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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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时间，唐栗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她惯性地向上走着楼梯，脑袋里放空地闪过过去的各种记忆，碎片地混乱地交叠在一起，有时五彩斑斓有时黯淡无光，就这么一幕幕划着，忽地胳膊被搂住，唐栗才惊觉回神。
宋霖凑得极近，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唐小栗～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唐栗跟着笑，“也就能轻轻松松考个满分吧。”
宋霖挤挤她，“你跟谁学的这么会吹牛。”
唐栗刚要接话忽地想到什么，抽出胳膊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宋霖，“对了，这个给你。”
宋霖垂眼看看，是几颗巧克力，随手接过来就剥开了一颗吃，“怎么突然给我巧克力？”
“我妈给的，不是说考试前吃巧克力脑袋会变聪明吗。”说着又摸出了几颗，“帮我给周碎安，最近都没怎么见着他。”
周碎安最近经常往医院跑，除了在学校，其余时间鲜少能看见他人影。
宋霖刚接过就看着唐嘉朗和徐逸尘勾肩搭背走过来了，前段时间下了点小雪降了温，徐逸尘裹上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本身他个子较高，长款羽绒服穿起来也不显得累赘，但此刻被唐嘉朗揽着居然显得有点小鸟依人。
宋霖率先开口，“哟，唐嘉朗几天不见，又贴膘了啊。”
唐嘉朗也不恼，笑眯眯地来了句，“怎么说话呢？”
徐逸尘没跟着唐嘉朗往那边凑，挣扎了两下从唐嘉朗的胳膊底下挣脱出来，打了个哈欠，“我困死了我要回班里睡觉。”
本来唐栗也打算早些回班再看两眼书结果莫名被唐嘉朗宋霖拉着说了不少话，等注意到时间时离考试已经没多久了，三人这才慌慌张张往班里跑，唐栗进班的时候班里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往外面走去自己考场了，唐栗逆着人流找徐逸尘，说实话压根谈不上是找，因为徐逸尘个子确实出众，很难找不到他，两人刚迎上，徐逸尘就拽着唐栗的帽子把她转了方向，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你还往班里走干嘛？”
唐栗随口冒了句，“找你呀。”她确实是准备找他的，因为她打算给他巧克力的，说着就去摸兜，刚伸进去心就凉了半截，十五分钟前还满满当当的口袋此刻空的就像刚被人洗劫过，她不死心又去掏另一个口袋，是没有前一个空，她成功地掏出了…一个…
这会两人已经走到走廊上了，徐逸尘考试的班级就在隔壁，他冲唐栗扬了扬下巴，“好好考啊，走了。”说着就转身准备进班，看着他要走唐栗有些着急，刚才不好意思拿出那一颗巧克力的情绪也冲淡了些，但当面给，一颗实在显得有些窘迫，她便急忙抓住他的手顺势将那一颗巧克力塞进了他手心里，没等徐逸尘说话便立马跑走了，虽然这场景很像害羞跑走但实际上只是唐栗看到监考老师已经抱着卷子进了她考试那个班了。
徐逸尘有些发愣，抬手看看在手心里那颗金色锡箔纸包裹的巧克力，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抱着卷子进来的监考老师推着进了班，“站在这干嘛徐逸尘？还不快回座位。”
徐逸尘有些疑惑，迟钝地问了句“老师你认识我？”
虽然隔着个镜片，徐逸尘还是清晰地看见了他的白眼，“我是你语文老师。”
语文是徐逸尘最不擅长的科目，光是写个作文就要把他精气吸干了，考完试出来似乎黑眼圈都重了不少，虽然他属于觉少的一类但昨天确实是熬夜复习了很久，当然除了语文。
这会考完语文徐逸尘更是感觉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听着唐嘉朗在耳边的话也觉得像夏天的蝉声吱吱叫个不停，随手把人打发走之后就寻了个角落坐下靠着墙微微阖着眼，他惯性地伸手去捏兜里的烟盒，结果只摸到了那颗被他塞进兜里的巧克力，他哑然笑了笑，心想这烟还真不好戒。
语文考完到考数学有半个小时空档，唐栗想去找周碎安问问他奶奶的事，结果绕了两圈都没找到他人影，想着是不是去天台了又往天台上跑，刚上几节台阶才想起已经冬天了学校早就把天台的门锁起来了。
周碎安没找到一抬头却看见了徐逸尘，他似乎睡着了，坐在台阶上安静地靠着墙，侧着头，只能看见微微卷曲的发尾贴在白净的脖颈处，平日的长手长腿蜷缩起来，看起来很单薄。
唐栗扶着楼梯盯了会，肩膀忽地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周碎安。
“你找我？”
唐栗点点头，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下去说。”
周碎安跟在唐栗身后，动作缓慢，一步一节，在最后能看见楼上的台阶处顿住脚步，微微仰头，眼睛定在某一点，没什么表情，抓着扶手的手骨节却愈发突出。
唐栗递给周碎安一瓶水，“奶奶怎么样？”
周碎安沉默着接过来摇了摇头，“一直都不太好，我每天去也没什么用，我除了守着她什么也帮不上。”
唐栗叹了口气，像是感叹地说了一句，“生命好像很脆弱。”
周碎安扯扯嘴角，偏头看向唐栗，“是啊，生命太脆弱，所以我很难过。”
或许因为周碎安平日看起来太过温和，所以总是容易染上些忧郁的神色，此刻更是明显，唐栗看着他，发现他好像瘦了些，略带鼓励地碰碰他的肩，“别担心，考完我也去陪着奶奶。”
下午理综考完，第二天还有门英语才结束期末这边宋霖和唐嘉朗就已经按耐不住了，热火朝天地讨论去哪玩，问到唐栗他们意见时，唐栗有些尴尬，觉得不该自己把周碎安的事说出来但又不知道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正不知所措时周碎安平淡开口了，“我奶奶住院了。”说着眼神若似无意地扫过刚走过来的徐逸尘，继续道：“唐栗要和我一起去。”
