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许》依文

58、点个男模

　　“如果你是个男的，我一定给你一拳。”

　　程念白把昱希秘密叫来教堂后的草坪上，浑不知情的季昀祎已黯然离开了。面对程念白的威胁，昱希已提不起精神来畏怯了。

　　她疲惫而茫然地问：“我做错什么了？”

　　程念白冷冷道：“早知道你会伤他的心，当初我就该极力阻止你们在一起。”

　　今天是个晴天，明朗的阳光照在昱希脸上，使她红肿的双眼感到刺痛，尽管他们坐在树荫下的长板凳上，可还是会有碎光透过缝隙：“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程念白好似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自顾自地道：“他那么轴的一个人，那么害怕亏欠连人情都不敢一欠就膈应的人，一个洛灵惜就够他受的了，偏偏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昱希觉得自己才是想打人的那个：“能不能改天再说，或者你找别人去说，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

　　程念白仍不理会，自说自话：“洛灵惜分明是为了嫁个有钱老公而抛弃了他，却在婚后还一直纠缠不休，她那有钱老公一出事，她就开始给昀祎洗脑，说得跟什么都是为了他一样，又是当初不想拖累他想让他死心才草草嫁人，又是想帮他成名带他走向世界使他的才华不被辱没，又是什么什么的，总之就是没完没了，昀祎渐渐还就信了，这才跟她断不了。”

　　昱希烦躁道：“你觉得他真就没有一点判断能力？他真的感觉不出洛灵惜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分明是为了事业和洛灵惜一再接触，甚至甘愿牺牲爱情。”说到这里，她有些感慨，“其实事业和爱情未必不能兼得，只是时机和人的问题。”

　　程念白不悦道：“他那么敏感多虑不顾轻重缓急的一个人，怎么到你嘴里好像变成个城府深重特别有心机的人了？”

　　昱希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程念白也站了起来：“他对待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很认真，不然我不会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你离开他真的不后悔？”

　　昱希静静地望着他，又是一年入夏，风燥云轻，枝杈晃动的声音使她的心绪越发不宁。昱希很想抬头挺胸地说一句“当然，我绝不后悔”，然后头也不回，走路带风地离开。

　　可她心里的伤痛与悲戚迫使她坦诚：“我不知道。”

　　程念白深深皱眉：“那你为什么不肯…”

　　昱希拦住他的话：“因为不想重蹈覆辙。”

　　毕竟结婚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倘若走进婚姻还是一样的状况，或是越发糟糕，那么收尾就将更加惨淡。但她会不会后悔？她真的不知道。人都是会变的，一时一个想法，从前再如何坚信不疑的事也会被自己亲手推翻。何况她本就不是个信念坚定的人，相反她很容易被现实击垮，很容易被挫折打倒，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所以她不能去想，也不想去想。

　　她就是个软弱善变的人啊，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程念白好似刷新了对她的认知，目光中饱含审视，说到底他还是不认可昱希，尤其不能接受她对季昀祎造成的伤害。毕竟他是个极其重视季昀祎又极其护短的人。

　　昱希心里堵得慌：“我可以走了吗？”

　　程念白从宽松的外衫口袋里掏出个什么，昱希的自我防范意识促使她退后一步，却不想程念白递给她的是一颗糖：“吃点甜的，缓解一下心情吧。”

　　一颗用糖纸包裹着的奶糖。

　　昱希的手因无力而抬不起来，她竟没用到这个份上了吗？

　　程念白最看不惯她磨磨唧唧的，索性捞起她的手，把糖果放到她掌心上：“不用谢，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昱希的泪登时滑落眼眶，她想道谢，可程念白偏偏提前说了不用谢。

　　程念白第二看不惯她掉眼泪，当下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抓耳挠腮半晌，只得拍了拍她肩膀：“你先走吧，我在这里再坐会儿。”

　　昱希应了一声，道别离开。

　　程念白看她慢吞吞地形单影只地走在阳光下，却是那样的颓然无助，低着头弓着背，脚步不稳还隐隐有些摇摇欲坠，暗骂自己一句便追了过去，搭上昱希肩膀：“算了，我送你。”

　　昱希讶异道：“你怎么…”她十分动容，想不通程念白为什么打她一棍又给个枣子。她早就不是他的下属不给他打工了，没必要用这招拿捏她吧？

　　程念白另一只手比出个打住的手势：“我是怕你路上出什么意外还得追责到我头上，牵连我事小，要是因此你又跟昀祎拖拖拉拉纠缠不清，那就麻烦了，我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我自己。”

　　昱希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且程念白龙行虎步的一点不顾虑她的步伐跟不跟得上，可不得不承认有个人支撑着自己，心里会好过许多。

