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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温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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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狱阴寒,楚芷进来第二日便病倒了,高烧不退,外面那帮人也不会管她死活,全靠她一人撑着。
“咳咳。”楚芷抹干净嘴角的血迹,在墙上划下一道痕迹,三日,她进来三日,没有见过任何人,日日只有那几个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在外守着,估计楚芷死在这里他们都不会眨眼。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契机,来决断楚芷的生死。等昭狱大门重开那日,估计就是楚芷的死期。
可是楚芷算错了。等到第八日,她烧的迷迷糊糊时牢房大门却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抱住她,她半睁着眼,意识混沌不清,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却立即清醒过来了。
“宁垣。”楚芷浑身淌汗,眉头紧锁,忘却自己身在何处,是何境地,下意识钻进宁垣怀中,只觉得那里最温暖,最舒服。
宁垣用大氅将她裹住,打横抱起便欲离开,却被锦衣卫拦住:“成王殿下,可有陛下手谕?”
“父皇让本王带华亭公主前去面圣,尔等若是不信,便一同前往。”
锦衣卫直属陛下,闻言略一思索,便也跟了上去。
但宁垣没有说谎,父皇的确要让宁垣却接楚芷,却是让她带着楚芷一同上前线,在万军之前将她斩杀,以振士气。
原本宁垣的请命是不被答允的,但是母后家中在朝中还有人,太子已经不行,皇后被幽禁,他们如果想要维持住一家荣耀,只能扶持宁垣,即便在以前他是个上不得台面纨绔。
但宁垣起码还算是得偿所愿,第三日便带着重病的楚芷前往宛城。昼夜不息,白日要在外面做出一副威严的姿态,夜间还要回去照顾楚芷,得空便看兵书。
之前楚芷就是强撑一口气到了昭狱,如今一折腾越发要命,前几日还能清醒过来,等后面便烧的滚烫,昏迷不醒,幸好还能吃进去东西,不然没有病死也要活活饿死。
夜深人静时,随军帐篷外万籁俱寂,黑夜如浓墨席卷一切。帐篷内燃着安神香,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宁垣安心。
刚才楚芷又起热,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去了,幸好最后挺了过来。
宁垣将她抱在怀中喂药,轻轻拍她的背:“马上就到宛城了,想去老宅看看吗?你院中那棵合欢树不知道现如今长大没有?还有隔壁院子,估计现在杂草更多了。”
楚芷安静昏睡着,浑然不觉。
宁垣俯身亲了亲她眉心:“不回答我,那我就不带你去了,就算下次你央求我,我也不带你去。”
估计这话惹恼了楚芷,睡梦中的她有些气闷地皱起眉头,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宁垣将她抱出来,摩挲着她脸颊,良久才叹息道:“快些醒来吧阿芷,就算是我求你了。”
楚芷在宁垣的呢喃低语中安然熟睡,明明现实已经一塌糊涂,但她沉溺于现如今的这份安稳无法自拔,不愿清醒。可宁垣的一声声呼唤又太过伤心,听的她心肝都随着疼起来,在这份疼痛中慢慢苏醒过来。
军队到达宛城宁垣便让人将太子送了回去,收敛好舅舅尸骨,重新整军。
南秦士气正盛,三番四次进攻,宁垣有些招架不住。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此时,南秦国内爆发叛乱,朝中自顾不暇,大军一时断了后援,宁垣出击,连着打了好几个胜仗,之前东陆的失地收复大半。
等宁垣战胜归来之时,帐篷内一直伺候楚芷的婆子立马出来欢声道:“成王殿下,侧妃醒了。”
宁垣战袍未解,几步跑了进去。数月一直昏沉着的楚芷靠在床头,半睁着眼一言不发,怔怔看着头顶,思索现在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阿芷。”宁垣走过去坐在她身侧,注视着她。
楚芷回过神,打量他一身战甲,抬指抚净他颊边的血迹。细白手指与艳红血迹相称,格外显眼。宁垣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阿芷,这里也在滴血,一并擦干净吧。”
楚芷有些愣神,由着宁垣抱住自己,被他的盔甲硌的生疼,声音干涩:“我们,现在在哪里?”
“宛城。”
越过宛城,便是南秦地界。楚芷一下便明白过来,问他:“我睡了多久?”
“你前日夜里刚醒过来,只是不认人,一个劲叫我名字,粘我粘的厉害,离开一刻都不许。”
正经不了三句话又开始胡说八道。楚芷埋在他颈间,决定不理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蛋,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了才推他:“疼。”
“哪疼?”
