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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青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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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书院静谧，一星一点萤火虫钻进窗沿。
杨翟写字的笔停一下，再落笔的时候用力，几滴墨飞溅出来，沾在一处猝不及防的衣角。
脖颈一凉，是一把小刀。
杨翟勾笔写完最后一个字，手腕一抬。
“他年若我为青帝….”
食指拇指一合，他就捻起这张纸，
“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字如何？”被刀抵着的人暗暗笑，目光悠悠转转斜着落下，刚好抵在康有宁沾了墨的衣角。
康有宁随着他的视线看着墨，藏在面具底下的眉头皱起来。
这人的功夫比他高，在他撩墨的时候一切皆已见分晓。
“你知道这句诗里我最喜欢什么吗？”
杨翟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带着挑衅，
“我最喜欢这个‘帝’字。”
“可我要是真当了帝，不会让菊花桃花一时开。”
“人生来分为三六九等，谁也不能….不能越了序。”
康有宁抓着刀柄的手渗出汗，却一点没动。
杨翟放下纸，重新拿起那只毛笔，竹柄有意无意敲着锋利的刀尖。
“你是那书童的人。”
“你要杀我，无非是为了他。”
“可你错了啊…要杀他的人不是我，是袁意平。”
康有宁瞳孔猛地放大，电光火石之间杨翟的手指用力，用巧劲撬开了他的刀。
“咣当”一声刀落地，在康有宁退开之前，杨翟笔上的墨就甩中他面具的眉心。
“你是哑巴。”
杨翟倚在书桌上玩味看着他，笔也在他手指上交错旋转，
“你杀不了我，可我也得让你知道…”
“我不想要那书童的命。”
“袁家要谋反，袁家谁也躲不掉杀头的死罪。”
“到时那书童是死是生，全在我一念之间。”
“至于为什么….”
他挑起一边眉毛，眼里的得意和凶狠暴露无遗，
“因为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人生来分为三六九等，我看得清楚谁该死，谁不该。”
康有宁怔怔和他对视，攥着腰间剑柄的拳头收得很紧。
“那书童我留在身边，便是不想要他的命。”
“今晚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可你要是紧盯着我让我烦了，哪怕是桃花我也不让开。”
“你该盯的人是袁意平，懂了吗。”
他说完就爽利转身，把后背留给这戴面具的刺客。
毛笔在水池里洗洗，挂回架子上摇摇晃晃。
那刺客走得没有声音，也只留了扇窗摇摇晃晃。
“唉。”
这鸿蒙阁的新主人看着笔，嘴角有意无意勾起，
“我写了这样一幅好字，那书童却没在旁边伺候啊。”
“按理说我不睡，他又怎么能睡呢。”
“哈哈…”他绕过书桌大步走出书房，对着空无一人的书院，
“罢了罢了。”
“这出好戏，等一等再品才有趣味呢。”
“若愚啊若愚…”
你我谁都不该下地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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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爷…”
袁意平走进院子的时候，洪儿有些紧张。
他微微抬眼看着窗纸里渗出来的光，
“父亲有客人？”
“是，老爷是在见客。还请等客人走了少爷再来。”
洪儿强定心神回答他，可视线还是忍不住望向守在旁边的陌生小厮。
袁意平假装没看见他的心虚自若转身，却在那一刹那捕捉到了陌生小厮腰间的令牌。
那是进宫的令牌。
这么晚了，他父亲在见的是宫里人。
不祥的预感升上紧锁的眉，他大步踩在小路上，身后的福至都差点没跟上。
穿过小路之后，他的身影猛地消失在墙角，福至也被他拖了进去。
“爷…爷这是要…”
福至捂着嘴巴却难掩慌张，声音一点点渗出来。
袁意平早已跃上墙头，低着下巴看他，
“在这守着。”
下一瞬就翻进了袁相的书院。
书院后花园没人，假山绿植繁荣秀美。
袁意平放轻脚步踩上檐廊，弯腰用耳朵贴着窗。
两个苍老沉稳的声音隐隐传出来。
“嗯，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现在的太子必须尽快解决，才好让东宫空出位置。”
太子…太…
心脏蹦到嗓子眼，父亲的声音从小到大都严厉，可从未如今日这般直击神经。
袁意平的手开始颤抖，好像踩在一块悬空的木板，身体都漂浮。
他极力稳住心神，胸膛因为忍着沉重的呼吸隐隐发疼。
“可东宫空出位置以后，要如何将新任太子推上位才能使百姓信服？”
“不知公公有何高见？”
里面的人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声音还是沉稳，带着刺。
“老奴自会想法子，在宫里这么多年，对圣意还是能揣测一二。”
是罗祥。
袁意平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一只手猛地挪上来捂住嘴才止住痛苦的喑哑。
和他父亲共谋杀害太子的，竟然是在宫里唯一挂怀太子的老公公。
罗祥看太子的眼神他记得，他把太子捧在高位的溺爱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些怎么可能是装的，怎么装得出来。
可罗祥的声音他不会认错，他父亲的声音也不会。
从小到大长在血肉里的认知天翻地覆，这个过程疼得撕心裂肺，他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踩着跌跌撞撞的步伐重新跃上墙头，几乎是跑出了他长大成人的袁府。
福至追他的时候没回头，跑到鸿蒙阁风声鹤唳，可他硬是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直到他眼中出现庄弦琰的身影，眼泪才夺眶而出。
那些痛苦在血管里翻江倒海，痛到脚再站不稳。
他跌在地上，看着那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鞋都没穿就朝他跑过来。
一步一步，那么慢。
再晚一点，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振作起来保护他了。
庄弦琰，我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怎么配得上你。
怎么给你一个足够安稳的人生。
我连我自己都守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