　　其实她一直都渴望有个依靠，她不想什么都靠自己，她也不觉得自己靠得住，只是到目前为止，她就只能靠自己，别无选择。

　　另外她觉得，程念白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惜不能是她的好朋友。

　　之后连续大半个月，昱希都到酒吧里喝一杯再走，有时去的早或者第二天没多少工作就多喝几杯，起初是为了消愁解忧，后来是为了睡个好觉。

　　她心里太烦了，感觉生活中哪哪儿都是问题，可她又不想解决问题，只想逃避。

　　任倾时发觉她又不上心了，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不上心。于是这天他难得没多少戏份，也要软磨硬泡地留下昱希，让昱希陪他一起打游戏。昱希不喜欢玩游戏，无论端游还是手游，也都毫无技术可言，可任倾时却无一例外皆相当精通。

　　“你给我打辅助就好。”任倾时自信满满道。

　　“辅助我也不会。”昱希早就卸载了游戏。

　　“我教你玩个最简单的，全程跟着我就好。”任倾时非常强势地严令她下回来。

　　昱希遂勉为其难下载回来登上她那昙花一现的青铜号，然而金币不够，一个新英雄都买不起。

　　任倾时道：“用点券买。”

　　昱希：“没有点券。”

　　任倾时：“充。”

　　昱希脸色发黑：“太贵了，我可不花这个冤枉钱。”

　　任倾时挑一挑眉：“怎么你夜夜笙歌、饮酒作乐就舍得花钱了？”

　　昱希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这阵子他可谓是抓住一切机会阴阳怪气她每晚都要上酒吧喝酒的事，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尽管她一再地解释过她是为了疗愈情伤，缓和心中伤痛，并保证绝对不会喝多，不会影响工作，但任倾时就是不肯罢休。

　　昱希索性摊牌了：“还真是，那钱我觉着花的值当。”

　　任倾时反倒笑了起来，又别有意味道：“你就这么喜欢一个人喝闷酒？”

　　昱希随口道：“不然呢？点个男模陪我喝？”

　　任倾时脸色一变，顿了一顿：“你点过？”

　　昱希不禁失笑，奇怪他怎么会这么问，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当然没有，男模可贵了，我可点不起。”何况她又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任倾时脸色深沉：“那你怎么知道？”

　　这也有疑问么？昱希古怪地瞄他一眼：“我看别人点了。”酒吧里面这种情况很常见吧，难道他没注意到过？

　　任倾时意味深长道：“你懂得还挺多。”

　　昱希不解：“这也不足为奇吧？”

　　任倾时冷笑一声：“你放的也挺开，平时怎么没看你思想这么开明，心胸这么开阔？”

　　昱希：“……”

　　越扯越不着边了这是。

　　还是老实陪他打游戏吧。

　　先从匹配玩起，攒够金币买英雄了再打排位，因为任倾时的段位太高，要想一起打排位他还得新开个小号，正好一起攒金币了。

　　两人在房车里从下午打到晚上，昱希出门拿个外卖，却不小心被个场务人员撞上，外卖散落一地，显见得吃不成了。场务人员连连躬身道歉，以收拾现场和两份剧组盒饭再自掏腰包买了两瓶凉茶作为补偿。

　　昱希也不好追究，只得带着盒饭和凉茶回去向任倾时交差。

　　任倾时满脸写着不高兴：“你打算让我吃这个？”

　　昱希说明了前因后果之后任倾时仍黑着脸，默不作声。

　　昱希讪讪道：“要不我再点一份？”

　　任倾时瞄她一眼，她立马重新下单。任倾时瞧了眼摆在面前油腻腻的看着就毫无食欲的盒饭：“赶紧拿走。”

　　昱希忙忙端走，再回来时发现车门大开，窗户也都敞着，蹑手蹑脚地走进车里，任倾时道：“这个也扔了。”

　　昱希忙把凉茶收到身旁：“你不喝我喝。”

　　任倾时见她一咕噜就喝下小半瓶，犹疑道：“给我尝尝。”

　　昱希婉拒：“得了吧，你铁定不爱喝，喝一口就得扔，浪费。”

　　任倾时竟妥协道：“你喝过的这瓶，留一口给我。”

　　？？？

　　那不全是她的口水？

　　昱希被雷得不轻，打着颤把另一瓶未开封的凉茶递给他，任倾时见她小脸煞白煞白的，不觉笑道：“你紧张什么？我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演员，通常尽可能地少占女演员的便宜，但也免不了和很多人互换过口水。”

　　“……”

　　昱希咳嗽一声：“咱能不能不讨论这个？”

　　“哦。”任倾时打开瓶盖，“我只是觉得以咱俩的关系和交情，没必要计较这个。”仰脸灌下一口，皱了皱眉。这也叫凉茶？一股含着糖精的怪味。

　　昱希明知故问：“好喝么？”

　　任倾时把凉茶递还给她，她有点嫌弃，不愿伸手去接。任倾时道：“扔了。”

　　昱希一脸“我早说什么来着”的表情接过凉茶，任倾时别开脸道：“真不知道你怎么能喝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