,陈泾川告诉他今晚不用来了。
“你要去哪?”
“去老地方见个朋友。”
“可是……”
陈泾川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话虽这么说,雷子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转身打了个电话给张闵。
不料电话居然关机,真奇怪。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张闵是故意的。
警局晚上值班的人比较少,而且交接班的时候也比较松懈,所以张闵把杨凯卓约在了对面的咖啡馆。
拿到阿钉的卧底日记后,他趁杨凯卓不注意,偷走了他的通行证。
凭着通行证,张闵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证物房。
为了赶在杨凯卓发现通行证不见之前完事,他抓紧时间从最顶层开始翻找。
可刚找了一会儿,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张闵迅速躲进了窗帘后面,看着他们边聊边放下东西,然后离开。
有惊无险,他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却从窗口看见杨凯卓走进大楼。
看来很快就要发现了,张闵果断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此时,跟他一样紧张的人还有陈泾川。
周锡东借祁绰的口把他约到了码头,也就是当初他被栽赃杀人越货的地方。
这是一种示威,陈泾川心里很清楚。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咽下这口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祁绰。
天色渐晚,码头上仍是空无一人。
陈泾川没有急着下车,也没有联系任何人。
他只是打开雪茄盒,拿出了最后一只雪茄。
说起来,这盒雪茄还是肖然送的呢。
虽然杀人的并不是他,但肖然毕竟是死在他面前,于情于理,送他一程也不算过分。
想到这里,陈泾川手指一弹,把点燃的雪茄扔进了海里。
一闪而过的红色光点十分醒目,像是某种信号。
不一会儿,快艇的马达声由远及近而来,在快要靠近码头时,艇身突然横向转折,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掉头走了。
估计是周锡东派来的人,意在观察周围是否有可疑迹象。
又等了半个小时,想必是老狐狸终于确定了陈泾川是孤身前来赴约,另一艘快艇才姗姗来迟。
陈泾川犹豫片刻,还是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