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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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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元真君同狱神解释的当下,姚沐婵始终低着头。
来到天庭足有十年,即便常年居住在祺元真君的府上,时常也会接触到司刑殿的仙官,却只闻狱神.的名号,从没见过他。
这些年也仅从其他仙家口中了解过一二。
譬如,狱神住在天庭西头的丰枢宫,四周方圆十里都瞧不见其他仙府。
又譬如,天庭流传一段响当当的话——但凡被狱神亲自抓去司刑殿审讯的仙家,就没哪个是站着走出来的。
而她本就不是天庭的仙,来此只为完成任务,升个官位。
如若因为方才的冒失,被狱神一怒之下带去司刑殿领罚,耽搁任务不说,还不知几时能出狱……
姚沐婵越想越慌,越慌越急,而后急中生智,咚的一声,直挺挺跪下来。
微音见状,霎时惊住。
正解释的祺元真君也是一愣,知她素来胆子小,容易受惊,以为是被狱神吓得腿软,伸手要去扶她。
就见姚沐婵直接伏在地上,两手一拍,行了个大礼。
地府的官员如若犯事,便会在阎王殿内与阎王如此行礼,诚恳认错总是好的。
一旁的祺元真君维持着要扶她的姿势,属实疑惑。
疑惑的还有微音,毕竟这是儿子拜老子,徒弟拜师父的大礼,她在这儿拜什么?
姚沐婵只晓得阎王很受用这个大礼,遂如此诚心诚意的道歉。
“方才小仙跑得急,又被眼泪浸糊了视线,加之情绪激动,误将狱神看成真君,冒犯神躯,万望狱神宽恕!”
说罢,她磕起头来,把个认错的态度端得十分真切。
眼见她还要磕第四下,祺元真君急急要去阻止。
一旁的微音反应更快,迅速跪下来,捧住她要磕下去的脑袋,在她耳边压低声:“拜鬼才磕四下!”
鬼字用得巧妙,她总不能说拜‘死者’才磕四下。
姚沐婵一听,慌忙收住。
酆都城的鬼遇见阎王都是嗑四个响头....
所幸,狱神只淡淡回个:“嗯。”便踏入朝花苑。
等他远去,微音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她瞥向祺元真君,嘲讽道:“风神刚才不是上赶着要追真君吗,见到狱神就吓成了缩头乌龟?”
祺元真君并未应话,转而问姚沐婵:“先回府,我有话与你说。”
姚沐婵抬起头,注意力却始终在前方——狱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花丛中。
祺元真君侧身挡在她面前,低身看着她:“木莲?先随我回府好吗?”
姚沐婵这才抬头望去。
她根本没留意他在说什么,仍在纠结狱神刚才那句毫无情绪的‘嗯’。究竟是原谅了她的冒失,亦或只是暂时不追究?
微音两步跨过来,站在他们面前,道:“自打知道真君和风神的事,木莲整天魂不守舍。真君要是真心对她,还请好生处理这事,该断得断。如若对风神念念不舍,也请果断处理,犹豫不决只会折磨彼此。”
这话她说得明白,不论他心里向着谁,她都希望他早些做出抉择,莫要吃着碗里的时候还贪心的惦记锅里。
微音今日带姚沐婵来此,祺元真君颇有意见,但她毕竟是姚沐婵的好友,面上还需以礼相待,便点点头:“我知。”
而后牵着她,快步离开朝花苑。
***
秋明府,院中。
“她此番复活,得知你我之间的事,哭了两天。见她伤心欲绝,我心中不忍,遂连日去安抚。朝花苑是曾与她尽诉衷肠的地方,才约在那里,是想好好开导她。”
祺元真君握着姚沐婵的手,恳切的道:“我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给我些时间好吗?”
他有过与姚沐婵携手一生的念头,大概是她日复一日的追求,实实在在打在他心坎上,便当真动了心。
尤其方才见她哭着离开,他心里犹如刀割针扎。
可是他没法即刻给她答复,因为他现在还不能和月涧反目。
祺元真君紧张的等着她的回话。
不怕她哭,也不怕她生气。唯独怕她过于冷静,不给一点转圜的余地。
姚沐婵终于掀动双唇,却是后怕的问道:“狱神会不会给我定个‘冒犯罪’,把我抓去司刑殿一顿好打?”
这是她纠结许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其实祺元真君方才那席话,她听了大半。但和‘冒犯狱神’想比,这点感情的纠葛根本不足为虑。
她怕的是坐牢……
地府的十八间地狱,她总共见识过十七间,那些鬼魂受刑时的惨状可把她给得心惊胆颤。
祺元真君无奈她的心思游离在外,叹道:“他如要定你的罪,方才你已被他当场治罪,又怎会准你安然离开。”
“那他会不会事后觉得受辱,再返来抓我?”她仍不敢松懈,毕竟众仙口中的狱神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尊上不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他终是因她的分心而生恼,声音不自觉拔高。
见她睁大眼,似受惊吓,他懊恼的自骂,赶忙抱歉。
一顿安抚后,再度问她能否给他时间处理感情的事。
“好。”除了答应,她暂不知如何应付。
只等祺元真君离开,姚沐婵快步进屋。
她走到床柜前,打开最底层的匣子,拿出一枚椭圆形的玄石。而后盘腿端坐在床上,左手捏着玄石,右手捻诀,念了句咒。
玄石须臾发出嗡嗡声响。
紧接着,孟婆的追问声传来:“听说风神回天庭与祺元真君再续前缘?你那边情况怎样?真君有提出分手吗?”
果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姚沐婵便将今日之事与她详说。
“竟是真的....”孟婆沉吟半晌,道:“她已死去数百年,地府的生死簿也未见她有还阳的迹象,怎么会突然活过来?”
