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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循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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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在心里的事会像过期的牛奶一样慢慢发酵,多了一重秘密女友的身份,昱希尽可能不去在意,可越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越是适得其反。
隔天一早,昱希在楼下见到等她已久的任倾时,任倾时斜靠在一根灯柱上,见她匆匆走来,含笑上前:“早。”递上一份早餐,“给你买的。”
昱希愕然:“你…什么时候来的?”接过任倾时手里的塑料袋子,里面似乎是一根油条和一杯咖啡。
任倾时坦然道:“我半夜睡不着,只好像梦游一样在街上乱晃,无处可去,就来你这了。”实情是他几乎一夜没合眼。
昱希不可思议道:“所以…你是走过来的?”几十公里的路程,应该不可能吧。
“那倒不是,我开车来的。”任倾时上前抱了抱她,昱希越发错愕,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与疲惫,“昨晚我一时失控,态度那么恶劣,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看在我诚心诚意向你认错道歉的份上,原谅我好么?”
昱希愣愣道:“昨晚我收到你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不怪你了。”更确切地说,昱希倾向于是自己考虑不周,忽略了任倾时的感受,惹恼了他,本就是她的疏忽她的失误,她怎么能反过来怪他?
她是不是忘了告诉他一声了?她好像想说来着,可后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就忘了说。但其实在这段不对等的关系中,昱希自认为自己是没有资格生气的,更不会埋怨什么,任倾时也不必要向她道歉,遑论认错。今天她照常会去上班,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像个没事人一样。
或许就是因为任倾时的“自降身份”,既诚恳又认真,让昱希受宠若惊,反而不大能接受,宁愿他没有这样做,所以才下意识地忘了回应。
“那就好。”任倾时松开怀抱,“走吧,我车停在小区门口,我们一起去片场。”
昱希与他并肩而行:“你睡不着的时候开车在马路上乱晃?”
“没,”任倾时戴上一副墨镜遮阳,“我在路上走累了就回去取车开过来了。”
昱希“哦”了一声:“下回别给我买早餐了,感觉很奇怪。”
“不奇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份早餐而已。”任倾时眸光一沉,但昱希看不到,“而且,不会再有下回了。”
昱希顿了顿道:“既然早就到了,干嘛在楼底下干等着,你又不是没来过我家不知道门牌号,你可以上去找我。”
任倾时低低道:“我怕你不想见到我。”
昱希心里一紧:“怎么会…”抬眼看了看他侧脸,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杏色短袖白T,外面罩了件白色中袖薄外套,看起来就像是个干净清爽的少年,但那副墨镜就显得略微突兀。
任倾时走得很慢,可见是累着了:“我怕打扰你休息,而且有时间放空自己,什么事都不去想也挺好的。”
昱希挺理解这种感受的,因为她的工作内容中,等待的占比相当大,所以她经常发呆,站着能发呆,坐着更能发呆;在人群中发呆,也在无人时发呆。
行驶途中,任倾时不许她在车上吃东西,昱希就只是看看窗外风景,心里仍在为任倾时特地来接她而感到慌张,电话铃声意外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竟吓得脸色一白。
昱希只犹豫了一秒就按了红键。
可她这样摆在明面上的心虚怎能逃得过任倾时的双眼,他原本因愧疚与困乏而平和的神态倏忽间变得戾气深重。
他道:“谁打来的?”
昱希慌乱得连个最简单的谎言都编不出。
任倾时厉声道:“这个时间点,谁会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打错了,陌生号码,骚扰电话,移动公司,银行客服,快递员,许久不联系的朋友,同事,远房亲戚,爸妈,等等等等。
昱希本可以随便说一个应付过去,可在任倾时的质问之下,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任倾时竟当街把车靠边停下,由于他刹车踩得太急而导致昱希的上半身前纵了一下。
“郑希恩又联系你了?”他几乎已经确定那通被昱希拒接的电话是郑希恩打来的,他想问的是郑希恩为什么要打给她,她又为什么不敢当着他的面去接。
昱希含混道:“可能是打错了。”
任倾时冷呵一声:“他打错了会打到你这里?”