不是我和唐栗要去，而是唐栗要和我一起去。
徐逸尘不知听没听见，没声响地路过这几个人，打着哈欠径直进了班。
唐嘉朗立马接过话头，“那还玩个屁，肯定是你奶奶重要，你们好好照顾你奶奶，等你奶奶好了我们在玩就行了啊。”
宋霖也担忧地开口：“没事吧？要不要我们去…”说到一半又自我否定，“我们去也不合适…总之，有什么事就就联系。”
虽嘴上这么说宋霖确实是真心关心且想去看望的，唐栗没听出来，但细腻如周碎安当然听得出来，他又怎么察觉不到别人的心思，但他并不接这个话题，只微微笑看着宋霖，“没那么严重，不必担心，你们去好好玩就好。”
客气和疏离都摊在明面上。
唐栗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顺着周碎安的话，挤到宋霖身边，拉拉她的手，“反正有一个假期呢，不急这两天。”
考完试当天晚上唐栗就和周碎安去了医院，现在医院离不开人，白天有护工，所以大人们之前晚上轮流守着白天又去上班，现在他们考完试了就能帮着分担些。
到了医院唐栗才知道周碎安奶奶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之前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但是几乎是没什么用，现在基本算是靠着仪器设备和保守治疗维持着生命，唐栗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看着那被埋在大大小小管子之下的瘦弱的身体，没进去就开始忍不住掉眼泪，周碎安站在她身后，眼圈也红了，轻轻开口，“进去吧，奶奶也很想你。”
周碎安的奶奶以前是个很有福相的老太太，圆润又不至于过胖，还很有口福，很多老人老了牙齿会先吃不了很多东西，她的牙齿却鲜少需要去医院，所以依旧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尤其是她自己也很爱下厨，变着花样的做饭，周碎安妈妈的厨艺就是从她那学来的，小时候唐栗和周碎安每个假期闯祸了跑到奶奶家躲着的那段时间就是最快乐的时光，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饭菜，什么做成兔子形状的蒸糕、炸香蕉、四喜丸子等等。
生病是很突然的事，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却变成了癌症，确诊之后人便迅速消瘦了下来，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开始频繁地进入医院，唐栗执起老人的手，皱巴巴的皮裹着如同枯木的手指，青筋纠在一起，唐栗小心翼翼地裹着她的手，似乎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忽地那手动了动，唐栗猛地抬眼看过去，生怕自己把人吵醒了，奶奶眼睛动了动，随即缓慢睁开，无焦距地看了看才定格在唐栗身上，好半晌才努力扯着嘴巴笑了笑，然后轻声说着什么，口鼻罩上的雾气忽隐忽现，唐栗赶忙凑过去贴近，然后又轻声回复了些什么。
唐栗一直等到奶奶再度闭眼，睡眠平稳之后才让周碎安看着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已是深夜，虽是医院这种24小时灯火通明的地方也稍稍静了下来，声控灯熄灭的时间也拉长了许多，唐栗在黑暗中静静坐着，无声地流眼泪，握着奶奶的手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似乎在她手中流逝的感觉，就这么抓着，那东西就擦着手心的皮肤，从指尖缝隙中流去了。
她曾经期待过死亡，但从未想过死亡是这么令人难过的一件事，数次的自残，无奈为何没有一刀致命的方法，这些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似乎可以稍微慢点，纵使人生太过痛苦，在生命无法挽回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等一等，自我伤害也好，自甘堕落也好，放慢去寻找一刀致命的办法，或许也是一个可取的过程。
放在腿上握紧的手忽然被人包住，手指一根根被打开，最后被包裹进温柔的手心里。
周碎安挨着唐栗坐着，许久才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我可以知道奶奶跟你说了什么吗？”
唐栗微微仰头靠到墙上，长舒了一口气，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这种沉重的气氛，“她问我，她的生日会我怎么没有去。”
周碎安低低地笑，“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唐栗也笑了，继续说：“我说我已经长大了不好意思去蹭蛋糕吃了，然后她说周碎安那小子不来你都应该来。”唐栗故意模仿奶奶平日的语调，但微颤的尾音表明了她似乎不擅模仿。
周碎安偏头将头抵住唐栗的头，“嗯，我同意。”
唐栗用头轻撞他的头，“可是我确实是外人嘛，你们家那些亲戚在我真的不好意思，不过我每次都有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啊。”
周碎安温声道：“还有吗？”
四周太过静谧，周碎安的声音又恰到好处的温和，甚至连声控灯都没再亮起，唐栗也不自觉地合上眼，声音极轻，“她还说，你和碎安都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
周碎安睫毛微颤，捏了捏唐栗的手指，“奶奶说的对。”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