“他们二人的姻缘未断,情劫要不要停一停?”姚沐婵有些犹豫。
“你和他的姻缘已经被月老记在姻缘册上,此番他的情劫是你。”停顿片刻,孟婆接道:“既然旧爱已经出现,你就顺势端正原配的身份,拆了他们,完成任务。”
“拆鸳鸯是要遭报应的。”姚沐婵用了微音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孟婆厉声:“当初你信誓旦旦接过任务,要是半途废弃,阎王那儿我也没法偏袒你!”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姚沐婵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愁道:“那我该怎么做。”
孟婆道:“你只要记住,你是他的劫。你要去磨炼他的意志,锤打他的感情,最后让他在痛彻心扉中觉悟吧!”
“……”姚沐婵无话可说。
孟婆赶着去熬汤,又交代几句,便要关闭传音石。
姚沐婵忽想到什么,连忙喊住:“我还有事要问,天庭的狱神...…性情如何?”
孟婆愣了一下:“怎么问这个?”
“我无意招惹到他……”姚沐婵苦恼道。
那头一阵沉默,突然高声叫道:“我的姑奶奶,你是怎么招惹到那尊大神啊!”
“我抱了他。”她坦白:“还将眼泪蹭在他身上。”
又是一阵沉默,伴随着一阵抽气声。
“你抱了他?!”孟婆的声音大得几乎能震碎传音石。
“你抱了他!!”阎王的声音惊现。
而后,孟婆和阎王二人开始了长达一个时辰的劝说,竟是担心她受狱神的美色迷惑,劝她莫要时时惦记着他。
“我压根就没看见他的样子,惦记个什么?”姚沐婵好不容易找个空档解释。
可她的声音太小,淹没在他们滔滔不绝的劝说声中。
姚沐婵实在听得烦,念个静音咒,耳根顿时清净。
她将传音石握在手中,托着腮帮子,突然好奇——狱神到底长什么样?令他们如此警觉。
***
不过三天,流言在天庭越传越离谱。
起初,有说祺元真君铁了心要舍弃木莲,也有说风神心灰意冷,打算成全新欢。
直到传言变成——祺元真君打算娶风神为妻,木莲为妾。
而身为当事人的祺元真君始终没有出面澄清,导致大家都以为他与风神的好事将近。
这日,微音气势汹汹的跑去秋明府,见到姚沐婵,直接就道:“我知拆散姻缘会遭孽,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劝你,祺元真君许是风神的良人,但非你的佳偶。”
看着微音泛青的眼眶,姚沐婵便知她必定一宿未眠。
与祺元真君的感情,是做戏。但与微音之间的姐妹情谊,却不假。
微音对她真心实意,她却不得不百般欺骗,实觉良心不安。
可她没法将实情说出来...
微音见她面露苦色,以为是受尽感情折磨。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道:“如若你无法割舍,我可以帮你。”
姚沐婵预感不妙:“你要做什么?”
“帮你去姻缘树上找出红线,把你们之间的红线直接剪断。”微音说得果断。
她吃了一惊,身为姻缘殿的仙官,擅自剪断红线,罪过可不小。
万不能由着她这般冲动。
“放心,我并非非他不可。”姚沐婵顿了一口气,道:“再过几日,我就离开这里。”
微音以为她说的是离开秋明府,却才放下心来。
***
是夜,姚沐婵心中烦闷难纾,提一壶酒,往西郊的万枫林飞去。
微音每回心烦时,便会带几盅酒,叫上她一起去万枫林喝个半宿。
万枫林夜间安静,又靠近玉宫,月光清亮,的确是排忧宁神的好去处。
*
姚沐婵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树干,断续的喝闷酒。一壶将空时,她放下酒壶,一声感叹。
除非和微音坦白此次的任务,否则她诈死后,必定伤透微音的心。
她仰天呼出一口愁气,不经意发现前方树上站着一只黑猫,也不知它在那边站了多久。
有两回夜里来此,她们遇见过这猫。而它每回都站在树上,不论她们怎么叫唤,就不下来,性子冷淡得很。
这回也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副睥睨众生的霸王之气。
“你要是去凡界,必定能当一只猫大王。”姚沐婵揶揄道,冲它一笑:“你不愿下来,我上去!”
正愁无人倾诉,找一只猫也可以。
她双足轻巧落在树梢上,刚抬头,放眼望去——明月如玉盘高挂,月光似银河洒落,枫林冉冉,云雾霭霭。宫宇接天,菡萏映画,既有天工之盛景,又有天然之美韵,美哉美哉。
姚沐婵暗暗惊叹,这夜景只观一眼便是心间开阔,烦绪渐逝。
“难怪你总爱站这儿,风景独赏啊。”
姚沐婵坐下来,笑着将黑猫抱过来。黑猫喵一声,要举爪反抗,被她一把摁在怀里。
那猫的半边脸颊被迫贴在她胸前,霎时一动不动,乖巧得很。
抱着黑猫赏景的片刻,她自言自语说了些话。
一阵静默后,她忽出声:“微音为我操碎心,还要冒险帮我去剪红线。可她是姻缘殿的仙官,断不能连累她。”
说罢,抬手揉了揉猫头,问道:“你说是不是?”
黑猫喵一声,她就当这猫说的:是。
姚沐婵找到诉说心事的对象,加之饮了些酒,断断续续说了许多。直至月色昏淡,酒劲袭来,她闭上眼,昏昏欲睡的靠着树干。
“你陪我歇会儿。”话音刚落,就呼呼去寻周公。
黑猫试探的挣出半截身,见她没有动静,已然睡熟,这才整个钻出她的怀抱。
它一跃而起,蓦地化作一缕青光,在她身旁汇聚成形——身形高大、青丝如瀑,一袭墨绿长裳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