昱希深深呼吸,望向他怒气值直线上升的双眸:“能别这么小题大做吗?一通电话而已,我又没接,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你最近是不是太容易情绪化了?是因为苏清词?”
任倾时怔了怔,即将爆发而出的怒火在听到苏清词这个名字自昱希口中说出时忽然间熄灭大半,她怎么会觉得他的情绪起伏和苏清词有关?
纵然有关,也不在此时。
她难道就不明白,她越是不敢接,越说明心里有鬼,说明她对郑希恩始终存有非比寻常的情愫?恐怕打给她的就算是凌祺或是凌湾,她也不会不接吧。
昱希当然不会不接凌祺或凌湾的电话,那可是掐住她经济命脉的人。
任倾时望向前端,片刻后重新上路,之后的一整天都没有再和昱希说一句话。
昱希默默忍受着他的小孩子脾气,下班后自行坐地铁回了家。一直到洗漱完穿着睡衣躺床上,她才给郑希恩回了个电话。
“早上我在上班的路上,就没接你电话,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郑希恩听着她跟官方问答似的言辞和语气,低低一笑:“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循例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昱希又问:“循例?”
郑希恩笑道:“嗯,每天都要和女朋友打个电话以示关心难道不是约定俗成的事?”
昱希忍俊不禁:“那以后尽量晚上打,晚上比较有空。”
郑希恩应了声好,其实对于早上电话被拒接的事他耿耿于怀,为此一整天都心情低落,他隐约猜到是有别人在旁,昱希不方便接他的电话,且这个别人最大的可能是任倾时。但当他看到昱希打来的电话时,他什么气都消了,就是想计较也计较不起来了,关于他这一整天的怅然若失连提都懒得提。
起码昱希还记着给他回电话,还会自觉地向他解释,尽管理由牵强,不大走心,他也觉得足够了。
昱希不知他心间的百转千回,斟酌许久终于开口:“下周末我可能要去参加凌湾的订婚宴。”她终究省略了凌祺在这件事里发挥的作用。
郑希恩道:“你要和任倾时一起去?”据他所知,凌湾的订婚宴邀请的都是一些重要人物,社会名流,他没有看不起昱希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昱希应该不会被凌湾邀请。
昱希沉吟片刻:“差不多吧。”
郑希恩立刻反应过来,恐怕和凌祺有关:“到时我也会在。”
昱希沉默了,秘密女友意味着不能明目张胆地走在一起,不能堂而皇之地牵手拥抱,并且要在外人面前保持相当的距离,连目光的交汇都要尽可能地避免。
她担着这个身份,似乎就只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念想。
郑希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有分寸,放心。”
昱希听了他这话却觉得奇怪,好像保守他们之间的秘密完全是为了她,可她又不是公众人物,更不是大明星,她本可以谈一段平凡而幸福的恋爱。她不由得赌气地说了句:“我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又不需要谨言慎行。”
郑希恩在自家沙发上变换了一个坐姿,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难道你想和我公开恋情?”
昱希立马乱了阵脚:“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希恩笑道:“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花点心思讨好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昱希:“讨好不了一点。”
郑希恩:“……”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昱希即使白天工作再累,晚上再想早睡,只要一躺上床就无比精神,怎么也睡不着。可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即使揣着许多许多的心事,也一沾上床就犯困。和郑希恩聊了这么几句,她的眼皮已越渐沉重,慢慢睁不开了。
昱希最后迷迷糊糊地说:“我困了,先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郑希恩看到她挂了电话,便丢下手机,缓缓走到阳台上。
昱希只是为了跟他打声招呼,为了避免到时不必要的冲突,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可他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他这两天简直宛若重生,昱希却丝毫不知。
秋夜的风独有一种萧索与寂寥之感,月色朦胧,清冷而浅淡的光是那样的不可拥有,仿佛只是人心中的美好幻影,毕生难求。
原本他觉得自己对什么都无所谓,有也好没有也好,他认命,不讲究。可当死亡降临在他身边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真正地意识到,这短暂的一生要为自己而活。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