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零壹 照片 ...
-
第一章 照片
“爷爷!爷爷!”
稚嫩又响亮的声音从里屋一直奔向外,小小的身影横冲直撞的就跑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直黑背。
“小邪啊,慢点!”
眼看着吴邪面前就是门槛,照着这个架势,不摔个门牙掉怕是不长记性。
吴邪迈着小短腿跑过,看到门槛的时候双脚一空,被身边的黑背小满一把提溜起来,安安稳稳的放到了地面上。
“谢谢你小满!”
尚在三四岁的小孩儿已经学会了道谢,应和他的是两声狗叫,吴邪此刻已经撞进了吴五爷怀里。
吴邪还没等站稳就先挥起了手里的东西,伸到吴五爷面前,连爬带扒拉的让自己在吴五爷的腿上坐稳。
“爷爷,前两天来我们家的姐姐,和照片上的好像噢!”
迁居杭州的吴家仍旧做着倒斗的生意,这一代已经传到了吴三省身上,平日里来吴家的人并不多,除了九门的一些人,生面孔来得屈指可数。
吴邪自出生以来,见过的人很多,又正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他记得格外清楚。
更何况,那个姐姐,长得还很好看。
吴五爷接过照片,黑白色的照片是很早以前,还在长沙红府前拍摄的一张,他那时候正在参加二月红夫人的寿宴。
几乎整个九门的当家都来了,二月红和丫头站在正中央,丫头旁边站着的,就是吴邪口中的那个“姐姐”。
“她叫单余,是你二爷爷的师妹。”
解放前的日子还在流行旗袍,单余的身段很好,以二月红的个头都长到了耳尖,高开叉的浅色旗袍挑人,她穿起来却驾驭得很好,细腰长腿肤色白皙。
那个时候还没有烫发,记忆里的单余经常用一根长长的玉簪将头发盘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平直的肩膀,右侧及肩的发丝垂至身前放着。
靠在吴五爷怀里的吴邪回想了一回,从记忆里抓出二爷爷对上号,又抬头问道。
“那她也会花鼓戏吗?”
“当然会。”吴五爷笑着摸摸吴邪的头,“还不比你二爷爷差。”
……
“听说了吗?今天和二爷搭档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师妹!”
“真的啊?!她不是从来不和二爷同台吗?我还以为他们关系不好呢!”
天边的鱼肚白刚刚出现,早市上的人却不少,腾起的热气顺着面碗飘起,街边围坐的人,全都在讨论着,今天梨园里的戏。
尽管外面的战争已经打响,但长沙城暂且还算安全。
几年前长沙城的故事就开始流传了,长沙布防官张启山任职,二月红梨园戏曲一票难求,这些都是明面上的。
不少有些关系和知情的土夫子,都清楚九门各家是做些什么的。
而坊间传闻最多的,除了张启山以外,更多的就是活跃在台前的红家。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是因为那个师妹啊,长得太漂亮了!”
“红爷以前,为了怕风头盖过二爷,从来不让他们同台。”
“可二爷那身段谁能比啊?”
“这就不知道咯……”
今日梨园的戏无疑是整个长沙城的重头戏,且不说二月红的戏一直是一票难求,今日连着那个十年前出过一次彩的师妹,也要登台。
只不过,今天这场戏是二月红主动拜帖,送到各家手里,不似寻常有票就能看的。
好不容易挨到梨园的戏结束,坊间有关于这场戏的说法,可全都是吹上了天,更甚者说,比起二月红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可是真热闹啊。”齐铁嘴手里捧着瓜子,看着一众从梨园走出的人,凑到解九面前,“这小丫头之前不是一直在各种斗里,怎么突然回来了。”
解九抬起手把齐铁嘴丢过来的瓜子壳放回去,嫌弃的掀开靠过来的人。
“小余走之前多少岁,现在多少岁了?”
八年前单余十岁,自唱一曲,闺门旦的印象在整个长沙城一炮而红,不少人家都快踏破了红府的门,全都被红爷的夫人客客气气的请回了。
自那以后,单余就再未登台,但戏却一直被津津乐道。
外人不知,九门中倒是有些消息。
单余十岁的戏太过惊人,红爷怕树大招风,直接带着人下了斗,原本红爷回来后,单余也应该跟着回来,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单余一直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没回来。
直到前段时间,这个一直在斗里的小姑娘,时隔八年才回来。
“嘶……”齐铁嘴想着倒吸一口气,又把瓜子壳给送过去,“这二爷怎么舍得哦。”
解九没再管齐铁嘴的动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淡然的问。
“为什么舍不得?”