“哪都疼,你身上的味道,熏得头疼。”
“乖。”宁垣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先去洗干净,莫要熏着你,你且等我。”他从桌上拿过一个匣子递给楚芷:“奚奴一直惦念着你,写了不少信,你慢慢看,但不许太过劳神。”
“好。”
外面还有人候着,他们没有太多耳鬓厮磨的时间,只能抓紧最后一点点温存。
等宁垣出去,帐篷内一下子空了下来,楚芷才打开信件。信是奚奴寄过来的,但却是楚菁寄来的飞鸽传书,让奚奴转交。不过数月,便传了这么多,可见在她病时,又发生不少事。
有些事宁垣是不会说,楚芷也不必问,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例如手边的信件讲了南秦如今的内忧外患,外面行走的将领对她投来极其不友善的目光。
等宁垣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楚芷靠着枕坐在床上,抱着匣子,凝神沉思。
“刚刚病好,不多休息,想什么呢。”宁垣用被子裹住楚芷,只露出个脑袋才心满意足收手。
“谁惹你生气了?”
宁垣是个藏不住事的,喜怒哀乐写在脸上,楚芷只消一眼便猜测出七八分。
“一些杂事,你不用担心。”宁垣给她把药端过来:“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
但楚芷没有接过,垂眸看着那一碗汤药,平静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胡说什么?把药喝了。”宁垣故作镇定。
“喝不喝有什么差别,就像你费劲救我,就是让我在清醒的状态下死在南秦的将士面前吗?”
若是落在平常,他估计都要扔碗骂娘问问楚芷到底是谁胡说八道,然后将那人拽出来好好惩罚一顿。
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放下药碗,如果再煎一碗还需要时间,误了楚芷吃药时间就不好了。
“别胡说。”宁垣抚摸楚芷的头发:“天高皇帝远,而且现在已经不需要如此做。”
有所得必有所失,宁垣必定是付出什么才换来自己一时的太平。可等楚芷正欲再问的时候,宁垣却岔开了话意:“今日我让人去看了你家那个旧宅,还保存完好,不如你先去老宅静养,等我打了胜仗,就回来接你,万事有我,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楚芷张了张口,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的确,她现在的身份,还是置身事外最好不过。
难得,历经几次战火,傅宅竟然还在,甚至楚芷院中的合欢树比她离开时长得更加枝繁叶茂,楚芷搬进来的那天宁垣指着那棵树兴奋地和她说:“看见没,这就是好兆头,说明我们日后是要和和美美一辈子的。”
曾经楚芷的母后住在此处时合欢树便在,但她的母后自从皇长兄去世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父皇却新人不断,他们的并未一生合欢。
不过这些楚芷并未告知宁垣,他需要做的是心无旁骛,只有如此才能平安归来。
宁垣给楚芷留下一队亲信,又将奚奴接来便匆匆上战场去了。战事并不会告知楚芷,但院墙再高也挡不住外面的闲言碎语。
外面的是宛城人,曾几何时他们是南秦人,后来又成了东陆人,而对于这些寻常百姓来说,谁做天子不重要,能过安生日子便可。
还有楚菁。宛城到底不比东陆京城,传信方便许多,只是楚菁每次带来的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即便同为楚家人,但看着如今庸臣昏君,奸佞馋邪,她们也慢慢失去希望。
但楚芷只是将那封信烧了,她离不开,也舍不得离开。
奚奴照旧端上药,自言自语道:“公主喝了这么多良药,怎么都不见好呢?”
药太苦,只是闻着便觉得头疼,楚芷不动神色往一旁推了推药碗,继续看书:“哪能好那么快,你也不用太过着急,时候不早了,先下去休息吧。”
“不行,得等公主喝完,我才走。”
她目光炯炯瞧着楚芷难受,只能端起来一饮而尽,捂着额头强压下去那股恶心感,摆摆手道:“喝完了,下去吧。”
奚奴端着药碗退出去,暗自思索自家主子这幅小孩模样,一不小心撞上个硬物,回头正准备说话,却又俯身施礼道:“成王……”
“嘘。”
宁垣身上战甲未卸,靴子上还带着泥泞,汗湿透鬓发,可见是刚刚从战场赶回来的,却示意奚奴噤声,怕吵到还在汤药中痛苦的楚芷。