“还为什么?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停。”解九阻止齐铁嘴的话口,“流言不可信,二爷对夫人的真心全长沙城有目共睹。”
“嗐,谁说这个了!换做你妹妹,你愿意她嫁人呀。”
两个人的对话没避着,一旁坐着的张启山听了个全。
自他来到长沙城,任职长沙布防官以来,和二月红交往甚密,也没听他提起还有个师妹叫单余。
不过,齐铁嘴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刚来时他也听过不少小道消息,有关于二月红和夫人的夫妻关系让人羡慕,却又有老一辈的唏嘘。
这唏嘘的内容,是红爷算盘打空。
单余从小在红府,是红爷和老夫人一起看着长大的,她父亲是红爷的亲信,在墓里为救红爷丧命,母亲听闻消息恰好临盆,生完孩子就去了。
至于这名字,红爷取自福泽有余,可见其爱惜程度。
红爷收单余为徒,和二月红一起练功,两个人说上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很多时候二月红都带着单余,走过的地方谁都眼熟这个女娃娃。
七八岁的时候已经长得沉鱼落雁了,和二月红站在一起更是金童玉女,不少老一辈探过口风,老夫人却说孩子还小,不考虑这些。
这下还有谁不明白,这老夫人和红爷可不就是打定心思准备让单余做儿媳妇嘛。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直到了早些年,二月红在大街上救下一个姑娘,并且取她为妻,一段佳话结束,另一端佳话又起。
故事还在继续。
·
“二爷!”
“二爷来了。”
几声招呼将张启山的思维拉回来,他目光扫过二月红,两人对视互相点头,这才将视线落到了身后的单余身上。
换掉戏曲,洗去妆容的单余露出了所有五官,长发盘在脑后,玉簪通透晶莹,前头坠着的珠子做成了灯笼状,一步一响格外清脆,是有些年头的上供玉品。
不简单。
“这是我师妹,单余。”二月红把人带到台前,话里话外都是撑腰的意思,笑着道,“前些日子才回来。”
“好久不见,各位哥哥姐姐们。”
单余也不怯场,在一众打量下,三两句说起小时候的细节,齐铁嘴的糗事,解九的厨艺,吴五的狗又生了没有……
很快,那些几年没见的隔阂消失殆尽,连带着张启山都对这个场面感觉羡慕和欢乐,直到单余看过来的时候,那种来自于骨子里的熟悉感,让他瞬息间皱起眉。
“这位,想必就是张大佛爷了吧?”
单余将目光放在张启山身上,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很亮,瞳孔里的好奇和兴奋几乎都要溢出来,直白又简单的放在张启山面前。
“你好,久仰单姑娘大名。”
对视的那刻,他看见单余眨眨眼,听到他说着恭维的话,稍显不好意思的摇头,再次对视时,却早已和平常无差。
“不敢不敢。”单余笑得腼腆,捏了捏耳垂,早已通红的样子暴露她还是个闺房女子,“张大佛爷才是真的盛名在外。”
眼看着两个人的吹嘘就要起来,二月红一把揽住单余的肩膀,不着痕迹的把人往后藏了藏,阻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时间不早了,戏园还得打扫,就不耽误各位了,宴请的拜帖我会请人送到各位府上的。”
话到此处,几位当家还有哪里不明白。
齐铁嘴跟着站起身,手肘撞了撞解九,墨镜遮不住的眉头挑了挑,嚣张的嘚瑟。
看吧,我就说二爷舍不得吧!
解九给都没给眼神,转身就离开了。
“嘿,你挂相了啊!”
——
送走了几位客人,认脸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二月红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正收拾的单余,心头涌起一点不爽。
单余从小就长得精致,这是整个戏班都认同的。
单余的天庭饱满,眉毛走向也生得极好,眉毛下的双眼皮清晰可见,弧度是刚好的一双含情眼,睫毛不浓却长,稍稍瞥过时都带着情,就足以勾人万分。
而那双眼睛和常人不同,眼色要更浅些,清澈又干净,望向你的时候,像是把人都刻进去,无端的勾起想要独占的欲念。
也就仅仅对视而已,更别说再和整张脸一起,薄薄的唇瓣粉红,说出的话无疑都是好听的,从小就哄得爹娘都开心,连着没见过几天的夫人都向着她了。
二月红越看越觉得自家师妹回来会遭人惦记,单余这丫头,只要认识以后,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姑娘始终要嫁人,张启山虽然人很不错,但是怎么想他都觉得不爽。
自家养了这么多年的翡玉小白菜,谁来拱一下都不行!
“师兄?师兄!”
几声呼唤把二月红拉回来,单余已经整理好东西站在了面前,拎着包包准备离开。
“这是去哪儿啊?”二月红不解,“不跟我回去吗?”
“这多不合适啊。”单余笑着,竖起示指晃了晃,“嫂子会吃醋的!”
“怎么会?”二月红苦笑不得,“丫头前几天就把你的房间打扫出来了,就等你回去住呢。”
“这样啊。”单余撅着嘴思索了一会,突然迈着步子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那我也不要回去看你们恩爱,太煎熬了!”
单余跑得突然,二月红还没来得及追人就出去很远,一挥手让家仆跟上,只得朝着她喊话。
“你这——慢点!别摔了!”
一路从梨园跑出来,单余看着门口等待的红家家仆,上了黄包车就让他走,生怕二月红追出来,让她回红府去住。
黄包车上单余戴上帽子,遮住自己的脸,很快就在自己的屋子旁停下来,这是红爷当年送给单余的嫁妆。
“你先回去吧。”
“是。”
打发走红家的家仆,单余推开门进去,站在门边却没向前,却是朝着左边走过去,一路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修长的示指和中指在砖缝里摁下,石门应声而开。
踏进去的那刻,单余手一抬,手里的帽子被接住,身上的外套也被脱下挂了起来。
“主子。”
“嗯?”
“找到族长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